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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夫人?
  主子莫不是忘了她们院里那一屉子的珍珠紫玉膏了?
  不过青棠虽有不解,可她向来都是姜岁绵说什么她便做什么的。此下也来不及多思,扯着人就往外头走了。
  林姑娘还疼着呢,这人也不知道心疼着些。更何况...
  她们姑娘离不得人,她姑娘就离得了么?尽早拿来她才好回到主子身边的。
  两人的身形渐渐远了,直至再也瞧不见。
  姜岁绵回过眸,看向自个儿身前的人,“你...”
  就在此时,变故陡生。
  那人猛地向她倾了过来。
  “别入宫。”
  浅到极致的三字响在小姑娘耳边。下一刹,捂住膝的人已重新坐直了身子,表情依旧痛苦。
  与倾身之前的模样不变毫分。
  仿佛刚刚的一切只是姜岁绵的错觉般。
  隐在暗处的影卫皱了皱眉,存于指尖的力道终究是卸了下来。
  不一会的功夫,侍女拿着手里的伤药,火急火燎地闯进了屋。青棠追在后头,大口喘着气。
  她错了,原来对方还是挺护主心切的。
  药膏的清苦味渐渐在屋内蔓延开来,小姑娘盯着人腿上的青紫,良久无话。
  上药并不是个很耗时的活计,林苓膝间的痛感很快便被凉意所取代。
  她轻轻捋下自己挽好的胫衣,由婢女搀着站起身,低声再次道了次谢。
  “只是不慎又脏了姑娘的衣裳,总不能就这么还了。”女子看了眼漆盘中自拾起后便慌忙垒在一处的襦裙,缓缓道:“待五日后林苓将其打理干净了,再给姜姑娘送来。”
  五日,正是雍渊帝生辰的后一日。
  姜岁绵目光闪了闪,依旧道了无妨二字。
  侍女看着由青棠递过来的木托,眉心不着痕迹地跳了下。
  她们来时拿的什么,走时就仍旧是拿的什么。
  什么都没留下。
  只是在跨出门槛的那刹,林苓回过头,望着似是想送她一送的人,轻声道了句:
  “这几日天色不好,路上泥泞,姑娘还是莫要出门了...免得弄脏了鞋袜。”
  外间乌云蔽日。
  要下雨了。
  还是一场大雨。
  *
  “臣妾见过圣上。”
  淑妃已数不清自己有多久未曾见过雍渊帝了。
  先皇重欲,如今皇座上的这位却未承袭他父皇半分。
  她也曾试图争宠过,可是到头来,却连养心殿的大门都未能踏入。
  虽是如此,但那时的她自恃貌美,又不缺才情,自不肯轻言放弃。
  淑妃算准时机,堵在了御花园不远处的甬道上。
  她截到了他。
  可那人倚坐在御辇上,神色淡漠到了极致。
  哪怕是她豁出去尊严不要的求欢,换来的也只有那句冷冰冰的:
  “淑妃好好抚育皇四子罢。”
  她对上帝王的瞳眸,那眸深邃如渊,却没有她丁点容身之处。
  淑妃知晓,若是自己再这么纠缠下去,四皇子的母妃怕便不再是她了。
  他能予她,自然也能予旁人。
  今上的冷浸到了骨子里,连血都带了霜。
  就好像世间万物于他,都无甚意味。
  龙辇从她身侧穿行而过。她福身跪在那,得不到他的垂幸。
  正如如今。
  养心殿中不过短短一霎,跪在阶下的妃子脑中却回闪过良多。
  直到那淡淡的“平身”二语响起,才将她脑中浮现出的记忆全部骤然打破。
  高座上的帝王手中朱笔未停,言语中是惯常的冷清:“淑妃来此何事。”
  女人攥着食盒的手猛然一紧。
  “臣妾...”她缓缓站起身,先将手中之物交由宫侍捧着,又自个儿伸出手,把上头的盒盖掀开了来。
  描金象牙镂空雕提食盒内,静静躺着一盏刚从炉上煨好的梨汤。清澈的梨水间依稀还可瞧见银耳、乌梅等物,最是清润不过。
  她仔细妆弄过的脸轻轻抬起,好将自己的容颜尽数呈在人眼前。
  “臣妾听闻前阵时日圣上曾不慎染了风寒之气,眼下日头寒凉,妾身亲手炖了梨汤,想请圣上赏脸尝尝。”
  淑妃声音放的极柔,可谓将小意温柔这四字诠释到了极致。雍渊帝微垂下眸,予了一分眼神与她,“梨汤?”
