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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下一秒, 池闲猛然将一直攥在掌中的屏幕碎片洒出,在碎片反射的光影中,他迅速收手,半俯身体, 以总控台为掩体,只手瞄准了阮杜兰的眉心,毫不犹豫地扣下了扳机!
  子弹出膛的同时,一声嗡鸣在空间中回荡。
  阮杜兰左手悠闲地垂在身侧,右手像在推着什么东西似的前伸。面对飞速射来的子弹,他站在原地,没有避开,而是往左一摆手。
  陡然间,池闲感觉到大脑中涌现出一种难以言喻的痛苦,就好像骨骼正在遭受炙热的灼烤。
  眼中飞速远离他的子弹竟然减慢了速度,而他握着枪的那只手也被一股无源的力量扭曲,甩往一边!
  下一秒,池闲手里的枪也被甩了出去,在不可见的角落撞出几声鸣音。
  阮杜兰轻蔑地扯了扯嘴角,正准备说些什么,就看到池闲眼底忽然露出的狠意。
  池闲侧过身,阮杜兰这时才发现,他的另一只手中竟也握着枪支!
  不等阮杜兰反应,池闲已经扣下扳机,子弹如雨点般全部倾泻而出。
  但他瞄准的不是之前的目标,而是阮杜兰的右臂!
  砰!砰!砰
  子弹钉入阮杜兰的肘部关节,炸断了连接上臂与小臂的筋肉,他的右小臂随即脱落,飞到一边,断口处露出微微泛光的金属物件。
  这七年,在与阮杜兰漫长的相处过程中,池闲早就觉察到这个男人的右臂上有可以释放强电磁的装置。
  装置脱离阮杜兰身体的瞬间,池闲感觉到从自己金属骨骼上传来的灼烧感减弱了。
  他快速地扫了一眼智脑,发现智脑投影出来的画面依旧凌乱。
  看来右小臂上的电磁发生器装配着独立电源,在脱离供能体的瞬间并不会立即失效。
  尽管眼前的阮杜兰已经失去了自主操控强电磁的能力,看起来已经失去了威胁。但池闲心知肚明,自己此刻的情况并不乐观。
  他手里的枪,已经没有子弹了。
  两人再度僵在原地,剑拔弩张地对峙起来。
  阮杜兰的手臂断口处闪着几道细小的电流,他晃了晃,似乎在承受着巨大的痛苦。
  你是我的恩人、我的老师,是我崇拜和敬仰的前辈。你为我指点了方向,如今却从那条道路上偏离。沉默须臾,池闲率先开口,声音里透露着冷意,你明知故犯,已经被腐化得丑陋不堪。
  他的尾音短促,似乎想止住一声从内心泛出的叹息。
  对,丑陋!看看我的脸!看看我现在这副鬼样子!阮杜兰的情绪因为池闲的话与变得激动起来。
  他用左手指着自己满是瘢痕的脸,连同表情也变得狰狞:二十年潜伏!得到了什么?毁容的脸,瘸掉的一条腿,伴随终生的伤痕!
  阮杜兰的身体没有比池闲好到哪里去,同样残破不堪,甚至遍布着比池闲身上更可怕的手术缝合痕迹。
  这就是他卧底地下黑市这么多年的全部回报。
  池闲冷漠地站着,视线顺着阮杜兰的动作瞥了一眼。
  那些留在阮杜兰身上的伤痕,他曾将其视为不可否认的勋章,但后来,就当成了刻着恨意的铭。
  他们看着我死,不,不是看着阮杜兰痛苦地闭上了眼睛,脸上闪过一丝绝望,是他们忘记了他们的情报员,是他们背叛了我
  你比谁都清楚,行动处并非没有出手,可是那一年爆发了獬豸战争。池闲注视着阮杜兰,目光充满了平静的悲悯,政府孤立无援,自顾不暇
  他们自顾不暇,我也会去寻找我的出路。阮杜兰低低地冷笑一声,打断了池闲的话。
  池闲没有气恼:那就来算你我的账。
  一切都是账,一切都能算?阮杜兰古怪地笑了一声,我是你的再生父母,你有十条命也不够报答我的,现在你想来要我的命
  你还想让我报答你什么?池闲从总控台边绕出,向前逼了几步,报答你策划爆炸让我粉身碎骨,报答你让我变成一个破破烂烂的残次人造废品,报答你在我身体里安装定位系统?
  知道那么多,记得那么多,却不敢提我是如何在你父母被抓的时候,把你送出国外,给你带来一线生机的。古怪的笑意在阮杜兰的面庞上如腐菌一般扩展,掀了家国大义的皮,你和我一样,不过记仇不记恩的畜生。
  你就是那样的人,对姜霁北也是如此,只是他家境优渥,与你没有冲突而已。他一边说,一边缓缓向前踱了两步,换个穷的丑的,你能跟他走?
