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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风一下车就往兴华街跑去,他一直跑一直跑,直到看见一家店门口挂着张记两个字,心里才骤然松了一口气。
  一下子瘫坐路边,也不顾周围人异样的眼神,他就静静的望着张记。
  他脑海里,回放起这三个多月的经历恍如隔世,团长分给他最后一个任务是,揪出突击队里的奸细。
  虽然三月份那场大战,我方大获全胜,但各种小摩擦小冲突还是不断。
  而且这次面对的敌人十分奸诈狡猾,他们经常会伪装成平民老百姓过来骗取情报,还会假意投诚,仗着我军优待俘虏的原则,趁机给人洗/脑。
  总之,就是各种小动作骚操作不断,敌人的这种渗透,已然造成了严重的后果,极坏的影响。
  就在李风回家的那一个月,他所在的突击队外出执行任务时,也遭到了泄密,不过好在他们反应快,没出什么大事,但一番排查后,发现是内部泄密。
  突击队相当于是一把先出鞘的利刃,各种行动的先手,一旦出现这种情况,突击队就成了一把钝刀:废了。
  突击队里的人,都是经过各个连队层层考验挑选出来,可谓是精英里的精英,上面的人并不想放弃。
  那时候李风不在,启用他调查最合适不过,于是他就联合其他小队设了一个套,佯装有重要任务需要执行。
  他们在深山老林里足足呆一个月,才让那奸细露出了狐狸尾巴。
  然而令李风没想到是,这人竟然是他之前从战场拼命拉回来的人,埋伏的这一个月里,他想过很多次奸细应该是谁,但是唯独没想到是他。
  想问问他为什么,但他硬是不开口,不过李风也没纠结那么多,这个任务他已经完成,他马上可以回家了。
  不知道夏夏猛然看见他是什么反应,真是令人期待,正当他勾起嘴角的往前走时,就听周围一阵惊呼。
  他转头一看,见刚才捆绑好的人,手里突然多了一把匕首,直逼他胸口的刀子,其实他是有机会完全有能力避开的,但他的身体突然间动不了。
  他就眼睁睁看着那把匕首插进了自己胸口,听着周围人不停喊他,渐渐没了意识,随着眼前一片白光闪过。
  他换了一个地方,看着熟悉的场景,是他之前那个中途被人打断的梦。
  他看着他们一起搭伙吃饭后,沈桂花明面上一套,背地里一套的刻意放纵李大宝欺负他的安安康康。
  他精心娇养的人,在沈桂花劝说下,背着锄头去地里上工,第一天,她白嫩纤细的手就磨出了两个大水泡。
  她为了不让孩子发现,强忍着笑意撑到了晚上,深夜里去厨房挑破,挑破后,她头埋在膝盖里小声啜泣。
  然而第二天她仍旧是笑着脸,继续背起锄头去地里干活。
  李风看的心如刀割,他悔恨懊恼极了,恨不得当场抽自己两大嘴巴子,为什么走之前不跟她说清楚。
  不过很快,这样的日子没持续几天,他丈母娘得知他走后,过来陪伴,她的脸上又恢复了以往的笑意。
  安安康康也活泼许多,岳母提出要接她回张家村住时,她心动了,但是沈桂花过来不知道说了些什么。
  她动摇了,最终没回张家村,不过丈母娘也不放心,拉着岳父过来陪着,这个年过的也还算是圆满。
  很快又是新一季的农忙,岳母也回去了,沈桂花又开始有意无意的说着家里粮食少,怕安安康康的营养跟不上。
  她一听这,就会拿钱让她买些有营养的给孩子补补,营养品是买了,但大部分都落到李大宝嘴里。
  两个孩子到底还是年龄小,整日在沈桂花的胁迫下,也不敢吭声。
  就这样,过去了两个年头,村子里突然传起他失踪的消息,她整日里失魂落魄,心不在焉的,一日回家拿农具时,发现了李大宝欺负安安康康。
  张之夏气愤极了,找沈桂花大闹了一场,毅然决然的跟她划清了界限,刚打包好东西带着孩子去娘家住时。
  就听闻她爸上山采药时,摔了下来磕伤了脑袋,急需用钱做手术。
  她当时翻来覆去的,找遍了家里所有角落,只找出了三百块钱,但是这根本不够,她看着急的一夜白头的母亲。
  一向骄傲从没低头求过人的她,挨家挨户的找人借钱,最终是筹够了手术费,然手术费是够了。
  但后面还需要大量的营养补充和后续治疗费用,安安康康也到了上学的年龄,这些像是一座大山似的压在了张之夏身上,让她整宿整宿的睡不着。
  后来,她听人说县上摆小摊很赚钱,于是就一拖四到县城谋生活。
  李风看着她刚开始因什么都不懂,被周围商贩恶意欺诈打压,后面被城管追赶,四处躲避,弄的满身狼狈。
  他心痛死了,想要抱抱她摸摸她,然而伸手过去都是一片虚影,他什么都做不了,他无比痛恨,那个时候的他干什么去了,为什么三年没回家!
