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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其实颇为惊讶蒲心能够适应街边小摊的环境,没露出任何娇脾气,见的人多了,阿七也清楚,自持身份的人总觉得自己高人一等。
  他放下筷子,看她把整碗牛肉面吃完,还颇为自得的摸了摸肚子,的确像个小笨蛋。
  随后,他牵着吃饱喝足的小蒲公英前往27号街区的某个酒馆,白天的酒馆没几个人,服务员坐在吧台前昏昏欲睡,如果不是酒馆需要有个人守着,他大概率会睡得很满足。
  蒲心好奇的看着墙上陈列的一瓶又一瓶红酒,有些她在亚尔修斯书房的架子上看到过,是一样的品牌,还有一些没有名字,用暗色的玻璃瓶装着。
  整个酒馆都飘着层淡淡的酒香味,阿七大摇大摆坐在吧台前,屈起手指敲了敲,服务员睁着惺忪的眼睛醒过来,重重打了个哈欠,“请问需要什么?”
  阿七单手托着下巴嘴角带了抹笑,“我要见马洛。”
  他开门见山,服务员怔了怔,笑道:“我们这儿可没有叫马洛的人,客人您找错地方了吧?”
  阿七并不在意他的否认,他随手拿起吧台上的某个透明玻璃杯,有一下没一下转动着细窄的杯托,漂亮的琉璃色双眼染上点滴笑意,声音缓慢而冰凉,“你觉得我会来找一个不存在的人吗?”
  他压低了声调,在寂静的酒馆里,如同淬了毒的匕首,无声的抵在服务员的下颚上,仿佛随时有可能要了他的性命。
  后者被他的气势吓到,僵立了一会儿,匆忙道:“抱……抱歉……我刚才记错了,我们这的确有个叫马洛的人,我马上帮你联系。”
  回应他的是高脚杯被轻放在吧台上发出的小小的啪嗒声,服务员抖了抖,立刻拨通通讯,迫不及待道:“马洛,有客人找,快过来!”
  他的话语里带着明显的催促,说完后便结束了通讯,蒲心把注意力从架子上的酒瓶上拔下来,好奇的看了他一眼,约莫是不明白,他为什么突然变得这么惊恐。
  毕竟小蒲公英并不觉得阿七的语气有多可怕。
  不一会儿,一个身材肥胖的男人便推开了酒馆的大门,他腆着大肚子一晃一晃往里走,看到酒馆内除了服务员外的两人后,浓密的眉头抖了抖,“你们谁要找我?”
  阿七上下打量了他几眼,开门见山道:“有人让我到你这儿取点东西。”
  马洛的注意力立刻汇聚到了他脸上,仔细打量了两眼后,发现他带了假面,眉头稍稍皱了皱,“不好意思,我没听懂你在说什——”
  话没说完,锋利的匕首裹挟着劲风,从他眼前飞过,近在咫尺的短刃几乎要割破他的眼角膜,马洛吓得傻在原地,回过神来额前流满了细汗。
  他打了个哆嗦,意识到眼前的人自己招惹不起,他摸向腰间的空间包,颤抖着取出透明的塑料盒,咽了口唾沫道:“就……就是这个了……”
  张在安排的人实在没什么挑战性,阿七颇感无聊,他接过塑料盒塞进空间包里,转头便对上了小蒲公英亮晶晶的眼神,且欲言又止。
  他直觉对方说不出好话,果然蒲心开口后,险些让他一个踉跄摔倒在地上。
  漂亮的小蒲公英踮着脚将好奇道:“你是在当强盗吗?”
  她没有其他的名字,却把强盗这个标签生动形象地拍在了阿七的脑门上。
  后者无语了两秒钟,顺着她的思路道:“我不仅是强盗,还是人贩子,下一步就是要把你带去卖掉。”
  言罢,他大步往外走,小蒲公英连忙提着裙摆跟在他身后,凑到他身边不开心道:“你老是威胁我,我要生气了。”
  “生气正好,回去找你的宝贝修修,别在我这碍事。”阿七毫不客气道。
  撒娇对着阿七没用,蒲心皱了皱眉,“你找他要什么?能告诉我吗?”
  回应他的是冷酷无情的两个字,“不能。”
  小蒲公英顿时觉得人生没有了乐趣,她看一眼被两人远远甩在身后的酒馆,正要说话,阿七的智脑忽然颤抖一下,收到了条消息。
  蒲心顿时收了声,在阿七身旁站定,还小心翼翼抬着脑袋想看他收到了什么消息。
  后者伸出食指抵着她的眉心,把她的脑袋推远了些,“脖子别伸这么长,亚尔修斯难道没教过你不许偷看别人的信息吗?”
