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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见过小王爷。”种苏朝李和施礼。
  自从春风顾的事之后,种苏便与李和再未单独见过,李和也鲜少进宫来。上回在王家之事中李和的表现颇有点令人意外,虽万般不愿做皇帝,但为了阻止“二皇子”,却主动站出,虽没有什么大用,也算有心了。
  此际李和俊秀的娃娃脸上凝重无比,带着些许忧愁,默默看了种苏许久,深叹一口气:“果然是你,果然是你。”
  种苏轻咳一声,动了动嘴唇,想到李妄既然没有告诉李和,她也还是不要说的好,于是未做声,保持沉默。
  “既然是你,我当初也是为皇兄好,皇兄咋还能怪我呢,唉。”李和摇摇头,忧愁无比,“景明呐,怎么就真的是你呢,你和皇兄,这……这以后可怎么弄……”
  “老实说,我对这种事没有什么偏见,可这样一来,我的孩儿可怎么办……”李和沉重的叹息,“难道我的孩儿注定天生的皇帝命,唉!”
  他一声声的叹息叹的种苏都要闻之落泪了,又哭笑不得,一时无语。
  李和迟疑了一下,期期艾艾道:“景明啦,你我好歹朋友一场,我会尽力帮忙让朝臣们接受你们的事,那个,什么,你日后能不能稍稍劝劝皇兄,不立后不纳妃可以,能不能有个孩子……有自己的子嗣更好是吧。”
  种苏:……
  种苏漠然道:“小王爷是不是又想挨板子了?倘若是,我可以帮小王爷请示。”
  种苏朝李和后面扬扬下巴,李和回头一看,见李妄正远远走来,顿时脸色一变,忙不迭跑走了。
  “陛下,这样对杨大人他们,是不是不太好?”
  种苏与李妄并肩缓缓步行,想了想,说道。别的不说,看得出来杨万顷与几位老臣是真心实意为李妄着想的,生怕他真断了袖。
  “无妨,”李妄淡淡道,“他们从前没少算计过朕,这点算计不值一提。”
  好吧。
  种苏便不再说,过了会想起一事,道:“我明日起想告假几日。”
  李妄侧首看种苏:“怎么?”
  种苏扬了扬眉,那意思不言而喻。
  或许因为李妄的态度,反而杨万顷等人没有再来找她,而其他同僚朝臣,都是读书人,倒并无人当种苏面说些什么,但到底抬头不见低头见的,那明里暗里若有若无的目光,还是令人无处遁形,多少有点不自在。
  李妄看着种苏,眉头微微拧着,沉吟片刻,最终点点头,“好,在家好好待着,不要乱跑。”
  “嗯。”种苏点点头,告假也就意味着接下来的时间里两人便不能再见面,更不能一起同桌而食了。
  种苏看看四周,不见人影,便挪动脚步,轻轻挨过去,与李妄手臂碰在一起,借着宽大的衣袖,悄悄牵住李妄的手掌。
  李妄脚下一顿,转头看种苏,种苏目视前方,目不斜视,仿佛若无其事,耳尖却渐染红晕。
  李妄目光从种苏面上移至那小巧却饱满的莹白耳朵上,勾起唇角,眼里带了笑,手掌微动,反过来握住种苏的手,与她十指相扣。
  第二日,种苏便告假,待在家中。
  在她告假后的第三日,有人忽然在大理寺官署门口见到种苏,彼时她一身布衣,面容似乎消瘦,在大理寺门口走来走去,仿佛不安。
  “种大人?”大理寺里有人认出种苏,连忙走出来,“您这是……”
  “我不是种大人,我乃种大人之兄,真正的种瑞,特来告案自首。”
  作者有话说:
  评论区的某些剧情猜想很有趣,不过作者还是按自己的想法去写啦,比心~
  种瑞不会顶替苏苏去做官,他本身不喜欢,且性格也不适合。
  再者即便他去做官,以后也肯定会露馅儿,毕竟之前种苏跟其他人已相处过很长时间了。冒名这种事,肯定瞒不过,也会受到相应处罚的。李妄从知道苏苏身份后,第一时间就去寻种瑞,用意不在于让他回来做官,那意义相对不大。
  再者,李妄要娶的是种苏,而不是“种瑞妹妹”,所以种苏的身份是一定要过明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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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98章 月下墙头
  历经天子乃断袖的震荡之后, 这一年,大康迎来另外一个震荡。
  杨万顷步履匆匆, 疾步走进长鸾殿中, 殿中已有数位朝臣在,众人前面跪着两人,杨万顷上前, 看见两张几乎一模一样的面孔。
  “这是怎么回事?”杨万顷双眼在两人面上转来转去,惊讶之色满溢于表。
  大理寺官员忙递上一纸文册,上头乃种瑞告案自首的陈情叙述,以及种苏的相关供述。
  杨万顷来时便已大致了解了情况,如今亲眼见到,也仍觉有些匪夷所思。
  “你们——”杨万顷看着两张无比相似的面孔, 手指点了几点。
  种苏与种瑞规规矩矩的跪着, 终于到了这一日,属于他们的最终审判来了。
  “陛下。”杨万顷转向李妄。
  李妄坐在宽大的龙案后, 目光深邃,喜怒难辨,目光扫过种苏,语气轻淡:“哦,你居然是女子。”
  杨万顷:……
  种苏与种瑞很快被带了下去,暂时关押牢中,两人的罪行已清楚不过,如何发落二人,却成了个难题。
  一部分人认为, 种瑞逃官, 种苏女扮男装冒名顶替, 可谓罔顾律法, 欺君瞒上,不可饶恕。
  另一部分则认为种苏虽冒名做官,然则在职时安分守矩,且屡次救驾有功,在肃清王党中更立有大功,这功过难论。
  两拨人各持己见,争论不休,杨万顷与几位大臣却反而始终未说话。
  嘭,一声轻响,李妄将御笔丢在桌上。
  争执声顿时停息。
  “杨相,”李妄出声,淡淡道,“你如何说。”
  “老臣有个问题想先问陛下。”杨万顷已不复方才的惊诧,十分平静。
  李妄看着杨万顷,示意他问。
  “陛下是今日才知种大人身份吗?”杨万顷望向案后端坐的天子。
  殿中微妙的一静。
  李妄微微垂眸,看着自己这位老臣,与之对视,空气中短暂的静默,之后从容道:“是。”
  杨万顷站在最前面,在众人看不见的角度里非常不持重的翻了翻眼皮,那意思简直呼之欲出:陛下说的这话陛下自己相信吗?
