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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哼,他在陈郡时还督促我,说若不早完婚,恐怕我明年膝下尤空虚呢。
  长公主说着,恨得直咬牙:也罢,这么多年他唯认了你,也只能如此了,总之,你听懂我意思,往后要快马加鞭,多多益善,明白否?
  闻言,我顿感压力山大,也唯有诺诺称是。
  第五十二章
  长公主所料不错,王玙此去宫中,不光带来了封我为乡君的敕令,还带来了一道赐婚的圣旨。
  此圣旨一下,大小世家为之动荡!
  乡野皆言,从未听说谢二夫人有女儿,直到谢家人站出来作证,言明家中幺女身子骨弱,一直托庇于佛堂,直至及笄了才带回洛城,与王家三郎也是青梅竹马,感情甚笃。
  有关王谢通婚的流言四起,没过多久,又因新帝大选的风波而隐没,渐渐无人提起了。
  距离婚期愈近,继谢二夫人送来嫁妆后,不知从何处又送来了一台妆奁。
  上下二层,皆是最时兴的华胜宝钗,打开最下层的妆柜,里面却是一件鲜红光艳的嫁衣,从襟连袖,绣满了百子千孙。
  我捧着那奢华的嫁衣,只觉舌头打结,根本说不出话来。
  哟,今日不做水鼠了?
  见我神色惶恐,王玙从旁提示:此皆是长公主的添妆。
  此时此刻,我心情微妙复杂,难以用言语表述,收好嫁衣,便被王玙带去长公主面前,恭恭敬敬地行拜礼:谢小君。
  话刚出口,却被他肘了一下,连忙又改口:谢长公主。
  身边人闻言嘶了一声,两指掐住我腰间嫩肉,我嘴唇一哆嗦:谢、谢母亲。
  这回,总算是对了。
  长公主自是含笑默认。
  许是因王玙多次当面问我政见,她对我渐渐改观,此嫁衣便是她对我进一步认可的体现。
  回到我的小耳房,我扶着腰委屈:你掐我做什么?
  王玙见我眼含泪光,连忙伸手给我揉着痛处:郎君给你揉一揉。
  只是揉着揉着,手便渐渐换了地方。
  窗外月光似海,螽声细细,风打着转儿旋起细浪,我们鼻尖碰着鼻尖摩挲,像两只从未亲近过,却再也不能相离的鸟儿。
  对方衣襟微敞,两痕远山似的锁骨,令我沉没其中,流连不已。
  郎君让我多看几眼。
  为何?
  须知今日见到,明日未必还能见到。
  说什么傻话。对方不以为然地嗤了声,起身吹灭了灯,一头滑凉的墨发缠绕着我,丝丝缕缕,如同百结不散的柔情。
  郎君让你日日见到。
  灯暗了,月光却穿门过户,似水流泄,有一丝半线漏到床畔,如华,更如练。
  春风酿醉了山河,这轮月,终是落在了我怀中。
  第二卷 番外卷
  第一章
  晨光熹微,空气清凉。
  只闻窗外鸟声清润,又是一日和畅。
  我披衣下床,推开厢门,面前是那熟悉的白兰小院,玉色花瓣纷扬飘落,宁静、安谧,仿佛风波初定。
  两名小童正跪在沙地中央玩耍,俱都垂髫,玉雪可爱,轮廓五官也有几分王玙的影子。
  我转向旁边随侍的女御。这是谁家的孩子?那女御见我一脸迷惑,似有些惊异:两名小郎君,皆是女郎的亲生子。
  ……我的亲生子?
  那他们叫什么名字?
  长子名宣,次子名宜。
  ……是吗。
  两名小童见我拘束地站在一旁,纷纷上拉住我,口中连声唤着母亲。
  而我不知为何,心中忽然对他们充满了怜爱,莫名便被拉上了竹廊,一路向远处的小亭行去。
  路遇甲士皆是退让行礼,口中唤着夫人。
  我忍不住看向身旁女御:他们为何唤我夫人?
  女御垂头敛目,口吻恭敬。夫人就是您,您就是郎主之妻呀!
