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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皇帝离开时说有奏折要批,这不是假话,却不是全部的真话。西陵战报今早刚送进南齐京城,与战报一起来的还有北齐的求援信,这两样东西可比奏折重要得多。六千战马,三万锁子甲……婉宁公主的嫁妆并非不求回报,如今便是北齐索要酬劳的时候。按照两国八年前订下的盟约,南齐在北齐遇到危险时需要派出两万兵马千里相救。
  “这未尝不是我们的机会。”李秋寒说,“如今北齐内有叛军外有追兵,内外受困疲于奔命,眼看气数将尽,即便我们派出兵马前去救援也回天乏术。但如果我们按兵不动,北齐必定会亡于草原骑兵铁蹄下。到时我们只需坐收渔翁之利,不费吹灰之力便能吞掉北齐大半版图。到时天下没有北齐南齐,只有李家的大齐。”
  两月前南齐皇帝立三皇子为太子,许他参论朝政。如今李秋寒神采奕奕立于座下,半点看不出他这半月既落水又落马还被人下毒。闻得太子此言,殿中官员有的面露赞许,有的只是摇头。
  “你以为朕不想这么做么?”龙椅上皇帝不见半点喜色,“可李时昭信中说如果七日内看不见南齐援军,他会立刻向西陵投降,和那帮草原蛮子联手攻打我们。”
  李秋寒一凛:“如此一来,李时昭便成了李家的罪人,他敢吗?”
  “他怎么不敢?”旁听的国师穆朗嘲笑,“如今北齐危在旦夕,左右他都是千古罪人,当然是怎么痛快怎么来。”
  “所以他宁可将国土拱手让给蛮夷,也不肯顾念一点同宗之情?”
  “我看殿下方才舍弃北齐的架势,也不像顾念同宗之情的样子。”穆朗语气轻佻,“我差点忘了,做了北齐女婿的人不是别人,正是太子殿下。将妻族吃干抹净后还要隔岸观火,想要榨干他们最后一滴血。婉宁公主如果知道这件事,恐怕不会高兴吧?”
  太子面色阴沉下去,他与金楚音成亲不到二月,按理说正是新婚夫妻如胶似漆的时候。然而他还记着金楚音被妖魔掳走的事,最后虽成功入了洞房,但他总疑心金楚音被掳走后失了贞洁。圆房当夜金楚音没有落红,李秋寒越发开始怀疑这一点。即便金楚音再三解释甚至发了毒誓,李秋寒依旧不愿再碰她一根手指。
  “既然李时昭把事做绝,我们也不必给北齐留情面。”李秋寒凛然回答,“父皇,婉宁公主如今还在我们手上,正好可以作为我们拿捏北齐的人质。如果李时昭敢派兵攻打我们,我们大可先杀了金楚音祭旗!”
  话音未落,李秋寒浑身一凉,极强的杀意从身侧猛然飚出。将要入夏,李秋寒却仿佛身处九尺寒冰。他犹疑地回过头,只见国师穆朗盯着虚空一点,似在出神。
  “国师是对秋寒有什么意见么?”
  穆朗回过神来,杀气退去一些:“怎么会?只是穆某昨日夜观天象,发现北齐此次不但能解决眼前的危机,还能从西陵那里捞到不少好处。穆某想,顺水人情,何乐不为?如果我们派出六皇子领兵出战,必将无往不利,成功击退西陵骑兵。”
  “这也是国师看出来的‘天机’?”皇帝问,“一定得是秋庭?”
  “哪里就具体到这个地步。只是我想六皇子有天命眷顾,应该能添上不少成功的把握。陛下既被李时昭威胁不得不出兵,何不让六皇子领兵前往?如果北齐当真挡不住西陵南下的脚步,六皇子也可顺路征服北齐领地,也算从草原铁蹄下救出李家百姓。”
  “老六这几日病得很重,床都下不来,如何能上马打仗?何况他也从未学过兵法武功,即便如国师所说有气运眷顾,也绝不能无中生有忽然开窍。”
  “陛下的意思是……”
  “太子自五岁起便跟随在大将军身后学习兵法,朕也为他延请了合适的教头教授武功。若是你出马,朕很放心。”皇帝目光落在太子身上,“秋寒,可有信心没有?”
