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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后来谁也没有提及我那天的缺席,日子依然装坐相安无事的过。我努力忽视她们的间言碎语,却总觉得她们依然背着我窃窃私语,在另一间厕所里告诉更多的人。只要有人在我背后小声说话,我都会不自觉的回头,想确认他们口中谈论的对象不是我。
  吃午餐的时候我又感觉到有股视线。位于法学院旁共同大楼里的学餐是全校公认最好吃的,用餐时间总是挤满了人潮。我放下筷子想找寻视线来源,抬头就撞上好多人的眼睛,的确有几个人往这个方向看,目光却锁定在远方,接着便转向别处,端着餐盘的模样像是在找位置。
  若琳夹走我盘子里的炸猪排,见我没有反应,还先把食物塞进嘴里才关心的问。
  「怎么了?」
  「没事。大概是我太敏感了。」
  我低头继续专心吃饭,却没来由的心神不寧。那股视线感彷彿还刺在我的背上。
  若琳和我选修了不同的通识,独自一人换教室的时候,那熟悉的视线又出现了。
  走廊上人声鼎沸,纷纷与我擦肩而过,像逆流而上的鮭鱼,明明到处挤满了换教室的人,我却能清楚地感觉到那股视线。好像不管走到哪里,都被直直盯着。
  但我回头只会撞上满怀的鮭鱼,好几人被我挡住去路,不耐烦的嘖了声。
  匆匆弯过转角,走进另一条较为安静的走廊,视线彷彿随着远离人群而消弭了。
  悬着的心脏刚刚放下,便注意到身后传来规律的脚步声,似乎有个人在身后和我往同样的方向前进,我一向不喜欢有人走在后面的感觉,放慢速度想让他越过我,但是等了一阵子,脚步声还是跟在我身后,维持着一定距离。
  我狐疑地转过头去,只捕捉到一抹转进教室的身影。
  只是要进教室的人,我松了口气。果然是自己太敏感了,也许是最近压力太大的关係吧,才会把所有旁人的接近都当成恶意。
  晚上洗过澡后,我点起罗瑀暄送我的香氛蜡烛,橙花和小苍兰的气味很快飘散在空气中,舒缓紧绷的神经。
  突如其来的震动扰乱了这池安定,我不解地拿起手机,试图在脑海中搜寻这么晚还会传讯息的对象,手指的动作比思绪更快,在想到可能的人选之前就点开了聊天室。
  一个名称显示着「不明」也没有头像的帐号传了张照片给我。
  照片是透过教室的门往外拍摄的,画面上有一半都是教室的门框和柱子,另外一半则有个人影。我反覆看了好几次,感到血液从紧握的指尖开始变得冰冷。
  那是我,在走廊上回过头向后查看的我。
  我吓得松手,手机撞上桌子的边缘,翻滚一圈后摔落至地面,还差点打翻蜡烛,正在敷面膜的罗瑀暄转过来看我。
  「怎么了?」若琳离我最近,捡起地上的手机打算走过来。却在看到画面后皱起眉头停在原地。
  「这是什么?这是偷拍吗?」她马上从构图发现不对劲。罗瑀暄立刻撕掉面膜,可馨也围了过来,皱着眉传阅我的手机。
  「我今天在社科院走廊的时候觉得好像有人一直跟在我后面,可是回头又没人。」
  我訥訥的开口,感觉声音离离身体好远。
  「我回头有看到一个人进教室,以为只是换教室的人刚好跟我同一个方向,然后就有人传这张照片给我。」
  「这是社科院的走廊没错。」若琳指着走廊柱子间的白色栏杆,她瞪大眼睛,说出我一直极力避免自己去想的,最糟糕的结论,「他不但偷拍你还跟踪你吗?」
  「跟踪骚扰防制法已经通过了,观察、跟踪或尾随特定人行踪,像这种寄送影像也完全构成违法要件,可以去报案的。」可馨冷静的唸出一长串法律条文。
  「总之先留下证据。」
  罗瑀暄拿过我的手机正要按下截图,对方却先一步收回讯息。
  「啊!」她们三人齐声惊呼,瞬间萤幕只剩下空荡的聊天室画面。
  「一定是故意要让你害怕的。」可馨精闢的下了结论。「你有想到什么可疑的人吗?」
  我想起厕所里说坏话为乐的女子团体,却又觉得这不像是她们会做出来的,更像是另一种熟悉的恶意,我下意识摇了摇头。
  「总之,你这阵子先不要单独行动。」罗瑀暄握住我的手想让我安心,自己却微微颤抖。