  ……
  穿过鸣风长廊,王玙果然坐在庭中,面前尺牍堆垒,绢册满案,而他展开其中一卷,正以朱笔批阅。
  两个孩子进了亭子便往父亲身上拥,王玙一手一个,将他们提到膝上,拿了墨笔白纸,却是手把手地教他们画鼠。
  然而孩子没定性,只看他画了几根鼠须便跃跃欲走,王玙将两个小郎交由女御,便继续翻看尺牍。风度尔雅,使人心折。
  见我瞬也不瞬地盯着他,对方眼波微澜:双目灼灼似小贼也。
  我闻言,顿时破防。
  王玙,为何你在梦里也不能温柔些?
  呵。
  他唇角轻牵,朝我招手,我心下升起的不快顿时如风扬芦花,荡然无存,忍不住便顺着他手臂的招揽,轻轻靠在了那宽广的肩头。
  不远处是飘扬的纱纬,杨花如雪,小泉流瀑,水落而石出。
  实际上,我未敢肖想过这些,能做三年你的妻,或许已是上天容情。
  何以妄自菲薄?
  可我嫁与你三年未有子嗣,母亲明里暗里,多有褒贬,说要纳些贵女进来分忧……
  那么,你是如何想的呢?
  我以前想过,父死夫为天,既然是天,那么丈夫所行,莫不相从,可当我嫁给了你,才知谈何容易……
  梦中的王玙是沉默的。
  半明半昧之际,我却忽然被人捧起了面庞,轻轻擦拭着眼睛。
  第二章
  朦胧的视野中出现了一个人,漆发素衣,褶褶如雪,而我一只手还放在对方衣襟中摩挲,早已成了习惯。
  怎么了,睡梦里忽然哭了?
  我连忙自己擦泪:没什么。
  许是梦到了我小娘。
  嗯。
  王玙眼神早已清明,摸摸我脸庞后,便披衣下床:山东急报,今日朝省提前了,你要随我去吗?
  我看了看窗外,天色尚暗,东方既明,刚露出一线鱼肚白,应了声好。
  事实上,我与王玙成婚已三年,未有一日如梦中那般宁静的日子。
  他每日披星早朝,宵衣旰食,我也无法安枕,只能随之作息。
  门厅外渐渐掌灯,数名女御鱼贯进入,托盘上两件衣衫一大一小,除了胸前满绣的吞天饕餮,竟是同样的颜色款式。
  女御为我挽起童子髻,昏暗的铜镜中便出现了一名风流俊俏的小郎君,笑起来双眼弯弯,鼠牙尖尖,眼下两滴朱砂痣,颇有狡魅之感。
  我穿上那件小款的的大袖衫,对着着镜子左右打量,王玙在我身后睇了一眼,油然赞道:新衫殊为合身。
  不多时,他已穿好朝服,亲手替我簪上玉冠,我们梳洗完毕,便坐上王家早已备好的马车,匆匆往未央宫行去。
  朝食早已备于马车,王玙坐于车内,一面饮茶,一面翻看尺牍,而我手执朱笔,对堆积如山的奏报进行简单的分类。
  此时的王家众人,尚在甜睡之中。
  大邺一十八年,皇室南迁,定都洛城。
  因少帝年龄尚幼,先帝薨逝前令诸世家王公辅政,西太后垂帘,大司徒王玙,太师谢岌、龙骧将军慕容垂等三方辅政,如此经营数年,原先风雨飘摇的朝局渐渐稳定。
  进了御书房,只见一人已等在门口,面容如雪,乌发碧眼,俊美阴沉。
  王玙淡淡点头:慕容将军。
  我随后轻身一揖,慕容垂打量我两眼,未发一言。
  他知道在邺北,是我用计将了他一军,因此对我颇有顾忌,每次见到我都是同样便秘的表情。
  除了太师,数位辅政要员齐聚御书房,书案后便是面容稚嫩的少帝,见了王玙,便流露一脸苦相。
  王司徒,山东旱季刚过,蝗灾频繁,太师令朕作罪己诏,定要如此么?
  谢岌?
  慕容垂闻言笑道:太师既然这么说了,自有他的道理。
  少帝将求救的目光投了过来,王玙沉吟一会,朝我点点头:颦颦,此事你作何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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