  李妄看见杨万顷这表情,却忽然笑了一下。
  “种大人深受陛下信任,然则身犯欺君之罪,陛下认为该如何呢?”杨万顷拱手,问道。
  “我大康律法向来赏罚分明,该如何便如何。”李妄淡声道,“杨相,是朕在问你。”
  杨万顷沉吟片刻,而后道:“那么老臣以为……”
  半个时辰后,朝臣们纷纷从长鸾殿中鱼贯而出,仍有议论之声。
  殿內,杨万顷独自留下,站在原地。
  李妄走下御座,站到杨万顷面前,说:“辛苦杨相了。”
  “哎。”杨万顷感叹一声,摇着头,“身为陛下臣子,辛苦自是应该,只是老臣到底老了,经不起再这般折腾了。”
  李妄看着杨万顷,杨万顷亦看着李妄,道:“老臣看着陛下出生,登基,至如今君临天下,老臣深知,陛下是位好皇帝,且老臣可以断言,这上下百年内,都未有能比陛下更好的皇帝,老臣望我大康繁荣昌盛,长盛不衰,老臣也望陛下敞开心扉,得心仪之人朝夕相伴,琴瑟和鸣,纵享人生烟火之乐,天伦之喜……”
  “请陛下记住,老臣对大康忠心不二,对陛下忠心不二,总归是站在陛下这边的。”杨万顷深深一揖。
  李妄伸手,双手扶起杨万顷,冷峻面容柔和许多。
  “杨相之心,朕再明白不过,正因为明白,方才如此。”李妄后退一步,朝杨万顷行了个晚辈之礼,道,“多谢。”
  种苏与种瑞的处置公文很快下来了。
  种瑞罔顾律法,逃官属实,理应服牢狱,但念在其未造成恶劣影响,且主动告案自首,坦白为宽,陛下法外开恩,责其杖刑四十,另服苦役三个月,种瑞此人终生不可参加科举,入朝为官。
  种苏冒兄之名,女扮男装,欺君瞒上,实属大罪,但此事皆因其兄逃官而不得已为之,且其人为官期间,安守本分,更屡次救驾,拯天子于危难之中,更有两次救命之功,并在肃清王党一案中立有不可或缺之大功,因而功过相抵,陛下不予嘉奖,亦不再追究其欺君之罪。
  自即日起,除其官服,黜免其职,暂于京中留待观察,自省悔过,另罚种家白银千两,以示惩戒。
  至于知情不报的裘进之,也得到相应惩罚。
  此公示一出,朝中上下难免又一阵议论。自然有人不满,觉得就这么放过此事还是有点轻巧了,然而转念一想,种苏既然是女扮男装,那么同时也就意味着天子不是断袖了啊。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时不知该忧还是该喜。
  民间百姓们对责罚结果,其中的弯弯绕绕并不关心,他们只关心一件事,天啊,这是什么传奇故事,天啊,他们的天子终于要成亲了么……
  施杖刑时,李妄亲自监刑。
  长鸾殿殿外院中支起躺凳,几名专司杖刑的侍卫手握杖板站立一旁,院中还站着几位官员。
  种苏已脱了官袍,着普通的素色衣衫,被带到长鸾殿,一同观刑。她此前受过杖刑,虽只受了几杖,那痛楚至今都难以忘记,心知恐怕待会儿种瑞只怕受不起,大抵得哀嚎不止,只希望别晕过去了。
  果然。
  种瑞原本还忍着,毕竟堂堂七尺男儿,这么多人面前,哀嚎高喊实在有辱斯文,然则五杖下去,便再也忍不住,痛喊出声。
  种苏终究不忍目睹,微微偏过头去。
  就在这时,李琬来了。
  她戴着面纱,裙琚曳地,脚步轻盈,从阳光里翩翩走过,目光里带着点好奇,朝杖刑之处看去。恰逢种瑞正抬头,猛然间四目相对,李琬一怔,露出面纱的美目中闪过一抹慌乱,旋即移开目光。
  种瑞额上冷汗津津,哀嚎声卡在了喉咙里。
  众人纷纷朝李琬行礼,李琬颔首,走过种苏面前,轻轻握了握她的手,继而走到廊下李妄身旁坐下。
  种苏知李琬是来看自己的,心中感到温暖,然而接下来却开始担心起种瑞,那种瑞不知为何,忽尔不叫了。
  一杖接一杖的打下去,杖板击在臀肉上发出沉重的闷声,种瑞竟是未再吭声。
  莫非晕了?种苏忙转头去看,却见种瑞双目睁的大大的,满头大汗,满脸通红,死死咬着牙,竟是生生将哀嚎痛喊都憋了下去。
  种苏:……
  不知道越忍反而越痛吗,更容易内伤。众目睽睽之下,种苏不能出声提醒,只能眼睁睁看着种瑞就这么熬完了四十大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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