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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六十多岁的老人叼着烟,悠悠叹了口气,又随意讲了些什么,才说:</p>
  “我知道你不是池中物,遇水则化龙。”</p>
  “我还有十多年,过两年先带他出去避一避,到时候……”</p>
  他取下烟看了那人一眼,笑了笑:“哦,你本来也是这么打算的?”</p>
  方怀看了看肩膀上的小鸟,又迷惑地看着远处的两个人,感觉很不真实。</p>
  山里的盛夏景色非常之好,天是广阔的湛蓝,风里有蝉鸣,郁郁葱葱的乔木茂密生长,不会太热,让人昏昏欲睡。</p>
  到这时。方建国头也不回,声音提了提,说:“幺儿,过来认人。”</p>
  幺儿是在叫方怀,但他没动。</p>
  他很久没见过陌生人。</p>
  但那个人却动了。他转过身,往廊下走来,广袖与长发一点点收起来,变成了很普通简单的衬衫与西服裤,袖扣挽起来。</p>
  他垂下漆黑的眸子,把方怀抱起来,水汽和雪松的气息萦绕而上。</p>
  他有些困惑地蹙着眉,似乎觉得这小孩实在太小了,不知道该用什么力道,生怕一用力他会觉得疼。</p>
  方怀看着他。</p>
  男人显得很拘谨。</p>
  想同小男孩更亲近些,又不敢,束手束脚的模样。</p>
  “我不喜欢你。”方怀说。</p>
  他不知道方建国是什么意思,是要把他卖给这个人吗?拐卖小孩是犯法的。</p>
  那人听完,僵了僵。</p>
  方怀抱着他的小鸟,从男人怀里挣脱出来,趿拉着拖鞋回被窝里把自己蒙起来了。</p>
  自己和自己生了一会儿气,方怀又睡着了,脸从被窝里露出来。</p>
  赤色的小鸟合着翅膀在窗台上踱步,床下的小狗也趴着睡了,肚皮有规律的起伏着,庭院里传来饭菜香,炊烟升起来。</p>
  空荡荡的玻璃缸里又有了鱼的踪影,它隔着一层玻璃,小心翼翼地亲了亲男孩的额头。</p>
  这一觉睡了很多年。</p>
  院子里的桐木长高了,枫叶红了又绿,一年又一年的风吹过同一片院子,雪下了又融。</p>
  狗狗和鸟全都长大了,玻璃里的鱼也如方建国说的那样,雨水化龙了。</p>
  他们住过的地方变得人迹罕至,池塘也好多年没有人打理。</p>
  在后院打麻将的人躺在异国他乡的土地里,随着一场六月的暴雨汇入海洋,呼吸与心跳都宁静,在万千时间交汇的岔口与多年未曾谋面的人重逢。</p>
  小男孩离开了又回来,长高了,也长大了。</p>
  但他却好像还活在自己的乌托邦里,合着眼睛躺在床上,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p>
  .</p>
  段炀站在屋檐下,点燃一根烟。封朗支着长腿在廊下坐着,逗了逗树后面探头探脑的野兔子。</p>
  他们两个都不知道有多少年没回来过了,但又没有叙旧的打算,气氛里有那么一丝尴尬。</p>
  仔细数数,好像八年整了。</p>
  八年前的六月十日,方建国锁上了小院的木门,带着方怀踏上了飞往异国他乡的航班,一直到今天。</p>
  他们其实有很多话可以讲,但此刻又似乎没什么必要。</p>
  “全网下架,”段炀掐掉了烟,问,“是怎么回事?”</p>
  封朗笑了笑。</p>
  “不是针对他,”他食指抻开,“同性可婚法案又被驳回,这估计是最后一次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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