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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过去是年少不知事,才闹了许多笑话,多谢你们惦记着。”
  沈鸢这话说得很是真心实意。
  白振铎这才松了口气,说:“这官舍你若哪儿住得不舒服了,只管跟我说,这里的人手也都是我的,只你一句话,我立马就听得见了。”
  沈鸢便点了点头。
  白振铎习惯性地想拍他肩,却又知他体弱,没敢真拍下去,手在半空握成了拳。
  半晌摸了摸自己的衣袖,却是从里头摸出一个小小的布袋来。
  这粗布袋子被洗得干干净净的,放在他手里。
  沈鸢摸在手里,只觉着里头沉甸甸的。
  白振铎说:“我听沈将军提过一次,说要买回去给你。”
  “我……找人专程给你做的,很干净的,你吃着玩吧。”
  沈鸢竟有些不知所措,半晌点了点头。
  白振铎干笑了两声,又看了他好几眼。
  似乎是从进城到现在,都没敢仔细看。
  这会儿才细细盯着他眉眼看了许久,看着看着,又忽得背过身去,大声说:“那我先走了,有事只管叫我。”
  沈鸢还来不及挽留。
  白振铎便已气势汹汹走了。
  便听白振铎带着几个兵,迎着风一路走一路骂:“柳军师让我背的都是些什么屁话,下回再有这拍马屁的差事,让他自己亲自来。”
  旁边士兵说了什么。
  他说:“我说错什么话了,我不都照着他教的说的,嘘寒问暖、体贴上官……”
  “那卫小侯爷都要把老子给顶了,老子不也没翻脸吗……”
  恼火的声音一路散在了风中,细一听,却有几分欲哭的沙哑。
  沈鸢不知怎的,却是笑了出来。
  笑着笑着,慢慢拆开那布袋子。
  才见到里头满满的都是糖。
  不像京城的糖果一样精致漂亮,甚至瞧着有些粗糙。
  黄澄澄缠丝糖,裹着核桃的,松子的,一块有拇指大小,却用料很是扎实,隔着袋子就能嗅着香甜。
  他轻轻拿起一块来看了又看,却是怎么也没舍得吃。
  正逢着卫瓒从屋里出来,问他:“刚刚跟白大人,说什么呢?”
  沈鸢说:“你不听着呢么?”
  卫瓒自找了把椅子,坐着说:“我见他从进城门就瞧着你了。”
  白振铎迎出十多里来。
  远远地瞧着他们,眼睛就一直偷偷看着沈鸢。
  只是他一路让那些官员奉承惯了,路上虽觉着这白振铎不大自然,却没想到他是在替沈鸢周全。
  白振铎并非心机深沉之人,甚至有几分武将特有的豪爽不阿,却甘愿为了沈鸢逢迎上官。
  卫瓒无端为沈鸢高兴。
  为这一路遇着的人,为这些质朴的良苦用心。
  卫瓒这时再想着自己一路的冷脸,才轻声说:“倒是我门缝里瞧人了,早知便不顶那两句了。”
  沈鸢一本正经说:“那明日你就等着他们报复回来吧。”
  卫瓒说:“我可听着了,你撺掇他为难我。”
  沈鸢却抿唇笑了笑,轻轻说:“张嘴。”
  卫瓒一怔。
  沈鸢将那块舍不得吃的糖塞到卫瓒的嘴里。
  垂眸轻声问他:“你替我尝尝。”
  “甜么?”