  接下来的日子,若琳很称职的与我形影不离,偶尔选修不同通识课的时候,她都会先送我到教室,再匆匆赶去上课,下课后也会回到教室接我,再一起走回宿舍。
  生活基本上只剩在宿舍和教学大楼之间来回。但就连待在寝室,罗瑀暄也不太放心,只要她去练球,就会带着我一起,把我安顿在她视线可及之处。
  今晚可馨不在,罗瑀暄上场打球的时候,我心神不寧的站起身,在场边来回踱步,只要有任何风吹草动,都可以随时跑到离她最近的地方。
  球场旁的聚光灯像匯集了周遭所有的视线一并投射到我身上,我站在强烈的光芒底下发晕,感觉自己快要被盯着看的眼神融化。儘管大家的注意力其实都追着球跑,我仍无可抑制的害怕。
  不管他的目的为何,他确实对我產生了极大的影响。不管走到哪,都有股摆脱不掉的视线如影随形。
  「小心。」
  阴影忽然垄罩,衝过来的人一掌拍掉朝我飞来的篮球,我抬头一看,发现是罗瑀暄认识的那个系篮男生。
  「你没事吧?」
  脉搏在耳边鼓动,他的视线让我很不舒服。
  他伸手想扶我,我连忙侧身躲开,他的手悬在半空中,进退不得看起来十分尷尬,最后他转了方向,拍起滚落到地板上的球,
  罗瑀暄急急忙忙往我的方向跑来,擦身而过之际急切的和他说了些什么,他耸了耸肩,然后拿起罗瑀暄手上喝过的矿泉水。
  唇齿与瓶口相碰,我在这一刻觉得自己受够了。
  我旋身走向离我最近的出口,罗瑀暄刚好被一群路过的球员挡住,我假装没听到人墙的缝隙窜出她喊我名字的声音。
  踏出球场前,我还是忍不住回头。一转身就看见他意味深长的眼神,彷彿能将人看穿。心脏不规整的跳动,在耳边和太阳穴同时鼓譟,我努力压下颤抖,仓皇的逃离球场。
  漫无目的走了很久,感官逐渐回復正常,耳边已经听不见人群的吆喝,才发现已经走到离球场很远的地方。
  手机里有好几通未接来电,都是罗瑀暄打来的。我点开聊天室传了则要她别担心的讯息,正打算走回宿舍的时候,身后却再度传来熟悉的脚步声。
  我用极快的速度转过头,依旧没有半个人,但眼角馀光很快注意到地面,被路灯拉长的影子还来不及藏,仓皇的晃动,慢半拍才闪进旁边榕树的阴影里。
  恐惧从脚底窜升,瞬间淹没了我。真的有人跟在我身后。
  现在是晚上十一点,回宿舍的路空空荡荡,整条大道上只剩下我一个人,路灯也因为要节约用电的关係熄灭了一半。
  满盈的恶意膨胀开来,我根本不敢走过去和他对质,脑袋一片空白,等意识到的时候,我已经在幽暗的路径上拔腿狂奔。
  脚步声跟着加快,我拼命的吸着空气,感觉自己正在被黑暗吞噬。
  依循本能,我拨开树丛窜进小径,企图在拐弯的时候甩掉身后的人影。脚下的道路十分狭窄,踩过草丛会发出嘈杂的声响,反而更加清晰的提醒着他正逐渐靠近。
  还来不及思考,提起的脚便狠狠踢上裸露的树根,黑暗在我扑倒在地上的瞬间蔓延开来,脑袋在耳鸣来袭之后一片空白。
  影子已经来到我身后,冷汗浸湿了我的后脑勺。我在视线的压迫下无法动弹,感觉心脏在离身体很远的地方,逐渐微弱。
  「温珞予!」
  接下来的场景一片混乱,她们三人的声音轮流回响在耳际,若琳颤抖着声音报了警,可馨高举手机喊着她已经录影存证了。那个打系篮的男生还穿着球衣,气喘吁吁地将一个人影压在身下。就着微弱的灯光,我慢慢认出被压在地板上的人,是分组的时候在教室被我推开的林佑全。
  「温珞予,你看我。」大吼的声音将我一把拉出水面。
  熟悉的声音鑽进耳朵,眼睛逐渐找回焦距。罗瑀暄的脸贴在眼前,愤怒和担心在她脸上混和成心疼。
  心脏掉回胸腔,又开始鲜活的跳动。
  「没事了。」
  她轻拍我的背,从后颈抚到背脊,来来回回不断重复,每次把手抬起回到上方,她就会再说一次。
  「没事了。」
  紧抓着衣角,重复确认自己安全的圈在她的臂弯里,我终于放声大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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