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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来到议事大殿上,照常处理一些事务。前天将协约签订后,便派兵护送南疆使者离京,前去勘察水利工程的巡察使也有密信传回,一切都有条不紊的进行着。
  “臣有一事上奏。”一向在朝堂上寡言的中书令出言道,“臣听闻长公主有意与太上皇结亲,臣觉得此事不妥,请长公主重新定夺。”
  中书令已进花甲之年,在前几次宫廷剧变中明哲保身,年纪大了也不想事事都管,这次站起来说话,不但挑明了玉明熙还未公之于众的婚事,也让众臣忍不住在心底嘀咕:中书令是想跟公主作对吗?
  第一次在朝堂上听到有人启奏玉明熙的私事,李澈有些不知所措,但又被姑姑教导过不许东张西望,更不许让人看出他的紧张不解,只能呆坐在龙椅上,听玉明熙如何回答。
  “南宫大人,本宫的婚事是玉家与李家的事,就算是有不妥之处,也该是由御史台上奏,你是辅佐皇帝的重臣,本宫的小事就不请你操心了。”
  中书令是一朝之宰相,从他手中过的都是国家大事,而官员的私德家事若有问题,也都是交给御史台来监督上奏,中书令此举是越权了。
  听罢,中书令拖着年迈的身躯跪在地上,诚恳道:“臣恳请公主慎重定夺,太上皇偏执任性,并非良人,身边若有此人,臣担心公主家宅不宁,更担心太上皇是借机报复公主夺权之仇。”
  当初宫宴之前,皇帝宴请群臣,又当众求娶郡主。中书令愤而离席,随后家中便有子孙被人推落水中,差点没了命去。
  亲身体会过裴英的狠毒,中书令很难接受如今摄政的公主竟然要嫁给那人。
  朝堂上有人说出口,必然是背后已经有人知道并且在议论了。玉明熙一向施以仁政,不会轻易打压官员,更何况此事是她与裴英的婚事,解铃还需系铃人,的确需要她出面解释清楚。
  “南宫大人将太上皇视为洪水猛兽,本宫问你,若不让他做本宫的驸马,你可有其他的办法让稳妥安置太上皇?”
  中书令犹豫了一会儿,认真思考以后回答说:“南方天门府有一处皇家避暑山庄,可请太上皇前去居住,远离京城,可得一世安稳。”
  “他若不愿呢?”
  当初派了不少人将裴英送出京城,刚到郊外不远就让他挣脱了锁链,还把护送的一众人都打晕了,不但逃回了京城,还闯进了公主府中。
  这些事虽然没有在明面上摊开,但刑部当夜上门逮人,事件原委全部都记录在大理寺的案卷中,中书令位高权重,自然也知晓。
  中书令被她问住了,沉默。
  玉明熙当着群臣的面说:“太上皇虽然退位,可也不是任人拿捏的软柿子,本宫与他结亲,一来是他有心求娶,二来是我心甘情愿,这第三也是为了朝堂安稳过度,不好再让他生出异心。”
  众臣听后,纷纷鞠躬高呼:“公主圣明!”
  跪在地上的中书令有些下不来台,玉明熙开口道:“南宫大人,你起来吧。本宫知道你是为了大靖为了皇帝着想,可本宫觉得,安置太上皇堵不如疏,你觉得呢?”
  与其施以蛮力让其屈服,不如以联姻的手段将其柔化同化。
  中书令从地上站起,心悦诚服:“臣没有异议了,公主圣明。”
  说服了下面一众人,玉明熙终于松了口气。好在朝堂上的人并没有那么死板,看的书多了也不是全无情理可谈,同他们说开此事,她心里的负担也小了许多。
  散朝之后,玉明熙走到后厅,看到皇帝站在那里等她,走过去便看到小皇帝嘟着小嘴有些不高兴。
  扬起一张小脸气鼓鼓地质问她:“姑姑要和皇叔成亲了吗?”
  这一声姑姑她实在不该当,之前已经托长孙怡下了圣旨,断绝了她和先帝的义女关系,现在,她和李澈也就没有名义上的亲戚关系了。
  玉明熙没有纠正他,孩子年纪还小,等他再长大些自己就明白了。
  她蹲下身来问:“澈儿不高兴吗?”
  “不知道……”小皇帝眼角含泪,委屈道,“姑姑成亲以后有了自己的孩子,是不是就不疼澈儿了?”
  闻言,玉明熙表情瞬间严肃起来,问他:“澈儿,这话是谁跟你说的?”
