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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拉开门扇,封衡将小家伙递给了守在门外的女侍,眸光扫向正端坐在廊下的小太子身上,眸光微沉。
  封衡下令,“来人,把公主和太子都抱起来。”
  此时,虞姝也理好衣裳走了出来,她首先看了一眼儿子,问道:“太子方才当真会爬了?”
  宫人欢喜说,“回娘娘,殿下是自个儿爬出来的呢。”
  虞姝又尴尬了。
  是不是儿子瞧见了什么,这才被迫学会爬行?但儿子还太小,岂会有什么心思?
  倒不是她疑神疑鬼,而是两个孩子的眼神都格外明亮,尤其是儿子,他眸中总仿佛蕴藏了诸多心事。
  虞姝走了过去,也不管小太子是否愿意,在他粉嫩的小脸上亲了亲。
  小太子微微蹙着眉,倒也没有反抗。
  封衡剑眉微不可见的轻轻一挑,神色不明,顿了顿,吩咐道:“自今日起,给公主与太子就在隔壁另辟院落。等到周岁,再另居他宫。”
  对封衡这个决定,虞姝也没意见,毕竟眼下仅隔着一墙之遥,她想孩子可以随时过去看几眼。可孩子们一过周岁就要入住自己的宫殿去么?
  虞姝难免失落。
  封衡一眼看穿她,轻笑一声,“昭昭,孩儿们迟早会长大,届时他们自己也会另觅良人,你与朕才是要真正长相厮守一生的人。”
  虞姝愣了一下,封衡字字在理,也字字敲击了她的心扉。
  长相厮守么?
  她曾经绝无这个妄想。
  哪怕是嫁给了寻常人家的男子,她亦是不敢奢望长情。
  可原来,帝王也能长情?
  虞姝一双脉脉含情眼瞬间就红了,被封衡揽入怀,两人对视着,仿佛周遭的人都不存在了一般。
  宫人们眼观鼻鼻关心,小公主只顾着一边憨笑一边啃手指头,小太子则撇过脸,望向别处,目光幽幽,一脸无奈的模样。
  *
  乌衣巷,将军府虞家。
  望着一片残垣断壁,老太君都快被气哭了,手中拐杖重重掷地,“崔氏那个杀千刀的!她自己寻死,也不能拖着虞家所有人下水!幸亏皇后与皇嗣毫无损伤,不然咱们虞家十族也不够砍脑袋的。”
  “既然事情已经调查清楚,就是崔氏想玉石俱焚,那你不如将一切都推到崔氏身上,不然卫氏与你一旦和离,你便什么也没了,总不能指望大郎吧?!”
  眼下,虞铎已经入住新的府邸,卫氏自然跟着搬了过去。
  老太君、虞青山,以及虞威,就没那么幸运了。
  虞铎掌虎符,也另居他府,用不了多久,他就是真正的虞家家主了。
  虞青山只能带着老太君和长子,暂住了郊外的庄子里。
  今日特意来看一看被烧毁的府邸,却发现根本无法修葺,只能全部重建。
  崔氏的一把火,烧得够狠。
  虞青山握着拳头,看着虞家传承下来的百年家业毁于一旦,他内心愧疚不已,只觉得再无颜面对列祖列宗。高大的身影被巷子里的风一吹,仿佛下一刻就要被吹倒了似的。
  再无手握雄师的那股魄力了。
  难道,他当真错了么?
  这么多年来兢兢业业,劳苦功高,也自以为平衡了卫氏和崔氏之间的关系。甚至于为了稳住崔氏和崔家,他打压了卫氏母子十多年。
  虞青山一直以为,他是公正不阿的。
  可为何,结局竟是如此?
  老太君见虞青山不答话,又道:“眼下,你要去讨好二郎和皇后,卫氏那边决不能和离。总之,莫要再管大郎了,那个只会舞刀弄枪的榆木脑袋,和崔氏一样愚钝不堪!”
  虞青山回过神。
  他茫然的看着自己的母亲。
  当初,母亲也是这样劝说他远离卫氏,说崔氏和崔家才能帮衬上他。
  虞青山浓郁的剑眉紧拧,“母亲! 大郎他亦是我儿子,还望母亲慎言!”