  自知有六弟气运护身的李秋寒怡然不惧,振衣下拜:“儿臣遵旨。”
  奎木狼殿前遏制住杀气,并非因为他有强大的自控能力,而是因为他看见了房梁上的燕月生。在李秋寒说出杀金楚音祭旗时,奎木狼当真动了杀心。神祇很难与人有同理心,那一刻奎木狼愤怒战胜了理智,他居高临下地审视着满殿的人,觉得他们毫无活下去的价值,不如全都杀了干净。他想杀的不止南齐太子,还有南齐皇帝。是他们将金楚音从奎木狼身边带走,剥夺二人在一起的自由和权利,奎木狼仇恨此二人远胜仇恨燕月生。同在皇宫中的司命察觉到奎木狼正在失控边缘,及时现身示警。如果奎木狼控制不住杀心,燕月生会亲自出手帮他控制,不管动用什么手段。
  刺杀人间真龙天子的神君会堕落成魔,他们是天庭必须铲除的对象。如果奎木狼因爱堕魔,便是破情劫失败,燕月生绝不会手软。
  “有没有很失望?皇帝派出的监军不是少君而是太子。”走出大殿时,奎木狼说,“这不是我的错,我已按照你教的说了,要怪只能怪你当初和皇帝说过的话。”
  燕月生曾对南齐君主说,关于朝政大事,皇帝决不能听从穆朗的主意。这些年奎木狼因为这句话吃了不少苦,不然他早就能劝说南齐皇帝放弃和北齐的盟约,带着金楚音远走高飞。
  “谁说我想要李秋庭现在去做监军了?”燕月生坐在宫墙上,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先把自己的事管好吧,奎木狼。”
  “我能有什么事?”奎木狼一声嗤笑,“我很好。”
  “你当然很好,不好的另有其人。”燕月生冷笑,“我昨日无聊翻了翻金楚音的命簿,发现她的命簿上七日前出现了新的变数。我将李秋寒支出关外,说到底还是帮了你的忙呢。”
  “你在打什么哑谜?”奎木狼皱眉。
  “金楚音怀孕了。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那应该是你的孩子吧。”
  如同一个惊雷在耳边炸响,奎木狼呆呆立于原地动弹不得。燕月生轻盈地从墙头跳下:“李秋寒虽然草包,可也不是完全没有头脑。他只要算一下和金楚音同房的日子,便该明白那绝不可能是他的孩子。他这两月若是留在京内,早晚会发现婉宁公主已经怀孕。到时他会怎么对待金楚音,你应该可以想得到。”
  奎木狼终于找回他的声音:“这么说,你今日种种,全是在帮我?”
  “帮你?”燕月生重复一遍,“我说过的,我不会阻止你,可也绝对不会帮你。你最好记牢这一点。”
  元和十八年三月,南齐六皇子重病垂危。太子李秋寒率兵两万北上,一月内连下西陵十三城,暂解北齐之困。
  元和十八年四月,西陵将军郭开运联合北齐叛军提前设下埋伏,火烧南齐七千军士,成功生擒南齐太子。西陵以李秋寒为质,勒令南齐退兵割地,缴纳赎金。南齐太子妃听闻消息后当场晕厥,救治的太医诊出她已有两月的身孕。
  元和十八年五月,六皇子李秋庭病愈,奉父命率兵五千前往北地,半路为北齐农民起义军截杀。监军李秋庭与三百骑兵一同脱离了队伍,下落不明。
  作者有话说:
  第74章 、风雨欲来
  “司命。”
  “属下在。”
  “你可知道, 我为什么要叫你回来?”
  “属下愚钝,还请陛下明示。”
  台上赏云的天帝并不回头:“你还记得青阳少君下界前,我对你说过什么吗?”
  单腿跪在地下的燕月生心下一沉, 声音依旧镇定:“当然记得。属下需要让青阳少君沉溺于幸福的幻象中无法自拔, 必须让他的情劫失败。”
  “只是这样?”
  “属下还需要在他命簿上多添一笔死劫,让他死于凡人之手。”
  “那你现在做到了哪一步?”
  “属下已经为青阳少君找到倾心相爱之人, 她一辈子不会背叛李秋庭,直到李秋庭去世。明渊这一世情劫自然不能成功。而作为南齐末代皇帝,李秋庭必定会死于起义军首领姜河之手, 不会和天庭扯上半分关系。”
  “倾心相爱之人?”昊天咀嚼这个词, “你的意思是, 你和李秋庭是两情相悦的吗?”
  燕月生没想到昊天早知道她和李秋庭的事, 瞳孔微微一缩。昊天已转过身, 看着跪在地上的素衣神女:“能让明渊动了情, 的确算是你的本事。但司命, 你最好没有真的爱上他。”
  天帝声音听上去无波无澜, 燕月生却出了一背的汗。她逼自己回想天府宫那棵不开花的桃树, 才有勇气为自己辩护:“属下只是例行公事,对青阳少君绝无非分之想。”
  “最好是这样,”昊天轻轻笑一声,“不然……”
  这笑声太过冷漠,燕月生陡然有一种不妙的预感,然而昊天没把话说完:“你说姜河会杀了李秋庭, 那明渊又会死于谁手?”
  燕月生吃惊地抬起头。昊天居高临下地俯视她,一直看进燕月生的眼睛里:“谁会杀了明渊?”
