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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传送带一圈一圈地转过眼前,精神此时已经很累,在飞机上,初愫一刻也没睡,闭上眼眼前就像过电影一样,整个人焦躁得不行,十几个小时愣是硬熬过来的。
  身边过来等行李的人越来越多,各洲面孔都有,她警惕地瞥了眼周围,把卫衣的帽子套在头上,环抱住胳膊缩小自己的存在感。
  终于在一众大号行李箱中,找见自己的小箱子,她几乎什么也没带,他们俩买的衣服、化妆品全留在别墅,只拿走了自己以前的。
  一是怕都拿走会怀疑,二是…怕自己陷进去拔不出来。
  初愫低着头,推着箱子挤开人群,顺着人群和指示标一出来,就在栏杆外看见一个胡子拉碴,个头很高的男人,举着一个朴素的大牌子,上面鲜红的手写字:scarlett。
  这是项骞自作主张给她新取得名字,还美曰其名换个不一样的新名字,以后的生活也不一样。
  不论是名字,还是安排的人,都与他如出一辙,张扬。
  “嘿!scarlett小姐,我等了你好久了。”大胡子一眼瞧见这个亚洲人,冲她挥挥手,大着嗓门,一口蹩脚的英语,跟着一起往前走。
  周围人的目光都转过来,初愫社死埋头快步走出来,同他打招呼,手里的行李一把被他夺走。
  “啊,不用不用,我自己来就行。”
  大胡子拎包似的提起箱子,边走边说:“evans让我一定要照顾好你,说你是老板。”
  初愫使劲听才听明白他的话,他的英语夹杂着很重的芬兰口音,一句话能提取出几个关键词,她再凭借自己的理解,组成一句话。
  “evans是谁?”
  大胡子叽里咕噜说了一堆,初愫没办法,点开翻译器让他再说一遍。
  她才知道,evans是项骞,大胡子叫noah。
  出了机场,外面下起了雨,直往车里潲,11月的赫尔辛基冬天气息已经十分浓厚,确实比莫斯科还要冷,初愫把衣领拉紧到下颌。
  她关上车窗,雨滴瞬间顺着车窗流下来,模糊了街景。
  noah说:“这几天一直阴天,过两天就要下雪了,到时候估计你更受不了,刚来这的人好多都受不住冷,受不了极昼极夜。”他哈哈大笑。
  初愫听着他一路不停地说,翻译器快跟不上他的速度,车里的热闹与外面城市的寂静极为不搭。
  她心想:noah一个人能顶家里两个人。
  家里…初愫嘴角的笑僵住,她的家已经被她亲手丢了,这里才是她的家。
  路过一个白色的建筑,初愫问他:“这是哪里?”
  noah头没回说:“这是个教堂。”
  车开过去了,初愫还回头望它:“有神父吗?”
  “有,神父会诵经,不过这是天主教堂。”初愫分不清区别,她只知道神父都会倾听和指引。
  noah人虽然咋呼,但车开得很稳,一路闲聊,知道了他是家叫nolla的餐馆老板,nolla在芬兰语是零的意思,意思就是零浪费,环保可持续。
  后半程初愫不知何时睡着的,到了公寓楼下,被他拍了两下才醒。
  “到了吗?老公。”她下意识说了中文,半天没听见回答,抬起无神的眼皮,见noah一脸茫然站在车外。
  一时有些尴尬,忘记了现状,好在noah也听不懂。
  “下来吧,就是这里。”她搓了搓脸,戴上帽子,跟着他上去。
  noah有礼地只把行李放在门口,和她说了句晚安,就要离开。
  电梯门快要合上,初愫才想起来,忙伸出手挡住门,差点夹住她,吓了俩人一跳。
  “我想问问你,这里比较好的医院是哪个?”
