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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羽弦太上一次不是卓熠的对手,这一次更不会是。
  卓熠语气平静地告诉严穆,他稍微挂了点彩,所以人在医院。
  白羽弦太已经被警方控制住了,虽然他夺下枪的时候也想过干脆扣下扳机,亲手讨回当年那笔血债,但最终还是按捺住了冲动,将枪拆卸后丢了子弹。
  “死人就没办法说话了。”卓熠说,“他得活着认罪,那是属于军人的公道,需要国家向他连本带利地讨,这才是我对已故战友的交代。”
  “啊……”严穆回应的声线有些迟疑,“那你记不记得他不仅要自己去杀你,还准备让夏初去绑邵棠?”
  “嗯,怎么了?”卓熠隐隐觉出些不对来。
  严穆鲜少有说话这么虚的时候,向来敏锐的直觉告诉他,事出反常必有妖。
  “出了点的状况……”
  严穆话说到一半,便因为遭了身边严太太的瞪视,不得不改口。
  “准确说,不是一点,你叫你那边的警察先审几句紧急的,问清白羽弦太打算让夏初把邵棠绑到哪里。”
  ……
  “哈哈,初哥去了哪里我也不知道,因为我们根本就没商量过这件事。我们之间的约定只有一个,如果下午三点我还没有主动联系他,初哥就直接把小学姐送过去陪我。”
  “是我赢了,卓熠,和六年前一样,你是瓮中的蝉,我才是背后黄雀。你以为你锁定了我的死局,但你同样只有两条末路可选,要么跟我,跟小学姐一起死,要么你就一个人活着吧,继续活成行尸走肉的模样,生不如死。”
  “你以为初哥不敢杀人,不会为我做到这种程度吗?这就是你和严穆对他最大的误判!你们不懂,他不是为了我,我和他是一类人,我们呐,就算已经拥有了普通人理想中的一切,却还是会觉得无聊。”
  “家国情怀?你以为初哥真的在意这个吗?他是演员,演过那样的英雄,觉得角色的生活很刺激,因此向往而已。”
  “让我猜猜,他去带走小学姐的时候,是不是穿着我送给他的裙子?仪式感都给得这么足了,你还觉得一切尽在你掌握中吗……”
  剩下的话,卓熠没有听白羽弦太说完。
  不顾警方和医生的劝阻,他外套一披就走出医院拦车,只是到底乱了心神,人坐进了计程车,愣是迎着司机师傅投来的惊恐视线,好半天没能说出目的地。
  “小伙子,你……你手和肚子在淌血。”
  不怪司机师傅大惊小怪,实在是这次顾客的样子太瘆人。
  卓熠伤了掌心和腹部两处。
  哪怕只是不严重的皮肉伤,还是真真切切地缝了针包了纱布。
  这会儿他的动作不加收敛,本就没完全止住的血又开始往外渗。
  让他阴沉的面色和外套上的血迹一衬,简直有几分索命厉鬼那味。
  “去观承国际。”
  卓熠却完全无视了司机师傅的不知所措,努力稳住心绪后报了夏初家所在的小区。
  他得知道更详细的情况,所以要过去与严穆夫妇会和。
  而且绑走邵棠的夏初就住在那里,哪怕白羽弦太是对的,夏初一旦玩嗨什么都能干得出来,那货也不是个心思缜密之人,住所中势必会留有线索。
  卓熠深知自己此时需要最大程度地保持冷静。
  不过当他去到夏初家仍一无所获,又眼见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三点期限转瞬将至,他还是眼前一黑,若不是严穆在一旁及时拉扯住他,过度绝望造成的眩晕感绝对会让他直接晃倒在地。
  三点到三点零一,短短一分钟,卓熠好像经历了万念俱灰的一个世纪。
  没想到严穆的手机刚好在这时响起振动,几人措手不及之余,发现是一个陌生号码打来的电话。
  “亲爹,卓熠的事儿成了吧?”
  严穆不明所以地接起来,对面居然传来了夏初的声音。
  “说出来你可能不信,我和邵棠在一起呢!卓熠还能动弹不,能的话让他快点过来呗……”
  说到这里,听见严穆破口大骂他作孽,夏初狡辩的语气别提多委屈:“什么玩意儿我绑他媳妇儿?是他媳妇儿绑我!整整五个小时!就在八宝山烈士陵园,赶紧让他来换我!呜呜呜我好害怕啊,我是正经人啊我,真没有和别人媳妇儿玩捆绑play的爱好……”
  ……
  事情还要从夏初决定盛装登场,还是去找一趟邵棠说起。
  用他自己的话说,白羽弦太这人罪大恶极,一旦所有罪名坐实,不出意外得嘎。
  根据他的预判,虽然坏事做绝,但白羽弦太反思是不可能反思的,怕是直到嘎那一刻都会觉得错的不是他而是这个世界。
  那么如果某些超自然因素存在,化成厉鬼的概率就很大。
  所以他必须得做点什么,来断绝白羽弦太把他一并列入索命名单的可能。
  “当然我自己也觉得演一演挺有意思的,干不成真的,我还不能演一回假的玩玩吗?”
  冠冕堂皇又仿佛脑子有大病的理由找完,赶在严穆再次大动肝火前,夏初竟话音一转。
  “而且谁能保证白羽弦太只会派我这一路绑匪啊?”夏初说,“万一他还有planbcde,我是不是先下手为强,把邵棠捞到我身边比较安全?”
