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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口中道是玩笑,可玩不玩笑,二人相处已久,少女怎么会不知道。
  然而即便是真心话,又能如何?她还能真的枉顾众人将赵瑾带走吗?就算杀出重围,赵瑾他身份不同寻常,之后又能去哪?明教与大元势同水火,肯定容不下他!要带着他归隐山林吗?身份尊贵的世子,跟着寂寂无名的少女归隐?
  二人不顾一切,少林、昆仑、明教、元汉都抛之脑后?
  所以,少女撇过脸,没吭声。
  她没有立场,没有余地,没有办法。
  赵瑾见她神色阴郁,似乎隐隐有些懊悔,他扶着少女肩头,俯身凑近,轻声哄道:“刚刚是我失言,你别多想。”
  无迹抿着唇,望着近在咫尺的俊美青年:“我还欠你一件事。”
  赵瑾抬了抬眼睫。
  “当日,黑玉断续膏的解药,我答应你三件事。”无迹抿唇,“已经做了两件,还差一件。”
  赵瑾原本以为她是好心提醒,笑意还未展露,就看见她眼底凝结的枯涩,他神色一僵。
  “你,要与我清账?”
  无迹被他说清心底想法后,侧头不想面对,却被他一把捏着下巴扭了回来,赵瑾眉眼覆压,阴沉万分:“你要跟我算清人情、一刀两断?”
  少女顿住,面对他的质问无从开口,她躲闪着他逼近的目光,却无果。
  “你好狠的心啊。”赵瑾皱起的眉心满是苦涩震骇,“张无迹,你真的有心吗?”
  无迹忍着胸腔中的难受,低着头不答。
  赵瑾见她沉默不语,怒意与痛楚交织,仿佛一片迎风而燃的大火,将他的理智烧得荡然无存。
  “我从来不知道你是这样铁石心肠的人!”他冷嘲,“无情无义,冷酷薄情,江湖都道我心狠手辣,现在跟张教主一比真是班门弄斧!”
  “将众人玩弄于鼓掌,无论何人奉上的真心都被弃之敝履,哈!”他大笑,“真是好手段!这一出可是天大的笑话!”
  “是!”少女被他这番话击中心头痛楚,一时间也忘了忍耐,愤然抬头,一双眼通红看着他,“我是冷酷无情,我是薄情寡义,我就是这样道貌岸然!”
  她咬着牙,坚持不让眼中的泪落下来,她这一路上忍得太多了,自从跟周之洛定下婚约后,小昭的卑微渴求、殷黎的以命相挟、空念叛出少林,她为了顾全一切而身不由己!
  她承认一开始就不该懦弱不决,不该面对众多情谊不知如何取舍,更不该跟众人有所牵连!
  “赵世子,你现在尽可以离去,不再被我这等无情之人戏弄!”她后退一步,恨恨瞪着他,不许眶中蓄满的泪水落下。
  “你我大可就此永别!”她口中“别”字的吐音刚发出来,就被赵瑾一把拉住手腕扯进怀中堵住双唇。
  随着动作狠狠撞进他胸膛中后,无迹眼中的泪早已七零八落的坠下。
  察觉到唇上的炽热后,少女挣扎,十指扯着他的衣襟妄图将二人分开。
  薄唇辗转,将无数晶莹泪珠一一吻进二者唇齿之间,这道吻与双方之间的关系一般凌乱到无从可解。
  她抵着他的前胸,却推拒不开,一只手腕被制住,因为过于用力甚至被勒出了红痕。
  “刺啦——”裂帛之声响起,赵瑾却似乎无知无觉,似乎被撕碎的不是自己的衣衫,他一手牢牢握着她的腰,一手抵着少女躲闪的后脑。
  突然血腥味盈满二人口腔。
  他依旧无知无觉,仿佛被咬破的不是自己的唇瓣。
  一直到舌尖被狠狠吻到传来刺痛后,少女才放弃了挣扎,泪水顺着微阖的眼尾落下,滑到唇角,继而被男人的薄唇含进口中。
  等到赵瑾微微退开,无迹颤着眼帘,目光聚在他唇上自己刚刚咬出的的洇红血痕。
  “不许说同我分开。”赵瑾抵着她的额头,眉心泛起微微褶皱,声线颤颤。
  无迹抖了抖眼睫,眼中泛起些许泪意。
  地上散落着些许青衫白绸,是她刚刚从他身上撕下的,忽地,少女的目光凝在一片沾着些许血色的绸衣上。
  赵瑾顺着她的目光看去,随即率先伸手将那片绸衣拾起。
  “那是什么?”无迹望他。
  “没什么。”赵瑾不欲回答。
  无迹伸手要取,他不给,少女心里闪过一丝不安,她没有同他纠缠,直接伸手点了他的穴道。