  “是五皇叔家的晋堂兄。”小皇帝在她面前一向很诚实,有什么便说什么,“他说朕现在能做皇帝都是因为有姑姑的扶持,等姑姑有了孩子,就会让自己的孩子做皇帝,就不要澈儿了。”
  简单听这几句,玉明熙瞬间明白这不是小孩子的之间的戏言,定是有人在背后想要破坏她和皇帝之间的关系。
  她拉起皇帝的小手,安抚说:“你的晋堂兄说错了,澈儿能做皇帝不是因为姑姑,而是因为你的爹爹。”
  “爹爹?”从玉明熙口中听到早逝的父王,李澈更加委屈,眼泪止不住的往下流。
  玉明熙一边帮他擦眼泪,一边说:“是他当初支持姑姑入朝为官,也是因为他提拔寒门的官员,才让姑姑有了权力保护你。如果没有他,我们不会有今天的好日子。”
  “我好想爹爹……”李澈一边哭着一边张开手臂要玉明熙抱。
  玉明熙温柔的将他抱起,在他耳边提醒说:“澈儿,姑姑嫁给了你的皇叔,以后就是你的家人了。日后若有人在你面前说姑姑的坏话,你要仔细想想他为什么会说那样的话,兼听则明,偏信则暗。”
  “嗯。”小皇帝点点头,又疑惑道,“那朕以后要叫你姑姑还是叫婶婶啊?”
  这个问题比之前的问题都难太多,玉明熙一时有些想笑,随口答:“澈儿想怎么叫都成,微臣觉得都可以。”
  她抱着小皇帝从侧门出去,犹豫了一会儿还是说,“陛下,虽然微臣不知道日后会不会有子嗣,但微臣向您保证,在朝堂之上,臣一心为您和大靖国着想,绝不会徇私枉法,也不会对皇位有异心。”
  皇帝微笑着看她,奶声奶气道:“朕知道,姑姑向来说话算数。”
  将皇帝送去御书房后,玉明熙走出门来,面色沉重。
  原本拔除了三王爷一家,本以为他们能安分一些,没想到她还没成亲,风言风语都说到皇帝耳边了。
  玉明熙没有出宫,在议事大殿旁的偏殿中召见了敬王爷李闻。
  王爷走出宫门还没坐上马车就被宫里的羽林卫请了回去。
  来到偏殿里,李闻看四周无人,有些不解,走进来看到玉明熙后,他有些疑惑,躬身问道:“不知道公主找我来有什么事?”
  从他的反应中看不到害怕和紧张,要么是真的什么都不知道,要么是装的太好。玉明熙虽处事温和,却不是能息事宁人的主,遇到问题自然要好好解决,放着不管,日后必生事端。
  她开口问:“王爷府上人丁兴旺啊。”
  李闻腼腆一笑,“公主说笑了,我不过是喜欢风花雪月,养了几个妾室。”
  玉明熙转过身去背对着他,淡淡道:“本宫只知道你的王妃为你生了一儿一女,侧妃生了两个儿子一个女儿,至于你的妾室们为你生了多少孩子,本宫就不清楚了。”
  听到这些,李闻更加疑惑起来,“不知公主为何如此关注我家的人口?”
  “没什么,只是想问问,你的儿子叫李晋的。据我所知,他并非正妃与侧妃所生,一个妾生子,是如何进宫见了皇帝,又因何在皇帝耳边妄议本宫?”
  听罢,李闻顿时惊出一身冷汗,也不管面前的玉明熙与他是同级,扑通一声跪了下去。他一向胆子小,不掺和朝政,来上朝从来都是走走过场,那成想会碰上这么大的祸事。
  “公主明察,小儿不过十岁,他娘亲也没读过几年书,怎么会妄议公主呢。”
  玉明熙转过身来冷冷的俯视他,“既然不是他娘亲的事,那定然是你这个做父亲的在他面前说了些不该说的,让孩子耳濡目染。”
  “我不敢。”李闻战战兢兢道,“我在家中一向让孩子们学习诗书乐理,做事奏曲,从来不议政事。”
  “那一个毛头小儿为何要到皇帝面前说本宫有易主之心?”玉明熙盯着他,让李闻坐立不安。
  “公主可给我一个机会,我,一定回府彻查此事。”
  “不必了。”玉明熙看向门外,有几人已经等在那里,“你是一家之主,正好让你清查自己的妻儿。本宫已经传了大理寺主事过来,此事他会派人到你府上调查清楚。”
  “可是……”
  玉明熙摇摇头,俯下身来同他说:“王爷,此事传出去对王府的名声不好,我会让他的暗中调查,不会声张。日后你要管好自己的家宅,再出现第二次,本宫就无法顾及你的脸面了。”
  自家府中出了这样的丑事,李闻慌乱的不知道如何处理为好,如今玉明熙已经安排好了一切,他没有拒绝的余地,只能应下。
  请李闻离开后,玉明熙又单独面见了大理寺主事陆万,二人交谈了一会儿,她才走出大殿。
  离开皇宫回到府上,玉明熙进书房处理政事,连裴英想来见她都被拒绝。
  吃晚饭的时候,裴英兴高采烈的和她分享自己亲手写的请柬。
  玉明熙看着那一沓红色的请柬,忐忑不安地翻开一个,看到那不忍直视的字迹,顿时就合上了,劝道:“到时要请的宾客多了去了,你不会都要自己写吧?交给下面人写算了。”
  “我也知道要请的人很多,所以只写了这些,都是与你我关系近的。毕竟是我们的婚事,我想亲力亲为。”裴英说着,温柔的摸上她的手背。
  正吃饭呢,瞎摸什么。
  玉明熙掰开了他的手,一边吃饭一边问:“离婚礼还有二十几天,你一个人做忙得过来吗?”
