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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黔竹诚恳道:“你做得挺对的。”
  曲丛顾深明大义,明事理明得自己都难受,天天见不着朱决云,抓心挠肝。
  一边后悔一边安慰自己,此时听见黔竹的话,更坚定了信念,心想幸亏当时坚持了。
  正说着话,门外站了一个老和尚,敲了敲门。
  曲丛顾扬声道:“进。”
  那老和尚道:“少爷,上个月的出账你可看完了?”
  曲丛顾‘哦’了一声,站起身道:“看完了,我去给你拿。”
  老和尚就又拿出了一本,说:“上上个月的也还没人查,您受累看了吧。”
  黔竹倒吸了口气,心想这老东西怎么敢?他是不是不知道曲丛顾是什么身份?
  然后就听见曲丛顾应道:“你放桌上吧。”
  “还有一件事,”老和尚道,“这两日有两个小友来找我,去年八月份不是新招了一批弟子么——”
  说到这里他顿了一下,等着曲丛顾一边找东西一边回了一声:“嗯。”
  然后他才接着道:“去年就招多了,本来嘛,这个事,是多一个也不该要的,因为上一批就已经多了,本来一个萝卜一个坑,各个都该有师父,可是当时录入的人出了纰漏,就都给招了进来——”
  黔竹实在受不了了,不耐烦道:“你能不能直接说什么事?”
  老和尚道:“就是说,多了这俩弟子到现在都还没有师父带,已有一年多了。”
  曲丛顾终于找到了本子,走过来递到他手上:“道长,这个您找我恐怕没什么用。”
  老和尚为难道:“唉,那该如何,这俩孩子也怪可怜的,马上便要误了入门的年龄了。”
  曲丛顾想了想,确实觉得这个事挺重要的,便道:“真的没人要吗?人人都这么忙?”
  黔竹深谙其中之道,直接说:“是没人想收,恐怕这俩人资质也不怎么样。”
  老和尚叹了口气,没说话。
  “这样……”曲丛顾说,“你先回去吧,我给你问问。”
  等老和尚终于走了,黔竹马上说:“你咋管起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了?”
  “我也不知道啊,”曲丛顾茫然道,“这些事之前都谁管啊?怎么上次大典之后都来找我?”
  黔竹嗤笑了一声:“怕是看你是软柿子,好捏,出了茬子直接往你头上一推,掌门人也不会为难你。”
  曲丛顾不太喜欢他这个答案,但是也没说什么,随便应了一句。
  黔竹又问:“那这俩弟子的事,你打算找谁?”
  曲丛顾无奈道:“我还能找谁?”
  但是他把这事跟朱决云说了之后,朱决云却不管。
  说这个话题的时候,两人刚刚压下红浪,把床幔拉开,让日光透了进来。
  曲丛顾声音还嘶哑着,从被子里露出赤裸的肩膀还带着淡淡的红痕,死也没想到朱决云居然不管。
  他又问了一遍:“你说什么??”
  朱决云俯身看着他笑:“谁揽得事谁去办。”
  曲丛顾:???
  曲丛顾问了第三遍:“你说什么?!”
  第46章 狂风暴雨(五)
  朱决云去亲他肩窝, 被他躲开了,他用双手托着朱决云的下巴问:“你什么意思?”
  “你看看我,”他指了指自己浑身的红印子, “你……你才……我、你怎么敢说这个话?!”
  朱决云笑道:“我真的不管, 我记得潜磬手下的人是少的,再不济你去求镜悟, 他弟子也不多。”
  曲丛顾听此是看出他认真的了,怒不可遏, 直接推开他, 自己一掀被子躲了进去。
  朱决云却不像往常一样顺着他, 反而一下一下地拍着被子道:“你去直说这事恐怕身份上不大好,我干脆给你谋个虚名挂着,也好办事。”
  说着便真的开始掂量起该给曲丛顾挂个什么名。
  曲丛顾一下子翻了个坐起来, 瞪着他道:“你去当你的掌门人吧!”
  他还光着身子,脸上红潮未褪,如此形容倒一点也不可怕,反而很让人遐思了。
  朱决云非常自然, 非常合理地把他拉进怀里,轻爱蜜怜,低声说笑。
  体己话说了一箩筐, 须臾就慢慢地就把他一身的气卸掉,重新软下来。
  最后朱决云说:“那就给你个带发修行的名头,你去领个掌司仪的职。”
  曲丛顾低声嘀咕道:“不好。”
  “怎么不好?”朱决云低头问他。
  他小声道:“太惹人眼了,我怕——人家看出什么。”
  朱决云笑了:“无妨。”
  “我既然都当上掌门人了, 为我表弟走个后门算什么?”