  老太君张了张嘴,眼下只能干着急。
  一旦卫氏和虞青山和离,那么,无论是兵权、家徽、新宅子,就都与虞青山和老太君无缘了。
  *
  当日,虞青山入宫,负荆请罪。
  他倒是终于当了一次男儿大丈夫,将纵火的一切罪责都往自己身上推,说是自己管家无方所致。
  封衡见状,这才稍稍给了他几分眼色。
  倘若虞青山这一次一口咬定是崔氏所为,封衡反而会看不起他。
  虞青山是虞姝的父亲,但也正因为虞青山的不作为,才导致虞姝十多年委屈清苦的日子,封衡并不将他视作岳丈。
  最终,封衡只是免了他的职,让他提前致仕。
  崔氏已死,无始作俑者,但封衡没有放过崔氏一族。
  崔氏始于清河,曾是公认的天下第一高门,北方豪族之一。
  而今崔氏早已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腐朽祖规,纨绔子嗣,再无一人清廉。
  清查崔氏一族的罪名时,辰王也在场,封衡给了他一个无关紧要的职务,两人时不时能在宫里碰见。
  辰王扫了一眼崔氏卷宗,哂笑一声,“皇兄,你对崔氏下手可真狠,如此一来,崔氏没个百年是爬不起来了。皇兄平日里在皇嫂面前是装出来的好人吧。”
  辰王最近有些放飞自我,与封衡单独相处时,什么话都敢往外说。
  封衡低笑,“三弟,朕只是在朕的皇后面前装。哪像你,装了二十余年了。”
  封氏的男子,才更了解彼此。
  辰王噎住,许久,一语不发。
  *
  皇宫地牢,冲着张相破口大骂了几日的封奕奕,依旧有力气污言秽语,仿佛满腹脏水。张相起初还生气,可几日过后,他逐渐适应,懒得搭理封奕奕。
  见张相一副无所谓之态,封奕奕拿出了杀手锏,“本王知道一个秘密,张相你……不能生育,哈哈哈哈!”
  他此言一出,果然就见张相错愕的望向他,“你……”
  死到临头了,封奕奕不介意说出真相,成为阶下囚也掩盖不了他一脸风流相,“当年你夫人爱慕于本王,多次在本王怀中哭诉,说你不懂爱恨嗔痴,但又碍于无法和离,她想与本王长相厮守,就让本王使计让你再不能骚扰她。当日你从长安街坠马,从此伤了根本,便是本王所为。”
  此话且不说真假,但关在地牢的还有其他反贼与世家。
  张相愣是一口鲜血吐出来,双眸睁到浑圆,当场断了气。
  守在地牢的禁卫军立刻去禀报封衡。
  “皇上,相爷他、他……他被逆贼给活活气死了。”禁卫军寥寥几语将一切阐明,“那逆贼还在辱骂其他入狱的世家与反贼。”
  封衡握着银狼豪笔的手一滞,剑眉轻挑,玩味一笑,“随他去吧。”不过就是狗咬狗,他懒得踏足地牢,免得污了他的龙耳。
  又多了几日,禁卫军再度前来封衡面前禀报,“皇上,逆贼问几时送他上路。”
  好一个封奕奕,倒是来求死了?
  呵呵,想死?哪有这么好的事。
  封衡情绪无半分波澜,“让他自己熬着,几时熬死了,朕几时送他葬入皇陵。”让封奕奕死后归祖,已是他最大的仁慈。
  “是,皇上。”
  *
  又是一年年关将近,瑞雪纷飞。
  封衡一番大刀阔斧之后,来年就要正式开始试行考核入仕,是寒门真正有机会崛起的开端。
  朝堂刚刚稳当,便有朝臣上书帝王扩充后宫。
  对此,封衡暂时并未表态,直到边陲传来八百里加急的捷报。
  “报!虞将军以千钧之势,于上月底再夺北羌两城!”
  捷报一达,满朝噤声了。
  封衡这才悠悠启齿,“皇后刚怀上龙嗣,谁敢惹了皇后不悦,伤了朕的龙嗣,以误国之罪处置。”
  是以,朝中再无人叫嚣扩充后宫一事。
  *
  皇后所居的未央宫内种了一片梅林,这个时节正当寒梅绽放,冷香扑鼻。
  虞姝怀这一胎有三个月了,整日被大补汤滋养,她有些肝火过旺,便出来吹吹冷风。
  封衡下朝后便寻了过来,隔着远远的距离,就见美人立于一把玫红色油纸伞下,身上裹着滚白狐毛的嫣红披风,面颊贤静,眸光映着雪色,温柔如水。
  她看向封衡,朝着他笑了笑。
  封衡步子大,索性直接从林深手中接过油纸伞,款步而来。
  虞姝看着男人走近,看见他捏着伞柄的手上沾了墨渍,她用帕子给他擦了擦,封衡就那么垂眸看她动作。
  这时,梅林中小丫头的嬉笑声传来。
  小公主和小太子都周岁了,比同龄的孩子提前会走路。
  才刚刚学会走路的小公主,就像是脱了缰的麻雀儿,穿得像个红色的团子,在雪地跑来跑去,身后跟着一众宫人,一旦差点被追赶上,她索性开始在雪地打滚,才走路不到半月,就已经抽条了不少。
  小太子被迫参与其中。
  但他只是一双眼睛冷冷的看着。
  他今晨起来也被宫人里一层外一层的穿了数件衣裳,虽可以行走了,但还不如雪地里的那个“圈球”灵活。
  小太子看了看在自己身边滚来滚去的小东西,又侧过脸看向了伞下正腻味的夫妇二人,他长叹一声,小小的人儿垂下脑袋,任由宫人给他戴上了一只毛茸茸的虎头帽,大有放弃一切反抗的意思。
  *
  来年入夏,皇后又诞下一名皇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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