  第89章
  次日前往军营,康宁城军正在操练,白振铎似乎有意要摆一个下马威给卫瓒来看,便是挑了精兵强将出来,操练得虎虎生风。
  沈鸢在边儿上瞧了半晌,作息赏罚,练兵方法,依稀瞧出了自己父亲的影子,便越看越是亲切。
  白振铎这日专程为难卫瓒这个武将的,身边儿带了个柳军师,先问兵法,又推演军棋,最后问康宁城的地形布防,问他该如何守城,卫瓒皆对答如流。
  卫瓒也是将领,不会全无准备就来康宁城。
  白振铎其实这时候已稍稍有些放心了,只是咽不下这口气,半晌道:“我军中有勇士,分别擅长刀枪棍棒,你若能胜了,我才认你。”
  卫瓒一听,往边儿上一倚,倒真起了些兴致。
  他其实颇好比试,在京中无甚敌手,才懒得舞枪弄棒,这会儿听说有好手,倒真是眼睛亮了一亮,说了一声“来”。
  便是营中有一简陋擂台,卫瓒立在上头,不多时,果真有刀手执刀上前。
  那刀手生得精悍,一把快刀使得虎虎生风。
  卫瓒只闪不应敌,过了几招,忽得喊了一声:“停。”
  那刀手以为他怕了。
  哪知卫瓒却是轻笑了一声,却将手中的枪放下,慢悠悠随手折了一根花枝,说:“来吧。”
  恨得那刀手大怒,登时劈头盖脸砍去。
  不过三招。
  那花枝便轻轻点着了他的喉。
  细细的枝头暗香盈盈,却是连花瓣都没惊落。
  这会儿众人才晓得,他为何换了花枝,原是这人根本配不上他使枪。
  周围将士皆是哗然一片。
  显然那刀手在军中素来很有些威望。
  沈鸢在下头眯着眼睛瞧,却是不自觉勾了勾唇角。
  卫瓒为何惹了他的厌,其实也就是这缘由,他夸人会直白地夸,他认可自己的强大,也认可得坦坦荡荡,是学不会什么谦虚的。
  更可恶的是。
  卫瓒的确是强大的,从身到心。
  那小侯爷独自立在台上,衣不染尘,将那树枝在手中转了个花儿似的。
  没过一会儿工夫,便是又下来一个人。
  白振铎众人却是大没面子,一旁第三个人用的是软兵,不知该不该上去。
  却见沈鸢慢悠悠将卫瓒的枪往台上一抛,温声说:“三个一起上,点到为止。”
  “刀手攻左侧,他用枪总不防左,易被缠住。”
  卫瓒接过枪,却是瞧着沈鸢说:“沈折春,你哪边儿的。”
  沈鸢只在台下淡淡瞧着他,说:“总不是你那一边儿的。”
  沈鸢瞧了卫瓒这么许多年。
  心知卫瓒那一身功夫诡异高明,已非寻常人的武艺可比,还不如叫这些人都输个明白,见他怪物一样,也省得心里头总是个疙瘩。
  卫瓒笑了一声,将那枪反手一提,说:“那便来吧。”
  台上便是风云变色。
  一对三,一对五,后来已是车轮战,连卫瓒都没数着下去了多少个,却是沈鸢在边儿上认认真真瞧着,每上去一个,都教着怎么对付他。
  卫瓒虽是越战越吃力,却也越战越酣畅。
  先前只见他花枝应敌潇洒,哪知用了枪,竟如白日的闪电惊雷,悍勇无匹。
  下头的士兵也瞧着没了声响,显然是不曾见过有人有这样高超武艺。
  书中说一人成军,人皆以为不过是个虚名,一人能战四五人便是极限,哪知世间竟真有人少年之姿,却如同万夫莫敌。
  最后卫瓒战至力竭大胜,往地上一躺。
  众人在台下鸦雀无声。
  白振铎更是怔愣在原处。
  沈鸢却是抿唇笑了笑,低声与众人说了什么,众人这才慢慢散去了,目光仍是忍不住随着卫瓒瞧了许久。
  待人都走得差不许多了,沈鸢才拿着一壶酒水,自走到卫瓒的身侧,慢悠悠说:“原来你也有力竭的时候。”
  卫瓒仰面躺在地上,笑说:“我又不是怪物。”
  沈鸢垂眸说:“你现在的体力也跟怪物差不许多了。”
  他也是头回见着卫瓒使出全部本事来。
  上回让安王追杀时,他便想过,卫瓒拖着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林桂樟,还能杀出一条命回来。
  得是何其高超的武艺,如今真摸得清了,确实惊人。
  沈鸢不自觉又轻轻捻起了衣袖。
  片刻后,沈鸢自己转移了话题说:“一久战,又开始倚重单条腿,你那腿早晚让你用废了。”
  卫瓒却是道:“平日里也没什么值得我这样久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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