  蒲心理直气壮的反驳,“你都乱回我的消息了,我看看你的消息怎么了?”
  她不仅不回避,反而把脑袋伸得更长了些,大有“你不让我看我就要来强”的架势。
  阿七觉得小蒲公英麻烦,伸手捂住她的眼睛,在她扒拉自己的手背时,打开了智脑,却在看到消息的那一刻,神色僵硬。
  消息里只有几个字和一张图片。
  图片中小蒲公英正踮起脚尖好奇的观察培养皿。
  ——杀了她。
  第28章 找崽崽的第二十八天
  “老师,您喝口水吧。”叶寒舟被张在拉近实验室后,沉默了一会儿。
  后者似乎不觉得自己有哪里做的不对,将手中厚厚一打资料放下后,便开始继续实验,但只要叶寒舟有所动作,他就会迅速看过来,似乎是在防备他追出去。
  近乎于神经质的行为让叶寒舟心头满是疑惑,张在沉浸在研究时非常的专注认真,偶尔还会出现不理人的情况,他从没见过对方会分心他用。
  近半个小时的沉默后,他终于忍不住开了口,叫停了张在手上的所有动作,他尽量让自己的语气显得平和。
  “老师,我小时候您就说我的父母都死了,我也一直是这么认为的,那我现在可以问一问他们到底是什么人,又是怎么死的吗?”
  他小时候很少问到父母,但每次提张在的心情都算不上好,他以为对方是因为父亲已逝很难过,渐渐的也不再提了。
  后来他知道自己是混血,在联邦还未颁布种族婚姻法的时代,混血始终是人类歧视的对象,与异种结合的人也被视为异类。
  他甚至猜测过父亲是和母亲在一起遭到了外界的抨击,又因为某种原因过世的。
  可再怎么猜,毕竟都不是真相,年龄见长,他对这个问题也不再执着,但看到张在刚才的反应,他忽然很想知道自己的来历。
  蒲心不会无缘无故说自己是他的孩子,小蒲公英真心与他相处,被她搂着的感受很奇妙,像被温暖的怀抱包容,他甚至觉得自己可以对她说一说从小到大遇到的委屈。
  被叶寒舟注视着的张在别过头,僵硬道:“我不是说过了吗?你的父亲是在做实验的时候发生意外死的,你的母亲是在你出生的时候死的。”
  叶寒舟哪里还会相信他的敷衍之词,立刻追问道:“那你可以告诉我,我的父亲和母亲叫什么名字吗?他们的照片可以给我看吗?”
  这两个问题似乎戳中了张在心头的某个点,他的眉宇间可见烦躁,但还是解释道:“我没有见过你的母亲,也不知道她的名字,而你的父亲——”
  他顿了顿,像是终于下定了决心,说道:“你不是猜到了吗?是叶从谕。”
  一样的姓氏,同样是异种研究领域的天才,还长了有五分像,外界对此猜测众多,叶寒舟不可能什么都没听说,只不过没去理会罢了。
  证实了心中存在多年的猜测,叶寒舟一时间有些茫然。
  叶从谕是联邦乃至整个宇宙最伟大的异种生物科学家,为异种进行分类的同时,还提出了以拯救亚人为目的的基因融合手术,可惜他的理论才刚刚提出,一系列具体操作还没来得及公开发表,人便意外失踪,这么多年了都没有任何消息。
  同样是研究异种领域的生物科学家,叶从谕是叶寒舟从小到大的偶像,读过他的所有著作以及研究理论,并且受到了极大的启发,他的基因剥离手术体系便是脱胎于叶从谕曾经提出过的诸多理论。
  张在看他有些失神,缓了缓情绪说道:“从谕与我们不同,他有远大的抱负和理想,在异种研究方面格外赤诚,还以身犯险去过很多危险的地方,那次离开他告诉我,如果他一个月内没回来就是死了,托我照顾你,让我不要告诉你自己的父母是谁。”
  叶寒舟思绪乱糟糟的,他回想起自己知道的有关叶从谕的一切,从未听说过他与哪个异种有纠缠,甚至生下孩子。
  星网上关于叶从谕的各方面猜测,也都没有他和异种相恋的传闻。
  他想到了蒲心,后者说自己是他的母亲,却没有提过他的父亲,她如果真的是他的母亲,为什么现在才来,为什么还会有其他孩子,为什么不拿出两人是母子的佐证,而要直接做dna鉴定……
  数不清的疑惑在叶寒舟脑袋里盘旋,他微微吸了口气,在转念间想到了个可怕的猜测。
  他握紧垂在身侧的手,迫切的想知道自己和蒲心到底是不是母子,他又是怎么出生的。