  说完最后一句话,两人之间仅剩几米之隔。
  见池闲僵在原地,脸色急剧变幻,阮杜兰的眼中泛起轻蔑的笑容。
  抓住这预料之内的空当,他的步法在须臾间变化,蓄能已久的左手如重炮般冲出,狠狠地击向池闲的心脏!
  咚!
  室内爆裂出一声巨响。
  阮杜兰的拳头对面,竟然出现了池闲青筋暴起的拳头!
  刹那之间,两个拳头撞在一起,连空气都因此震荡。
  池闲一步不退,用自己一身破铜烂铁抗衡着拳头处传来的巨大的力。
  通过阮杜兰的断肢裂口,他再度确认,阮杜兰的确已经更换了技术领先全球的精良人造脏器与义肢。
  阮杜兰早就摆脱了残破身体,刚才的苦情与绝望,不过是蓄积能量的**,用来蒙蔽池闲罢了。
  只不过,阮杜兰会演,池闲比他更会演。
  阮杜兰脸色狰狞,将所有的力气都灌向自己的左手,咬牙切齿地盯着面前的池闲:跟我比,你就是个破铜烂铁
  是吗?池闲和煦地笑了起来。
  那是从未在义父面前展露的笑容,仿佛谢幕的演员重回台上时的灿烂笑容。
  这样的笑容让阮杜兰心下一惊,下意识地想要收回拳头。
  说时迟那时快,池闲的另一只手握着枪,连拳头带枪托地,狠狠砸上阮杜兰的下巴!
  阮杜兰被这一下打得脑袋发懵,但二十年的秘密情报员素养早就刻进了他的肢体记忆里,他条件反射地向后一蹬,避开池闲袭来的第二击,并敏捷地用左手反击回去。
  池闲没有躲,硬生生从正面拍开这一拳。
  阮杜兰丝毫没有留情,他的招式完全是冲着要池闲的命去的,池闲也不甘示弱,每一次攻击都指向阮杜兰的要害。
  在空气的爆裂声中,每一下都带着满腔强烈的愤恨与复杂情绪。
  也许,两人还是在演,看似在死斗,其实都各有想法。
  缠斗中,池闲闪转腾挪,不管阮杜兰如何引导,始终不离总控台前方的区域。
  他逐渐可以确定,阮杜兰当前的目的就是拖住他,放置实景电影装置的时间越长,装置就越有可能被非影响层的编写者上传的补丁修复。
  突然,阮杜兰摆动垂在身侧一直颤抖的右臂,用断臂接口接下了池闲击出的拳头。
  拳头与臂膀传来电击的麻痹感,池闲一个趔趄,被阮杜兰掀翻在地。
  阮杜兰一脚踩在池闲的胸口上,居高临下地看着他,黑色皮鞋毫不留情地在池闲的心脏处反复碾压。
  剧烈的疼痛让池闲的额头浸出细密的冷汗,他咬紧牙关,一声不吭。
  两人对视。
  用我教你的招式对付我?阮杜兰讥笑道。
  池闲冲掉在地上的断臂眯了眯眼,似乎在反讽阮杜兰没有发现强电磁发生器的电源已经耗尽:智脑重建了加密通道,我的帮手们已经在到了。
  阮杜兰的鞋尖调转了一个方向,朝向总控室门口:你的男人和脑子受损的女人确实能让你死得不那么寂寞。
  池闲看准机会,出手抓住阮杜兰踩在自己胸口上的脚脖子,用力往旁边一拽,翻身而起。
  阮杜兰一个趔趄,当即伸手去扶最近的桌缘,同时扫了断臂一眼,却发现里面竟然还顽强地残留着一点微光。
  这小子在诈他!
  不等阮杜兰维持住身体的平衡,池闲再次招呼上去,动作一下接一下,又快又狠。
  阮杜兰一开始还能还手,然而身体里再怎么装着领先全球的高科技人造器官,也耐不住一副年迈的原装身体架子,一番搏斗之后,逐渐落了下风。
  忘了告诉你,直到把阮杜兰打倒在地,浑身是血,皮肤破裂,池闲才接着说,政府早就给我换了全新的人造器官。
  哈哈哈哈!阮杜兰盯了池闲几秒,突然哈哈大笑起来,我也忘了告诉你,我知道你父母的下落。
  池闲的动作倏地一僵。
  阮杜兰受了不小的伤,说话断断续续,一字一顿,停顿的时间比说话的时间还要长:他们就在这座岛上。
  见池闲的面色微变,阮杜兰感觉自己已经动摇了他的心理防线,接着刺激道:他们是被feb带走的,如今这座岛屿的建成,也有他们的一份功劳。
  呵你有几个父母了?你在乎姜霁北的死活,不在乎义父我的死活,但你就不在乎你真正父母的死活吗?
  池闲紧绷的面部线条微微颤抖起来,一双蔚蓝色的眼眸如锐利的狼眼一样,目光锋利地刺向阮杜兰。
  这个曾经在他心目中高大无比的盖世英雄,此刻却显得如此丑陋和卑鄙。
  阮杜兰在他的眼里看到了愤怒,满意地笑了起来。
  这么多年,你的父母一直跟你在同一座岛上,他们比你待在岛上的时间还要长。他乘胜追击,猜猜他们在哪里?猜猜你离开后他们会怎么样?