  但这一切的一切都没有打倒她,反而让她的性子更加坚韧。
  她从刚开始的什么都不懂,一步一步地学习,慢慢的摸索,渐渐的小摊上的生意好了起来,岳父病情也好转。
  然生活才开始好一点,沈桂花一家就像一个牛皮膏药似的黏了上来,他们趁着她出去做生意,岳母陪岳父去医院看病,在家里四处翻找。
  康康气急的赶人出去,却被沈桂花一脚踹到了心窝,躺地不起。
  安安见状,跑过去咬住沈桂花,李家的其他人在一旁笑着看热闹。
  还好邻居是个好心的,及时叫来了她,最后沈桂花废了一条腿,但康康因为那一脚伤了心脉,伤势严重。
  李风看着她一夜之间生出了一缕白发,心头一惊,他疯狂的敲击着四周想要出去,想要醒来,但都无果。
  后来,他们在医生的建议下去了京市,那有全国最好的医疗技术,绝对能治好,他们满怀希望去了京市。
  京市是到了,医院也住进去了,高昂的医药费压垮了他们,她之前靠摆摊攒的一些钱,很快就用完了。
  李风看她静坐在简易的窝棚下,望着西南方一夜未眠,心脏抽痛的不行。
  天将亮时,她不知从哪摸出一根烟,缓缓的抽了起来,一根烟抽完后,她站了起来,拿着手里最后的钱。
  去了废品站淘东西,她四处淘四处跑做了一个简易的小推车,在路口摆摊,卖起了她之前在清河县做的小吃。
  然像京市这样繁华的地界,她的小摊又破又烂,摆了好几天也没什么生意,康康的医药费,终是见了底,再不交钱就要被医院赶出来了。
  这时,家里人你五块她八块的又拼出了不少,足足有二十多块,张之夏看到这些褶皱的钱惊的说不出话来。
  不过,她也没问钱是怎么来的,默默的去医院给康康交了医药费。
  交完费后,张之夏并没去摆摊,她悄悄的跟在安安身后,她看见安安因为一个瓶子跟人争得脸红脖子粗,她又跟着何永梅走了一段路,她看见她妈在菜市场上,四处捡别人不要的烂菜叶。
  到这,也不用想她爸给的那张十块钱是哪里来的,他每天在医院陪着康康,只能是停了自己的药省下来的。
  然而他们省吃俭用了这么久的钱,也只够康康住院两天的医药费。
  李风见她一人失魂落魄,路也不看的走在街头,眼里一丝精神气都没有。
  他担心极了,他疯狂的不停的对着眼前的虚影拥抱,想要安慰安慰她,但一碰就散,起不到一丝作用。
  不过好在,在这个最难的时候,她在大街上碰见了她的好友:何叶。
  何叶不仅把她送回了家,第二天又给了她一大笔钱,然后人就消失了。
  有了这笔钱,眼前的困境解决了,张之夏重新做了一个小吃车,她没在放任安安一个人在家里,带着她换了一个地方摆摊,生意也开始有了起色。
  这次周边摆摊的人都很好,对安安十分照顾,安安性子比之前好了许多,慢慢的恢复小时候活泼可爱的性子。
  康康的病也有了好转,他们也换了新地方住,一切都在像好的方向发展,突然间他岳父的身体突然不行了。
  医生说是术后没养好,亏空太多了,这次诊断后,他没坚持多久就走了,岳父走后,紧接着岳母也跟着病了。
  张之夏一边摆摊,一边楼上楼下照顾两个病人,吃住都在医院。
  不过一个星期她就又掉了十多斤肉,身形看上去更加削瘦了,好似一阵风就能把她给吹倒。
  何永梅看着自己闺女瘦的只剩个骨头架,每天来回四处跑,连轴转,心里难受极了,也越发觉得自己是个拖累,不仅没帮上忙反而一直在添麻烦,拉着闺女说了好一阵话后,那天晚上自己拔了针管,安静的走了。
  张之夏眼里含着泪把父母合葬在了一块,又在墓前静坐了一晚上。
  李风看她眼神偶尔飘向西南方,一夜之间头发又白了许多,心里闷痛闷痛,他感觉他好像是失去了什么。