  邵棠是卓熠的软肋。
  这就意味着,卓熠如果不能确定邵棠是安全的,他一定会因此分心。
  所以夏初自作主张地隐瞒了上述忧虑,反而言辞凿凿地向卓熠和严穆保证,白羽弦太信任极了他,让他绑邵棠时才没有拿枪威胁他就范。
  他这话让严太太很是诧异:“高中那会儿一把刀就给你吓得掉头跑,你吃错药了,他枪都摆出来了,你还敢出此下策?”
  “唔,这点底线算是我和白羽弦太唯一的区别了。”夏初打着哈哈说,“而且童童,我怕的其实也不是刀……”
  严太太没听懂:“嗯?”
  夏初大抵觉得这事儿不适合深说,便多少有些生硬地转移了话题。
  “反正我和邵棠解释清楚之后,她就自己跟我走了。”夏初说,“不过她告诉我,我如果不让她绑我,等一切尘埃落定见到警察,我还得再多花好些工夫和警察说明我是无辜的。”
  “呃……”严太太瞬间语塞。
  女人的直觉告诉她这绝不是真正的原因,毕竟这是个除了夏初谁都说服不了的理由。
  所以她也很震惊。
  包括卓熠在内,他们过去好像都小看邵棠了。
  别管绑匪是不是真心要绑,但突然遭到绑架,得知老公身处险境,却仍能急中生智反绑了绑匪什么的,怎么看都不是个寻常弱质女流能达成的成就。
  待他们急匆匆赶至八宝山烈士陵园,见到了邵棠本人后,她给出的真实答案似乎更佐证了这点。
  “他要吃披萨,要点外卖。”
  直到瞧见卓熠的身影,邵棠才给夏初松了绑,如是对严穆和严太太说道。
  “虽然我们为了防止被白羽弦太定位到,根本没有随身携带手机,但他给我找了万一还是有人追,他得吃饱了才有力气打人的借口。”邵棠说,“我嫌他太吵了,随便扯个幌子把他嘴堵了。”
  卓熠:“……”
  严穆夫妇:“……”
  邵棠:“再加上我自己的心情也不太好,越听他胡说八道越闹心,干脆拿他出气了。”
  卓熠:“……”
  虽然作孽如夏初被这么对待也不冤,但他还是被邵棠这波操作弄得猝不及防。
  “棠棠,对不起……”
  近半分钟的相对无言过后,卓熠终于向邵棠道出这三个字。
  “无论理由有多么充分,卓总你做出这种事,对邵小姐来说都很过分。”
  在赶来陵园的路上,严太太曾这样对他说。
  “近六个小时,她该有多害怕多担心……”
  卓熠无从反驳,因为适才的两个多小时,他大概把她的心路从头至尾走了一遭。
  他是个前特种兵,荷枪实弹磨砺出的心性,寻不到她的那段时间都要被磨疯了。
  她那么娇,父母兄长捧在手心里长大的姑娘,怎么受得住?
  卓熠后悔了。
  若怕她反对,他该好好和她讲道理,讲他必须这么做的缘由,而不是干脆将她蒙在鼓里,让她毫无心理准备地从夏初口中听来这些。
  邵棠摇头,一言不发,眼眶熬得通红。
  “哎呀妈呀,她会哭啊?”
  刚刚重获自由的夏初登时跟见了鬼似的,面色惊悚地往严穆身后躲。
  严穆气得一肘怼到他腰子上:“人能不会哭?你特么能不能说话前过遍脑子?”
  夏初扁着嘴辩解:“可我俩待一起那么长时间,一滴眼泪都没见她掉过,真的,可吓人了,我都让她吓哭了两次……”
  许是认清了这逆子的存在有多碍眼,严穆和严太太简单同卓熠二人道了个别,就将夏初领走了。
  剩下卓熠和邵棠,又在原地沉默了一会儿,然后卓熠伸出那只没受伤的手,试着勾向邵棠的手。
  男人的掌心温热,邵棠挣了两下没挣开,索性任他将自己的手包至掌心,牵着她慢慢往前走。
  “这是我必须完成的事。”卓熠说。
  邵棠垂下眼眸:“我知道。”
  她全都知道。
  卓熠是将这次与白羽弦太的交锋,当做了七年前那次任务的收尾和延伸。
  不仅是为了复仇,更是不想辜负那些由战友们性命相托的东西。
  绝不纵容姑息侵害国家和人民的罪犯,不惧牺牲,奋勇斗争到底,守护祖国的和平安定。
  军人的天职如此,他不是在以卓越卓总的身份去做这件事,而是作为飞鹰特战队的卓熠,不辱国家的命令和战友的托付,将漏网的恶人绳之以法。
  因此邵棠并没有特别怪他,稍微怪的那一点点,也是因为他的不肯坦诚。
  她是军医的女儿,是烈士的妹妹,更是军人的妻子。
  君子于役不问归期,女子于礼静候佳音。
  血性同样刻在她骨子里,她从来都只有荣幸,能和祖国人民一起,成为他用一生一世守护的对象。
  “你不必再愧疚遗憾了,阿熠。”
  邵棠抹去眼角的泪痕,坚定地昂起头,对上他的视线。
  “飞鹰特战队队员卓熠,完成任务,不辱使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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