  裴英认真道:“我不像你是个大忙人,平日也就是管宅子,打理家业,时间够用了。”
  “那就好。”
  玉明熙专心吃饭,坐在一旁的裴英却像有心事一样,犹豫了一会儿问她:“姐姐,你屋里的床是不是有些小?要不咱们换个大点的吧?”
  “我觉得不小啊。”玉明熙抬起头来,“那张床我都睡了十几年了,怎么,你嫌弃它?”
  裴英摇摇头,后厅伺候用饭的下人不少,他只得偷偷凑到玉明熙耳边说:“我想和你试试更多……”
  春、宫图里五花八门的知识都学到了脑子里,难免有心想实践一下。
  理解了他话中的意思,玉明熙一张芙蓉面像是被热水泡过一样,被热气熏得发红,想给他一拳让他知道点厉害,可又忌惮着他身上有伤,只伸手把他从自己耳边推开。
  故作冷静道:“你别想了,我一会儿就让青竹去把你房间里藏的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都烧了。”
  裴英倒不紧张,从容道:“烧它们做什么,只要有心,我去哪儿都能弄到。”
  玉明熙无奈地看向他,羞愤道:“我记得你以前挺正经的呀,不是习武就是看书,怎么上进了没几年,现在满脑子都想这些事?”
  裴英轻笑出声,伸出手臂支在桌子上,手掌托着自己半张脸在她面前,仗着自己容貌过人,在她面前格外放肆。
  “我现在也坚持习武,每天都会看书,还学会了品茶。而且,我想和姐姐亲近可不是这一两年的事。”清朗的声音说着让人羞臊的话,玉明熙饭都要吃不下去了。
  她实在不敢问下去,按照裴英自己的说法,他是刚满了十五就对她有了那种心思……
  唉,家门不幸。
  玉明熙装作冷静继续吃饭,裴英却在身边动手动脚,一会儿扯她的袖子,一会摸她的腰,见她不愿意搭理,便可怜兮兮地求:“我对姐姐痴心妄想了这么多年,如今好不容易修成正果,姐姐就许了我吧。”
  “不成,你要是再敢提,我就敢让你新婚夜睡书房。”玉明熙低声说着,一口咬碎了莲花酥。
  “那今天能不能……”
  “不能!”
  盛夏一场又一场的雨下个不停,进入八月后,青天终于多了起来。裴英独守空房二十几日,玉明熙反而夜夜睡的安稳,精神都比之前好了许多。
  她忙政事,他忙家事,一番紧锣密鼓的准备后,大婚之日渐渐逼近。
  从广阳府赶来的玉家和黎家人如期而至,一行叔叔婶婶,姑姑姑父,舅舅舅母,还有几个堂兄表兄表妹,数都数不清。
  下榻公主府当日,玉明熙在府上举办了家宴,将裴英引荐给自己的亲人们。
  桌上的玉显看到裴英后,面色顿时不好,却没有当场发作,等到家宴结束,众人们一一散去,他特意把裴英单独叫出来,然后……狠狠给他胸口来了一拳。
  玉明熙正在屋里与叔父和婶娘说话,没有注意到外头的异样。
  被突然袭击的裴英很快反应过来,赤手接下了他第二拳,笑说:“再过两天就是大婚了,你想让明儿的驸马脸上带着淤青见人?”
  两拳打下去,玉显气也消了一大半,“末将对太上皇不敬,甘愿受罚。但是末将希望太上皇永远记住,你欠她的,欠她一辈子。”
  无论是一开始的恩情,中途的背叛,后来没有落地的孩子。
  他作下的罪孽不会因为玉明熙的原谅而被她身边的人当做无事发生。
  “我知道,所以我甘愿一辈子被她束缚在身边,画地为牢。”裴英表情淡淡的,看着照在窗户上的玉明熙的身影,眼中闪着光亮,凝视着他一生的信仰。
  男人之间直来直往,哪怕有恨和不甘,玉显也不会替玉明熙做决定,只会以堂兄的身份祝福她和驸马幸福美满,半带威胁的对裴英说:“太上皇若是负了我妹妹,末将就算拼了这条命不要,也会替她讨个公道。”
  裴英微笑着点头,“我想你没这个机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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