  他拿那天曲丛顾应付童敬的话又拿来应付他自己。
  曲丛顾:……
  其实有些事对他来说难办,可对朱决云来说真的就是一句话的事,可是朱决云来找他,除了与他厮混,真的什么都不管。
  冷面无情王八蛋。
  王八蛋说一不二,第二天帽子就扣下来,一道金腰牌就送进了小院中,阵仗颇大。
  曲丛顾胆战心惊地受了个‘掌司仪’的虚职,其实也只是听着好听,就是个伏龙山的管事婆。
  好歹相安无事,未起风波。
  在其位谋其事。
  老和尚往小院跑得次数越来越多了。
  曲丛顾小院中一般少有人出入,只是洒扫还是有侍从去做,偶尔也有一些外门弟子前来帮忙。
  这日老和尚又来,收了上上个月的账目,过了来问这两个弟子的事情。
  曲丛顾头疼异常,可是还不能应付,便说:“您姑且等等,我再想想办法。”
  老和尚感念极了,说道:“少爷,您当真是菩萨心肠。”
  曲丛顾这下压力更大了。
  他心里惦记着事,行走间也想着,送走了老和尚,一进屋忽然发现有个侍从在翻自己的柜子。
  他走路惯是没声音的,也都是由彭宇铁血手腕下练出来的,那侍从也就没有听见他早已进屋了。
  那柜子里其实并没有什么。
  只有上次童敬送了一盒糕点,他不吃,也没地处理,随手扔进去了。
  那侍从在打开柜子前敏感地四下望了一眼,忽然就看见了站在门口的曲丛顾。
  ‘嗙’地一声,箱子掉在地上,摔开了,里面的佛手酥碎了一地。
  曲丛顾淡淡问道:“你找什么呢?”
  天气慢慢地冷下来,院中已经没有花了,树叶也开始泛黄。
  北方的秋总是浓烈,伏龙山上风又大,狂风摧枯拉朽,一晚上就只剩下光秃秃的树干。
  曲丛顾心里惦记着老和尚求自己办的事,他左右权衡了一下,决心去找镜悟。
  当年镜悟不是什么好人,还意图抢草古,朱决云当年中毒昏迷也想着趁火打劫。
  曲丛顾当年不喜镜悟,两方可算是敌手。
  小世子心里算盘打得叮当响,如今朱决云当了掌门人,那镜悟一定也是心虚的,此时去求他做事再好不过。
  但镜悟竟然不肯。
  “我很忙,”镜悟说,“你去找潜磬。”
  曲丛顾不可置信:“你忙什么?”
  镜悟把水壶放下了,低头把闻了闻沾了水滴的花骨朵,说:“新掌门上位,百废待兴。”
  曲丛顾:“……不要骗我了,我都问过了,你在家浇了两天的花了。”
  “而且百废待兴那也是迢度的事,”他又道,“跟你有什么关系啊。”
  关键是朱决云根本就不忙,三天两头的往小院里跑,一待就是一日半日。
  镜悟道:“我师父悟愚近来身体不好,留在方圆阁照看老掌门,他自己却无人关照着,近来我手下的徒弟都已经放出去自己修行了,我这两日收拾好了就要搬进师父的院里,为他洒扫庭院,左右侍奉。”
  他一这样说,曲丛顾就没话了。
  悟愚一个妥妥的封建保皇派,受了挺大的刺激的,传位大典都没现身,曲丛顾莫名就觉得挺亏欠。
  镜悟看了他一眼,又说:“老掌门已经时日无多,我师父之后该如何,都做不得准。”
  曲丛顾只好道:“那……悟愚师父要是缺了什么吃穿用度你便尽管来找我……别的我也帮不了什么忙了。”
  本来是来求人办事,结果最后还自己往自己头上揽了些乱七八糟的事。
  镜悟顿了下,低头摸了摸花瓣,擦下一手的水滴:“六十年前那件事,是我的错,对不住你。”
  他忽然这样直白地说出来,曲丛顾赶紧道:“没关系,过去了。”
  镜悟笑了笑,他长相普通,身材也中等,这样一笑看上去就像个邻家大哥:“我那时急功近利,让猪油蒙了心,幸得师父教诲,才悬崖勒马……”
  曲丛顾打断道:“算了吧,往事就不要再提了。”
  他确实想敲镜悟一笔,让他收下那两个没人要的弟子,可是被镜悟随口两句忏悔便大而化之了,曲丛顾也不去计较,只想,那就算了。
  人情往来其实就是麻烦的,况且他其实不愿强人所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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