  狼崽子终究还是狼崽子,还是太年轻,三言两语就能击垮他的心理防线。
  他要的就是这种效果,激怒池闲,让他丧失理智,让他忘记自己来这里的目的。
  等装置被重新设置好,守卫与军队会苏醒,侵入者被拉入电影中,能源闸口被重新打开,没有人能再度攻入岛屿。
  剩下的受邀人与背叛者,足以继续接下来的实验,直到等来增员。
  而现在,时间到了。
  阮杜兰看着总控台,看着上面的按钮自动旋转,嘴角勾出邪恶的笑容。
  池闲注意到了阮杜兰的视线。
  看起来时间到了。他收起所有情绪,也微微勾了勾嘴角,备用计划令人不快,但非常有效。
  阮杜兰目光一震,试图拽住他的衣领:你做了什么?!
  池闲没有回答,而是一脚撂开阮杜兰,后退几步,露出了罕见的微笑。
  轰!轰!轰!
  三层连接四层的能源调度闸口,几个小型炸弹在越来越频繁的闪烁中剧烈爆炸。
  所有的灯光一齐熄灭,应急灯及时亮起,地板上传来轻微的震动感。
  池闲,你!阮杜兰挣扎着想要爬起来。
  池闲没搭理他,而是迅速蹿向之前武器甩落的位置,摸出枪支,一甩手,对着电源接口与备用电源组一通扫射。
  快速运转的散热风机声缓缓停止,那是装置失去能源供给的声音。
  电磁发生器的电源终于耗尽。
  池闲在智脑上快速输入信息:实景电影装置已经停止运行,任务完成。
  在弥漫的硝烟中,他想了想,又发送了一条信息:我已藏匿至安全的地方,你们也尽快与大部队汇合。
  *
  三海里外,仅有两人的船舱内。
  姜霁北坐在驾驶室的椅子上,弯着腰,两臂搭在双腿上,垂着眸。
  他不停地在出了故障的智脑上输入着一条又一条发送失败的讯息,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姜霁北虽然没有说话,但猪肚鸡依然可以感觉到从他身上散发出来的强烈气场。
  这种气场颇为不妙,仿佛划亮一根火柴便能引爆。
  距离池闲发送上一条讯息已经过去了整整二十五分钟。
  也就是说,正在执行任务的池闲已经失联了近半个小时。
  不难猜测,他一定是遇到了什么特殊情况。
  最坏的可能,就是他被发现了。
  就算平时再怎么舌灿莲花,猪肚鸡也只能安静地陪在姜霁北的身边。
  她也难受得很,两个伙伴,一个生死不明,一个现在跟死了没区别。
  突然,船内通讯器传来大部队前锋小队成功进入的消息。
  智脑响起嘀嘀几声,通讯恢复,有两条讯息传来。
  姜霁北眼睛蓦地一亮,刚才压抑的情绪一扫而空。
  见状,一旁一直在观察他的猪肚鸡也松了口气,看来老k是安全了,至少命还在。
  在智脑里确认池闲完成任务并有了藏匿点,姜霁北和猪肚鸡驶出了加密通讯的有效范围,登上了值守在四海里处的行动处指挥舰。
  两人坐在一处休息舱内,神情比原来放松了不少。
  忽然,外面的走廊上传来一阵脚步声。
  听到声音,猪肚鸡警惕地抬起头。
  她刚往玻璃窗扫了一眼,突然一个鲤鱼打挺,整个人顿时精神抖擞起来。
  我们头儿来了!猪肚鸡低声对姜霁北道。
  姜霁北挑了下眉,还没说话,就见猪肚鸡坐直身体,挺直腰板,目视舱门。
  与此同时,休息室的门突然被人从外面推开。
  猪肚鸡刷地站起来:处长!
  她站得笔直,并冲门口的人敬了个礼:报告处长,研究员刘sod7788归队!
  姜霁北也跟着站起来,考虑到自己是个临时合作者,不适合敬礼,便只是礼貌地看向来者。
  站在门口的女人看起来大约五十岁,容貌平平,眉眼却给人一种端庄的感觉。
  她身穿一身威严的军装,从肩章上的军衔来看,她的级别非常高,这身装扮给她增加了极强的气场。
  辛苦。行动处处长冲猪肚鸡点点头,随后将目光停留在了姜霁北的身上,姜先生,你好。
  从收到池闲信息开始,姜霁北就有些兴奋和恍惚,而这个略微熟悉的声音直接将他的理智唤醒。
  姜霁北有些迟疑地看着她:您好。
  处长没有迟疑,径直走到他面前,冲他伸出手:初次见面,我是国家特别行动处处长。
  面对这个素未谋面的长辈,姜霁北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该作何反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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