  noah上下扫量她,没看出她哪里受伤,又听初愫说:“我要做产检。”她在网上查了,现在正好去建档。
  他恍然大悟的样子很滑稽,张大的嘴巴掩藏在胡子里。
  “你怀孕了啊!”约定好下次他带着去一趟后,又告诉她:“有任何事情都可以找我。”
  ……
  打开房门,不到100平的小公寓一览无余,布局和采光都很好,初愫其实更喜欢这样的小房子,有种被包裹起来的感觉。
  在别墅时,也只有晚上睡觉被他俩抱在中间,才是最舒心的时刻。
  房子是提前打扫干净的,初愫直接合衣躺在床上,困劲儿早就过去了,算算,这会儿国内差不多已经天亮。
  没有人与她说话打岔,孤独感像风暴一样侵袭过来,手搭在额前,不受控制地想他们俩。
  这段日子眉头频频紧锁,眉间皱出一道深纹,寂静的房间没有光亮和声响,只有她细弱的声音溢出唇角:“没关系,都会过去的,只不过是回到以前的日子,没事的……”
  越说,越哽咽。
  初愫睡不着,从床上爬起来,掏出电脑,边啃指尖边搜索“程嘉澍周顾南”,两个人都不是爱接受采访的人,所以网上找到的消息少之又少。
  只有几个财经大会的视频,但这也够了,熟悉的人熟悉的声音。
  往下一滑,自动弹出相关新闻:
  【程氏、南明集团率先派出救援队,前往灾区救援搜救……】
  初愫指尖顿住,昏暗的屏幕光映在她怔滞的神情上,呼吸不自觉变得急促,一目十行地浏览,图片触目惊心。
  被淤泥冲垮的房屋、人、动物…
  也许还包括她…所以,她真得消失了,真得成为过去式…成了那座山的一草一木。
  脸上不知不觉布满了泪,她后悔了,早知道就好好道别。
  “呜呜…”初愫哭出声,蜷起身体,埋进膝盖痛哭,哭了好久,哭着睡去。
  ……
  睁开眼,房间里还是昏暗的,电脑已经没电了,死一样寂静。
  窗外飘起雪花,北欧的雪花是清晰的六角形,地上厚厚一层,她趴在窗边意兴阑珊地望着窗外,这时还早,没到芬兰的上班时间,路上没什么人。
  往远一眺,凌晨见到的白色教堂此刻在雪里更显神圣,初愫呆滞地望了望,起身把行李和家收拾整齐,她记得正事。
  走出公寓楼,半只脚陷进平整的雪面,空气中突涌的凉气,激得她一阵咳嗽,脸颊咳得发红才堪堪止住。
  初愫打开导航,搜索医院和教堂,发现并不远,便决定溜达过去,隔很远就听见里面诵经的声音,她犹豫了几秒,轻缓走进去,坐在后面的椅子上,静静地听。
  等人群散去,走到神父面前,一时竟说不出什么,神父也不催,耐心地等待。
  过了半晌,初愫只低声自言自语:“忏悔真的能消除罪恶吗?”她是用英语说的,不确定神父究竟能不能回应,本就是抱着往大海扔石子的念头。
  神父说:“只要悔过之心不消散,不淡泊,上帝就能饶恕一切。”
  ……
  再见到项骞,初愫已经四个多月,肚子微微凸起,在家里穿了件薄线衣长裙,身前顶出小尖头。
  项骞先是一惊,初愫的状态没有他想象的好,眼下多了之前没有的黑眼圈。
  “还没适应过来?”
  初愫讪笑,没做解释:“哪有那么快就适应过来。”又问:“怎么有空过来了?”
  “我不是说过,会来看看你嘛。”之后给她带来一些国内的消息:“你那俩男人,一直没放弃找你。”
  初愫倒水的手一顿,愣愣看着他,心里说不出的滋味:“可是…我不是应该,找不到了吗?”她本想说,不是应该死了吗。
  “但他俩不相信啊,动了好多关系,我现在压力很大啊!”
  项骞看眼前的人,很明显的紧张起来,才意识到自己表达的太过了。
  “不过,他们一直在国内找,应该是想不到你会出国吧。而且就算出国,也不一定知道你已经是别的名字了,所以你不用过分担心,只要他们手伸到北欧几国,我肯定会提前知道。”
  初愫悻悻地点头,不由自主地抚摸肚子。
  项骞垂眸,顺势问:“男孩女孩?”
  她这才露出笑脸:“小姑娘。”
  “什么名字?”
  “芬兰的习俗,孩子没办出生派对前,不能告诉别人名字。”
  项骞一噎:“你又不是芬兰人。”
  “入乡随俗嘛,再说,我现在是scarlett,初愫留在国内了。”
  项骞一听,知道她看到了前俩月的新闻,赶紧转移话题:“没事,以后干爸给你起。”
  干爸?什么干爸?初愫寻思了一会,反应过来,毫不犹豫拒绝:“不行!干爸我可以接受,名字只能我起,和你有什么关系!”给人起名还上瘾了。
  ……
  别墅里只有一两下铲土的声音。
  国内的冬天气温已然很低,花房的花更得精心伺候着,程嘉澍不想最后一点念想,毁在自己手里。
  洗完澡躺在床上,拽过旁边的枕头抱在怀里,深深闻了一口,上面残留的味道快要消散了,这是她还在的证明。
  “愫愫,花我都换好盆了,土也翻了,你之前说羊粪肥不够了,我买了好多…”
  “你什么时候回来…”他对着空气说。
  程嘉澍瘦了好多,脸上的线条更显冷冽,躺了片刻,终还是起身往衣帽间去,那里也是初愫以前最爱待得地方。
  他胳膊向后一撑,仰看挂着的衣服,每一件都能忆起初愫穿它的样子,还没来得及穿冬衣呢。
  一件件回忆过来,察觉出一丝不对劲,怎么剩下的,好像都是后填的,她以前的衣服呢?
  眼一瞥,瞥到了角落里,那堆初愫看得比什么都重的首饰,鬼使神差地拿过一件,提起来不由怔住。
  一如反常的轻,里面的珠宝不可能是这个重量,这倒像是…
  他慌忙拆开盒子,果然,里面是空的。
  程嘉澍眼睫抖动两下,一口气把所有的都拆开,全是空的。
  大脑像炸开了一样疼,不敢相信地看着一地空盒,心里又惊又怒。
  愤愤地回房间拿过手机,拨打周顾南的电话,电话响了两声后接通,他说,
  “不对,她根本就不是为了回家,她是有预谋的!”她早就想走?
  “这个骗子!”程嘉澍咬牙切齿地吐出四个字,眼泪从眼眶夺出。
  ——
  计划赶不上变化,没重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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