  “陛下难道想杀的不是李秋庭, 而是青阳少君本尊?”燕月生惊愕到忘记了恐惧, “这可是弑神的大罪, 属下如何能有这个胆子?”
  “神族混战时陨落的神族不计其数,如今天界有资历的上古神族,哪个不是手染鲜血?弑神说到底不过就是那么回事。只是青阳少君一日不除,我便一日不能放心。”昊天不以为意,“你不必害怕,即便要定罪,也不过是贬到凡间十生十世而已。我会给白帝一脉一个交代,另外暗中派人保护你,不至于让你魂飞魄散。”
  天帝话说得太过轻描淡写。燕月生如坠冰窟,浑身泛起寒意。她仓皇低头,放在膝上的手不知不觉紧握成拳。
  “不管你用什么手段,能杀掉明渊就可以。我总能保住你一命。”昊天垂眸看着她捏紧的拳头,“但如果你当真爱上了他,以致如今下不了手……”
  “多谢陛下体恤,司命明白。”燕月生声音冷淡下去,“天府宫在下界的工作未完,如果没有其他事,属下就此告辞。”
  不等昊天回答,燕月生已起身退出去。昊天的目光还停留在司命身上,以致她如芒在背。没等燕月生离开封神台,天帝声音远远地被风送过来:“你的时间不多了。司命,不要忘记我说过的话。”
  李秋庭蹲在江边灌满水囊,浅浅喝了两口。浑身浴血连夜赶路的将士们业已筋疲力尽,看到水源的一刻几乎是从马上滚下来,爬到河边用嘴饮水。距离他们前日被围困的永固关只剩六里路,而两百多名强弩之末的骑兵显然不能从一万三千农民起义军手里救回同伴。前提他们没有抓到姜云。
  和大部队脱离之后,李秋庭以最快速度查到截杀他的势力来源。三百骑兵每人在头上插一支白羽,连夜杀进起义军的营地,一把火烧了对方老巢,生擒北齐农民起义军首领姜云,另得了许多俘虏补给。这是郭开运抓李秋寒的把戏,而李秋庭向来擅长活学活用。两天一夜,他没有休息过片刻,少年眼窝深陷下去,看上去满是疲惫,风尘仆仆。
  “殿下,他们看见姜云之后当真会退兵吗?”一旁参将也下了马,“如果他们不顾姜云的性命,反过来要杀我们……”
  “那我们先杀了姜云,祭奠那些死去的兄弟。”李秋庭放下水囊。
  “首领既死,他们只会想要复仇,”参将说,“俗话说哀兵必胜,难道这不是更长了他们的士气?我们如今人数只有三百不到,如何能敌对面一万三千军?”
  李秋庭想了想:“你说得不错,那你将姜云押过来,我现在就杀了他祭旗。”
  “殿下!”
  “开玩笑而已。你也知道姜云如今是我们手上的最大筹码,怎么样也不该现在动他。我自有主意,你不必担心。”
  说是在开玩笑,李秋庭脸上却没半点笑意,漆黑的眼睛注视着远方。夜幕即将降临,将天空切割成红蓝两色。倦鸟拍打着翅膀飞回山林,在悬崖间留下黑色的身影。
  “传令下去,在此地起灶,去高地扎营。做完饭后立即将炉灶毁去,不能留下用火痕迹。晚间人分三班,轮流守夜,不得怠慢。”
  “是,”参将应声,“这次还是用火攻么?”
  “永固关水源丰富,从今夜起又要连下三日的雨,不宜火攻。”李秋庭俯下身,抓了一把泥土。湿润的泥沙从他指间流下,“这样的草地,燃不起有威胁的大火。”
  “那我们……”
  “留二十个人在这里做饭,剩下的人休息一会儿随我出发,每人至少要带十只布袋,我们的储备还够吧?”
  “本来不够,抢了姜云的营地后就够了。可殿下怎么知道将要连下三日的雨?”
  “龙王都在云间探头了,怎么会有不下雨的道理?”李秋庭一句带过,“先去休息,一刻钟后出发。”
  有行军经验的将军,大多能根据星象云霞判断未来晴雨。而李秋庭判断天气的方法和常人又有不同。他有一双阴阳眼,时在云间看见若隐若现的龙影。燕月生闲来无事,偶尔会教他借龙影判断天气。
  “龙王布雨的流程是固定的,既不会多一寸也不会少一寸,不然都是杀头的罪过。”燕月生指着天上的阴云,“只要你看清他们拿雨器的起手式,推算出这次降雨大约要持续几日,便能知道最后会有几尺几寸雨水。”
  “这是天机阁的不传之秘吗?就这么轻易地教给我?”