  迎着张在的眼神,他压下心底的情绪,声音沙哑道:“老师……你让我冷静一会儿……”
  他推门出了实验室,这次张在没有阻止他,而是盯着他的背影微微出神。
  现在的叶寒舟像极了当年的叶从谕,不仅仅是外貌,还有他对异种研究的热爱。
  张在并不赞同他发表基因剥离手术的相关理论,就像他当年不同意叶从谕发表基因融合手术的相关理论一样,异种和人类的纠葛太深,亚人的存在本身就是一种罪恶,没有人能够成功分离亚人体内已经扭曲的基因链,更别妄想融合。
  可这父子俩,没一个听他的,都是那么的一意孤行。
  他垂眸,利用自己的权限调出实验室的全部监控,查看了蒲心抵达到离开的全部过程。
  出了实验室的叶寒舟迅速回头看一眼张在有没有跟出来,发现没有后他回到刚才的实验室,干坐了许久后,开始继续今天未完成的实验。
  时间很快到了晚上,张在离开实验室前看了一眼面无表情做实验的叶寒舟,想了想没说什么独自离开。
  后者却取出了一管血液,迅速进行dna鉴定。
  -
  阿七抿着唇,面对面的距离让他能闻到女孩身上传来的淡淡清香,是草木的芬芳,令人心旷神怡。
  她露着纤细的脖颈,正抓着他捂在她眼睛前的手,碎碎念他是个小坏蛋,和他很熟似的。
  她没有防备,只要他想,动动手指就能捏碎她的脖子。
  他不是没有干过前一秒和人面对面说笑,下一秒就把匕首送进对方胸膛里的事,当鲜血飞溅到脸上时,他才有自己还活着的错觉。
  可现在,他看着灵动的小蒲公英,看她明明轻易能拽开他的手,却还像哄孩子一样和他躲猫猫。
  厌烦的情绪一闪而逝,阿七骤然松手,他侧过身去,避开蒲心的视线,嫌弃道:“离我远点,小笨蛋。”
  他把她用在自己身上的称呼如数奉还。这朵小蒲公英的确是个笨蛋,竟妄图和一个工具打好关系。
  他突然抽手,蒲心没有准备,踉跄了一下,闻言碧绿色的双眼瞪圆了,“是你说要带我玩的!”
  她强调事实,别控诉他的说话不算话,因她听出来了,这次的离我远点四个字不是在开玩笑。
  阿七提了提嘴角,露出曾经有过的蔑笑,“你是哪里来的小笨蛋,我说什么都信?”
  他胡诌一个名字给她,她信了,还叫他七七。他说要带她出来玩,她信了,美滋滋搂着他不放手。
  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愚蠢的人?
  蒲心察觉他的情绪变化,紧紧盯着他的侧脸,很快想到了缘由,迫不及待询问道:“是不是你收到了不开心的消息?”
  她敏锐得令人心惊。
  阿七单手收进口袋,指尖无力曲起,短短两秒钟沉默后,他大步往外走,头也不回的警告道:“别跟着我,下次看到我,也别摆出和我很熟的模样。”
  刚刚还好好的人突然生气了,蒲心想问清楚他发生了什么,大步往前追,阿七却和逃跑似的,没入人群,眨眼没了影子。
  阿七的打扮很普通,又很擅长伪装,躲进人群里,这里的气息又很混杂,蒲心根本感应不到他的气息。
  她茫然的看了看周围,只看见一张又一张陌生的面孔从自己身边走过。
  小蒲公英站在原地,有些难过。
  回想阿七离开的背影,她觉得有什么重要的东西从她心底剥离开,和曾经在沉睡中失去种子们的感觉一模一样。
  七七……七七……
  她傻站在原地,默默念了好一会儿阿七的名字,心底委屈的不像话。
  笨蛋七七,遇到事情了,为什么不告诉她?
  -
  阿七靠在街道旁的某个窄巷中,冰冷的墙面贴着他的后背,带来彻骨的凉,角落里的灰暗几乎把他整个人盖住,如果不是走进来,绝对发现不了这里还站了个人。
  阿七垂下眉眼,盖住了瞳孔中所有情绪,也不知过了多久,他僵硬的展开智脑反反复复看了刚才收到的通讯,命令似的三个字显得格外刺眼,照片里的小蒲公英更是让他不敢仔细看她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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