  “张无迹!”赵瑾沉声,“还给我。”
  她如若未闻,伸手取了那方绸衣后,白皙指尖在那处洇红上点了点,有些濡湿,她立刻转身看向他的后背。
  有些血色,她颤了颤指尖,径直去伸手解他的衣襟。
  “张无迹!”赵瑾声音泛着薄怒,似乎有些警告。
  少女的动作却一点也没有迟疑,衣襟解落,外衫、内衫,一直到雪白的绸衣滑落肩头,男人矫健瘦韧的身躯缓缓展露,宽肩下是完美的腰线,因为薄怒腹肌也一一显现,肌肤是跟行走江湖之人毫不相同的、养尊处优的白玉肤色。
  只是,在那冷玉一样的肩背上,横七竖八的画着数道血痕,有的干痂已经脱落,而有的刚刚结成新痂,最严重的一道,从肩胛骨到后腰,伤口刚被震开,正在缓缓往外渗出血迹。
  绸衣上的血色,正是这道伤口染上的。
  无迹指尖颤抖着,甚至不敢去碰他的肩背。
  赵瑾声线沉沉:“解开穴道。”
  少女已经看到了想看的,于是沉默着抬手解开他的穴位。
  赵瑾弯腰,一件一件拾起衣衫,强压着薄怒与不满,举止一如既往优雅的穿上衣物。
  “是汝阳王?”她犹豫了半晌,还是开口问道。整个大元,除了他的父亲,没有人敢这么对汝阳王世子。
  赵瑾没有开口否认。
  无迹轻声:“为什么?”
  他没有回答,但是无迹也猜得出来,“因为我?”
  赵瑾有些烦躁的吁了口气:“你别多想。”
  怪不得会有这么多人监视他,怪不得他一直没有消息,忽然今日才来寻自己,想必是之前因为伤势一直无法动身。
  无迹后退,心乱如麻,呐呐无言。
  “对不起。”她下意识开口道歉。
  赵瑾哂笑:“何须你来道歉,是我咎由自取。”
  无迹又后退了半步,她不知道如何面对他的情谊,这般浩瀚深沉的爱,令本就左右为难的她更是害怕。
  赵瑾慢条斯理的系好锦条腰带:“我说了,与你无关,别多想。”
  “今日来见你,只是因为听闻屠狮大会,少林又有成昆素来与你为敌,所以看看你是否无恙。”他神色淡淡,并未说谎,他担心少女受了成昆的奸计,所以才在此处候着的。
  无迹丝毫听不进去,满脑子都是他背上的伤,此时此刻,她愈发觉得自己无颜面对众多人的情谊。
  慌乱,害怕,令她下意识想躲开。
  “你在想什么?”赵瑾低眉看着她。
  无迹簇然抬头:“我不值得,你放弃我罢!”
  她扔下这句话后扭头就飞身出了窗外,不敢面对赵瑾的任何反应,与其说是她的狠心决绝,不若说是懦弱至极的躲闪。
  霎那间,室内凌风一抹,只剩下青年独立,窗纱轻摇。
  许久,室中响起一道轻笑:“没良心。”
  留顺在临水轩门口候着良久,忽然见屋顶有人影闪过,细细一看正是那位明教教主。
  立刻有守卫簇拥上来,有人夜中踏檐,可世子并未开口阻拦,所以他们纷纷看向最受宠信的留顺。
  青衣老仆摆了摆手,众护卫互相看了看,又站了回去,该巡逻的巡逻,该站岗的站岗。
  良久后,一位白衣侍女走了出来:“留顺先生,主子要您进去。”
  留顺立刻抖擞了下精神,躬身步上二楼。
  一踏进去,便看见地上散落着些许被撕碎的衣衫,他脚步顿了顿,停在最近的一片青色锦衫前半跪下身:“主子。”
  赵瑾仿佛未闻,坐在窗边细细喝完了整整一杯的清酒。
  直到夜风吹彻、满室清寒,他才轻轻转了转手里的瓷杯,轻声慢语:“我叫你带她过来,没叫你同她动手。”
  留顺头顶一凉,立刻俯身一拜:“属下知错。”
  赵瑾没有看他,继续把玩着手中的酒杯:“知错,就该受罚。”
  “是。”他领命就要退下,在即将退出门外时,又忽然被叫住。
  “留顺,自小你就跟着我。”赵瑾终于抬头看着他,瑞风眼底毫无笑意,“我的脾气你是知道的,日后对她,就当对我一样。”
  “否则,你也不必跟着。”
  留顺浑浊的眼眸忽然一缩,他正色下跪:“是,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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