  这天过后,张之夏变得沉默了许多,烟瘾也越来越大,已经从之前的偶尔抽一根到现在的每天小半包。
  也不带着安安在街上摆摊了,让她留医院姐弟相互照顾,他们新搬的家也不常回了,整日就守在小吃摊前赚钱。
  直到康康病情好点后,可以不用在医院住了搬回家后,她才常回去。
  之后的几年里,李风看着她把生意慢慢做大,小吃摊逐渐变成了小店,不断的扩展扩展再扩展。
  她送安安康康上了最好的学校,一切都给他们最好的物质要求。
  但安安也渐渐大了,可能是因为小时候的一些原因,性子越发古怪起来,不过她在张之夏面前一直都是乖乖女,在康康面前一直都是温柔大姐姐。
  就这样,时间缓缓走到了1989。
  这年,张之夏在京市买了一套房,装修的十分温馨,一家三口搬进新家。
  她特意做了一桌好菜,高兴的对着安安康康说,以后没那么忙了,过几天就带他们去北海公园玩。
  安安十分高兴,脸上露出了久违的真诚笑容,李风在一旁看着也笑了。
  突如其来的意外总是令人猝不及防,她这时候晕倒了,安安康康慌了。
  他也跟着慌了,他看着她毫无生气的躺在地上,觉得自己快要呼吸不过来了,心痛到无以复加,他拼命的想挣脱出去这个牢笼,但就是挣脱不开。
  依然是以一个旁观者视角的存在!
  安安很快反应过来,她打电话叫来了救护车,张之夏很快被送到了医院。
  因为康康的病,他们时不时的就往京市人民医院跑,跟这的医生很熟了。
  他们仔细检查一番后,缓缓道:“许是她想了许久的事现在实现了,心里松了一口气,或许是身体里还有哪种病症没查出来,也或许是太累了;这几种可能都有,能不能醒来就要看……”
  “医生!医生!你们快过来看看,刚才我们队长的手动了一下!”
  正当李风揪着心听医生说话时,他突然听见耳边一阵嘈杂声,紧接着一阵白光灼的他眼睛生疼。
  他不适的眯起了眼,从缝隙间几个模糊的人头在他面前来回不停的晃动,下意识的皱了皱眉,他继续闭眼,想要听那医生的说想要醒来……
  谁知,闭眼后是一片漆黑,他什么都看不到了,缓了好一会后,才惊觉他醒了,醒了那是不是就可以回家了!
  他要回家,他现在就要回家!
  他径直的坐了起来,一把拔掉手上的输液针头,跌跌撞撞的就往外面跑。
  刘安国见自家队长醒了,这还没高兴三秒,就见他不要命了似的往外冲,连忙追过,费了好大力按住他。
  刘安国没想到他都在病床上躺一个月了,手劲还这么大,“队长,奸细已经被我们解决了,你不用担心!”
  突然间被人按住,李风也冷静了下来,他默默的走回病房。
  下午,他去找团长拿了退伍通知书,跟队友告了别,完全不顾他们震惊吃惊不理解的询问,只留了一个地址给他们就走了,他现在不想解释那么多,只想回家,必须回家,快点回家。
  晚上,他就拿着特批的条子坐上了回家的火车。
  现在,他看着近在眼前热热闹闹,人来人往的张记,突然有些近乡情怯。
  不自觉的想起他上次回来时,她看他眼底的生疏,心里徒增一丝害怕,他不知道她会不会恨他,上辈子那十年一次都不曾回家,后面竟然直接没了消息,每次最困难的时候他都不在……
  越想他心越凉,他自己都无法原谅自己,他不配当丈夫不配当爸爸。
  想到上辈子沈桂花和李家人办的那些事时,他眼神暗了暗,从地上站起来,转身回了李家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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