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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的失神并没有因为远离寒假而好转,发呆的次数反而增加了。
  有时候半夜醒来,习惯性的偏头看向她的床铺,却发现她坐在床上,背对我望着半开的窗帘发呆。她的轮廓模模糊糊的和黑暗融为一体,但她不再走出宿舍的门,我也无从延续起当初在走廊尽头的时光。
  罗瑀暄反常的状态持续了好几天,但似乎只有我注意到,在寝室她一如往常的和若琳、可馨说笑,若无其事的样子让我更想开口询问,却总是找不到时机。
  直到有天我提早下了课,走进寝室的时候和正要走出来的她擦肩而过,我只看了一眼,心便猛的一沉。
  突然明白她当时为什么能一眼就在凤凰大道上看出我的窘迫,无处可去是有形的,会从疲惫的眼睛、拖沓的步伐和苦涩的背影满溢而出。
  「罗暄暄。」我用尽全力才能开口叫住她,「你要去哪?」
  「我……去练球。」她的眼神闪烁,扯了个不像样的藉口。
  「现在?」我回头看着窗外接近正午的阳光,她则咬着下唇。
  「你……你还好吗?」
  「我没事。」忽然一阵狂风吹过,捲起了桌上的书页,几片落叶从落地窗的缝隙随风飘进,搅乱了我们面前的凝滞。她忽然就笑了,好像又变回那个罗瑀暄,在雨夜里对我伸出手的罗瑀暄,洒落在我床头的阳光。
  「你不要知道,这样对你比较好。」
  她的嘴唇掀动,声音被风带走,飘到离我很远很远的地方。风逐渐平息,我盯着她回归静止的嘴唇,甚至不能确定她有没有开口。
  她笑着,往前一步垫起脚尖,伸长手臂摸了摸我的头,掌心落下的时候,她也亲手封闭了自己。
  「我希望你快快乐乐的,不要被扯进多馀的事。」
  关上房门的那一刻,我情不自禁的走到小阳台,毒辣的阳光毫不留情的刺痛我的双眼,我瞇起眼睛,拼命的往楼下看去,很努力的辨认属于我的那束阳光。
  然后我看着她走出宿舍,在正午的烈日下漫无目的地走着,就这样一直走着。
  只远远的看一眼,我顿时失去所有力气。
  不知道在哪里看过一句话:心情不好的时候,看到天气晴朗,反而觉得更糟了。
  阳光普照的天空不会下雨,所以不需要打伞,但也无云遮挡炙热的阳光,只能曝晒在其中。
  在万里无云的天空下,有时也会被压的喘不过气。
  那个照亮了我的她,有时也会感到绝望。
  我的阳光,正在我看不见的角落缓缓死去。
  汗水沿着额边顺流而下,回过神来才发现我穿着拖鞋就跑出宿舍,
  她走进我的雨季将我拉出,我以为她是我的太阳。我现在才知道,她照亮我的光是燃烧自身而来的,如今我也想陪着她在烈日曝晒之下,成为她得以栖身的阴影。
  我几乎豪不犹豫的走到小径,这里是我们的祕密。
  但是越往前走,不安的涟漪就越扩大,我无声的走到大树之下,模糊的声音从前方传来,我屏气凝神,两个人的声音相互重叠,透过枝叶的缝隙,看见在腿上互相交叠的手,他的手骨节分明,比我大的多,可以很好的包覆一颗受伤的心。
  我扶着树干的手微微颤抖,感觉自己正在失去最后一块立足之地。
  罗瑀暄在哭,脸埋在双手里,无声的啜泣。
  高睦恩坐在她身边,轻拍她的肩膀,那曾是我的位置。
  我在树下站了很久,很想知道怎么回事,但我们早已不是可以轻易靠近的关係了。
  看着他们相倚的光景,感觉自己像个局外人,无法轻易介入他们两个之间。
  「下星期回家的时候我陪你一起吧。」树影摇晃,阳光透过被风吹开的缝隙横衝直撞,刺的我睁不开眼。他的声音却一字一句清晰的穿透我。「至少在我面前阿姨就不会太超过。」
  眼前还留有太阳的残影,黑色的光点团团圆圆,在视线所及之处拉扯的天旋地转。我用力压着空荡却翻涌的胃,好像只要一开口就会吐出来。
  罗瑀暄含糊不清的说了声好。
  晕眩接连袭来,她极力隐藏的那个家,他却可以轻易踏足。
  离她最近的那个人,为什么不是我?
  阳光驱散了我的雨季,万里无云的天空不会下雨,但过于炙热的温度,却也能伤害太过靠近的人。太阳过于刺眼的光芒,本来就无法直视。
  再次睁开眼睛依旧是洁白的天花板,但却离的很远。
  我坐起身,白色的被单就从身上落了下去,眼前所及之处不是大地色的寝室,而是洁白的医务室。
  嘴唇乾涩,灼烧的感觉一路漫向喉咙,我转头看向床头边的矮柜,在找到水瓶之前,她先找到了我。
  一旁的帘幕被拉开,罗瑀暄拿着矿泉水走进,她的鼻头还残留着一点通红。
  「你昏倒了。」仔细端详我的脸色,她皱起眉头,推着我的肩膀再把我按回床上。「阿姨说是中暑。要多休息观察一下。」
  她侧坐在床尾,纤细的手掌贴在我额头上,冰凉的感觉从肌肤接触的地方一阵阵传过来。
  如今已是入夏的时节,在阳光下多站一会都会热的蒸出薄汗,她的手却一如往常的冰冷
  但我却能被那样的温度烫伤。
  再次沐浴在阳光之下,不再只是感到温暖和救赎,太阳的光芒太过强烈,靠得太近也会将人灼伤。
  「你不是没课吗?怎么不待在宿舍?在太阳底下站那么久?」
  为什么你联络他不联络我?
  他已经是可以去到你家的关係了吗?
  为什么你家的事让他知道而不是让我知道?
  千丝万缕,话到嘴边却又哽住。我们之间还是能过问这种事的关係吗?
  「全系的人都知道他们两个在搞曖昧。」
  可馨的话飘浮在空中,像残影一样紧紧追随着视线所及之处。
  我们喝着啤酒彻夜谈心,拥抱哭泣,挤在小小的单人床上,依偎着度过一个又一个宿舍没人的夜晚,就像梦一样。眼前的罗瑀暄忽然变得好陌生,开口都要小心翼翼,我是如此在乎她,迫切想理解她的全部,同时又害怕知道更多她不让我知道的事。
  对于她,我已经不再知道什么可以、什么不可以。
  因为太喜欢,喜欢到变成胆小鬼,害怕只要向前就会失去她。
  「啊你为什么都不回我讯息啦。我要找你一起吃午餐啊。」我强撑起微笑,试图让气氛变得轻松一些,却在抬头看见她的表情后凝固在脸上。她移开视线,脸上清晰可见的不自在,双手在膝上绞扭着,嘴唇微啟,却迟迟无法开口吐出一个字。
  她是在思考能不能说,还是在思考能对我说多少?
  方才覆盖在额头上的手此刻轻轻落在我手背上,沉默让人无所遁形,我终于下定决心抽开手,感到指尖一节一节变得冰冷。
  就连最简单的问题,她也无法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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