  帝王神色平静,仿佛此问不过随口一提,女子的呼吸却顿时停了下,仿佛连心跳都要一同止住了。
  “放那罢。”
  听着这平平的三字,淑妃紧绷的心弦微松了几分,心底也不由涌出些喜色。可她面上仍控制得极好,没显露出半点。
  探听来的消息果真不假,虽不知为何,但圣上近些时日的确好饮梨汤。
  这些安排总算没有白费。
  数念一齐在淑妃脑中里闪过,她定了定心思,却是又一次大胆开口道:“政务繁多,圣上却也要多顾及自己身子才是...”
  “不若先歇上一歇,也好驱一驱寒。”
  “这汤凉了,便失了驱寒的功效了。”
  她言辞多恳切,端得是一副情深意切之态,但侍在君王旁侧的大太监却是不由多看了她一眼,方才不着痕迹地垂下了眉。
  淑妃娘娘今日...倒是反常。
  倒不是她神态哪里不对,只是今上难得应下,按理而言娘娘自己也该知晓这是一件多么难得的事。
  此事到此便该终了,而非继续提出这点看似关心则乱的请求。
  有些过了。
  更何况喜这梨汤之人...
  嗅闻着空气中稍浓的甜意,内侍怀中的拂尘向上挪了挪,借机遮掩住了自己嘴角。
  不过更让曹陌意外的是,奏本闭合,手执御笔的人往食盒处看过一眼,并未直言什么。
  只淡淡唤了一声他的名姓。
  大太监兀地抬眼朝人觑去,神色中还有些尚未来得及藏好的惊疑。
  对上帝王的投来的目光,他微不可察的顿了瞬,方沉稳地弓了下身子。
  他走到淑妃处,如常验过毒,这才给旁边捧着红釉四鱼纹碗的小太监递了个眼神过去。
  手捧梨盏的内侍正要呈上御前呢,却被人给阻住了。
  淑妃摘下指上锋锐的护甲,指尖沿着碗沿轻轻一滑,竟是直接从宫人手中将东西给接了去。
  她径直走到那方御座前,盈盈一跪。
  “婢子粗鄙,总不若臣妾心细。还是妾身来罢。”
  这便是要侍膳了。
  看着妃子这一系列举动,曹公公连银针都还未来得及放下的手忽的一颤。
  这,这,这...
  雍渊帝淡淡放下笔,居高临下地望了眼跪侍在旁的人。
  迎着他的目光,淑妃背后蓦地浸出身薄汗来。
  好似她心底那许多的算计都被人挖出,赤/裸地晒在了阳光之下,一览无余。
  这种惶惶不安之感,她三年前也曾有过。
  只是终究让她躲了过去。
  可见即便是今上再料事如神,也会有错漏之时。是人便会有疏漏。
  她胸口起起伏伏,总归是重新稳了下来。
  开弓没有回头箭。
  许是觉得养心殿内空寂,又许是想让自己的举动更合宜些,淑妃屈膝跪着,嘴上除了雍渊帝,更是顺带着提起了皇儿。
  四皇子,好像是他与她之间最为紧密的那层联系。
  可惜淑妃从未想明白,为何他予了她希望,又要生生将其掐灭。
  三位皇子均成,只要有他们在一日,她儿就永无出头之日。
  哪怕她能骗自己幼子更易得父亲偏疼些,可这点微末的自欺欺人现下也彻底散了。
  立后啊...人不患寡而患不均,她本可以再骗自己一阵的。
  淑妃执着勺,状若随意地在碗中搅上一搅。等再抬起眸时,其中惧意微敛,只剩下一厢真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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