  “不过一点浅显的常识,怎么就成了不传之秘了。即便是没有阴阳眼的庄稼人,也能凭借代代相传的经验断出晴雨天。只是你身处宫禁,没有人会教你罢了。”
  记忆中的声音飘散在风里,曾经朝夕相伴的少女已不知去向。李秋庭在河边洗净了手,隐隐闻得见背后传来的饭菜香气。他忽然想见一见燕月生,想紧紧抓住她的手,这样他就不会害怕。从九岁那年冬夜起,燕月生始终站在李秋庭身后,不管发生什么事都会为他兜底,叫妖魔无法近身。可在李秋庭遇到平生最大危机时,燕月生却不在他身边。
  他不是不敢一个人面对危险。只是一朝失去最信任的人,只能孤身直面死亡,难免会叫他有些孤单。
  到了半夜,永固关附近果然下了雨。风雨大作,吹得三百骑兵的帐篷左右飘摇,偶尔会有雷声从天际“隆隆”滚过。燕月生站在李秋庭帐篷外,见帐内烛光未熄,在蓬布上映出青年专注的身影。三百名士兵两日一夜没能休息,又在山上挖了半日的泥,都想先睡一会儿。李秋庭身先士卒,将自己安排进第一班守夜的名单里。燕月生想起天帝那句“你的时间不多了”,一时间心如刀绞。
  她确实没有时间了。如果她要杀了青阳少君,就必须赶在李秋庭回到南齐京城之前。不然待李秋庭打完胜仗回京,南齐皇帝被借运的恶果反噬病故,正是李秋庭登基的时机。到时燕月生动手,便是注定堕魔的弑君。
  “秋庭。”燕月生轻轻唤一声。她知道外面雷雨交加,李秋庭不会听见,只是忍不住。
  帐篷上的黑影动了动,忽然站起身来。伏案画了半日沙盘的李秋庭掀开帘子,只看见一望无际的旷野,同伴的帐篷在风中摇曳。
  “燕月生?”
  没有人回答,尖锐的风声在林中呼啸而过。李秋庭侧耳听去,还能听见隔壁帐篷里参将在打呼噜。他手上动作顿了顿,不动声色放下帘子。不多时,到了第二批守夜的时间。两班士兵交接,六皇子帐篷里的烛火被吹灭。隐去身形的燕月生遁入帐中,借一点电光看见榻上和衣而卧的少年。
  只半月不见,李秋庭瘦得多了,脸上多了些燕月生不认识的神采,却又满是困倦。燕月生半跪在床边,为他抚平皱起的眉毛,果见李秋庭安稳睡了。燕月生默默注视一会儿,手从少年的眉头慢慢往下,一直落在李秋庭喉间。
  昊天当年只说“借凡人之刀杀掉他”,司命以为要杀的是李秋庭,没想到是青阳少君。可凡人哪里能有杀掉神君的能力?即便是燕月生,以她区区树妖的千年功力,如何能敌得过历代最强青阳氏?也只有在明渊转世成凡人后,燕月生才有动手的机会。
  杀了李秋庭,在明渊神魂归位前结果他,青阳氏绝不会放过司命。昊天嘴上说得好听,到时在青阳氏的压力下,未必当真愿意保她,燕月生随时可能被当做一颗牺牲的弃子。不杀李秋庭,昊天也不会放过她。燕月生身为天庭神官,昊天有一百种方法叫她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昔日司命身中昊天诅咒,燕月生连说出昊天阴谋的机会都不会有,不然只能沦落到魂飞魄散的地步,是比被贬凡间还要凄惨百倍的结局。
  如果当初没有答应奎木狼就好了。燕月生想。这样她就不会爱上李秋庭,更不会如现在这般痛苦。金红色的光芒于燕月生指尖凝聚成一道尖刺,在李秋庭喉间微微颤抖。
  只要狠下心肠,只要闭着眼睛扎下去……燕月生反复劝说自己,却始终无法做到这一点。一道闪电劈过,照亮李秋庭苍白疲倦的侧脸。燕月生不合时宜地想起那一日午后,她枕着李秋庭的腿在阳光下小憩。少年慢条斯理地为她梳理长发,手指拂过的动作温柔得像一阵春风,问话的声音依旧倔强。
  “我对你来说也只是工作而已吗?”
  “如果我不能成为南齐皇帝,你还会保护我吗?”
  “如果我失去了利用价值,你会杀了我吗?”
  她当时是怎么回答的?“只要你还是李秋庭,我就会一直保护你,不会让任何人伤害你,包括我自己。”
  我答应过你,可我要食言了。
  金红尖刺消散于无形,泪水大颗大颗从燕月生眼中滚落,滴落在李秋庭面颊上。沉睡的少年脸部肌肉微微抽动一下。燕月生仓皇后退两步,忽然转身举足向帐外狂奔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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