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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幕之九·阿白
  白哉并不是好忽悠的,他沉下脸,「既你如今就有能力解除祝福,又何必要那五十年?」
  扫了一眼银发狐狸手中的水晶缸,「将蓝染本体带来,天界本不赞同。」
  「上神误会了。」
  银从容道,「你可知,我这本命神通起效的条件?」
  「愿闻其详。」
  「祝福的目的与现实越相近,耗费的力量越少,反之则越多。」
  他悠悠道,「我从上次之后,狐丹受了重创,至今未復,以如今一护对你的心意,大概……嗯,我再修养个两三百年,倒是能强行断开你们的红线,只是,上神等得了吗?」
  「用这分身之法,若五十年后,他对我的心意更深,岂不适得其反?」
  「你的分身未必要与你样貌相同,甚至可用一些法子遮掩神魂气息,他认不出来的。」
  白哉沉默了。
  银已经说得明白,目前他力有不逮,若是陪伴五十年,一护对「朽木白哉」死了心,断了意,他解除祝福不需要那么多的妖力,那么事情就能解决了。
  但他总觉得不会那么简单。
  五十年,变数太多了。
  白哉不相信的是自己。
  他才进了一个心魔幻境,就差点被弄得境界掉落,这以分身跟那隻小狐狸相处五十年……
  「分身化形,可以自行切断感应。」银补充,「红线亦可移到分身身上。」
  良久,他才听见这位冷酷上神开口,「将法诀予我。」
  一护这天练完了剑,缓缓回家。
  青丘风光秀丽,草木生灵,气息纯净,山光如画,他涉过溪流,拂过莎草,脚畔野花星星点点开放,一树一树桃李笑对春风——这是他的家乡。
  红尘纷扰,他也算是走过了一遭,经歷过人心,拥有过情爱,见过生民多艰,也识得眾生多变,原本该是大有感悟好好修炼的时机,只是……
  一护叹了口气。
  顺其自然吧。
  再过一阵子,或许就能走出来,大道是初心,他不会忘,也不会弃。
  走进师徒二人居住的小谷,一护就看见师傅正笑眯眯地端详着脚头一隻白色的小狐狸。
  大概是哪家的小傢伙过来串门的吧,不过师傅一向不爱招惹幼崽,嘿,除了当年收养自己。
  一护顿时醋意上翻,「师傅啊,你是不是要养新狐狸了?」
  「看着酸溜溜的。」
  市丸银笑骂,「我哪有精神再养只小狐狸。」
  「那这狐狸哪来的?」
  「老友託付给我的,不过不是我养。」
  市丸银拎起白狐狸颈上的皮扔向一护,一护手忙脚乱地赶紧接住,「给你了,好好养啊。」
  「啊?」
  一护看着怀里一声不吭被扔过来的小狐狸,发现这隻小狐狸通体纯白不带一丝杂色,一双眼睛乌溜溜的宛若黑曜石,毛发顺滑,頜尖爪软,倒真的是俊俏得很,将来长大了肯定是美狐一隻。
  「我?我可不会养。」
  他心里一堆事,哪有心情养小狐狸?
  「师傅有事弟子服其劳。」
  银耍无赖地道,「你多费费心啊,也不用做多少事,就是教教他修炼,这小狐狸修为不错,,也很懂事,累不着你的。」
  师傅话都说到这份上了,一护怕是不应也得应了。
  他驀地举起乖乖趴在怀里的白狐狸,看了一眼其下腹处,「是公的啊,行吧,我就帮师傅照顾一阵子。」
  狐狸半响才反应过来一护在做什么,顿时吱吱地叫了起来,显然是恼的,两隻狐狸爪子因为被一护托着胁肋而动弹不得,一双后肢却是能动的,摇晃要弓起腰就要蹬一护。
  「怎么还害羞了呢?」一护觉得有趣,他毕竟还是少年心性,看着狐狸一身白毛都快染上粉色的模样倒是乐了,「不气不气啊,以后我不乱看了。」
  他将小狐狸团入怀中,一手托着肚子,一手从头顶一路抚摸下来直到尾巴。
  哟,又炸毛了?尾巴都不给摸啊?
  偏要摸。
  一护坏心眼地揪住了小狐狸的尾巴。
  「嗯,你浑身都是白色,就叫阿白吧。」
  一护脱口而出这个名字,驀地想起白哉的名字里也有一个白字,他这般唤阿白,倒像是……给白哉取了个小名。
  猛地摇头,阿白是小狐狸,就算有相同的字又怎么了?人家天然一身白毛嘛。
  小狐狸被抓住了尾巴,已经反过脑袋扭成了麻花要咬他了,被他这么一叫,却楞了楞,随即闷头掛在了他的胳膊上。
  小肚子软软的,毛绒绒的,真可爱。
  一护自己就是毛绒绒,自然也稀罕毛绒绒,对蛇一般冰冷光滑的无感。
  「看你们相处得好,我就放心了。」
  银若有深意地道,「化形虽然是修为到了就可以,但也得多练练,你想他长什么样儿?」
  一护一惊,看向师傅,师傅点点头,确认了他的猜测,「只要你想。」
  就是说,如果想要小狐狸长成白哉那样儿,也可以刻意引导么?
  就算不是一个人,但也可以天天见到了。
  一护却摇了摇头。
  「不用了。」
  「没必要对自己这般严苛。」
  银心疼地道,「稍稍放纵一下也是可以的,堵不如疏嘛。」
  「不用,白哉就是白哉,不需要替身,这对阿白也不公平。」
  「傻小子。」
  惦记着他人的公平,惦记着对得起道理,最后苦的还不是自个儿?
  不过这才是他家小一护嘛。
  银也就摆摆手,随他去了。
  白哉被迫接受市丸银的条件,分出神魂进入化形,变成了一隻小狐狸,很是气闷。
  他哪里不知道这是市丸银折腾他的恶趣味。
  不过既然能切断感应,那就无所谓了。
  白哉转头回到了天界,不再去管那一部分神魂。
  当然也不知道他的神魂分身变成了狐狸之后,因为没有本体神识的连接,又不曾得到本体的所有记忆,还真以为自己就是只小狐狸,被狐狸的本性影响,倒是天真无邪起来。
  一护每天带着小狐狸阿白修炼,修炼之馀,他看看书,弹弹琴,小狐狸就在他的琴声中扑蝶弄花,倒是颇为快活。
  看着这雪白白的毛团团活泼泼地玩耍,一护沉鬱的心情还真渐渐好了起来。
  小狐狸对他颇为依恋,睡觉的时候会鑽入他怀里,抱着这又软又轻的小东西,顺着它背上的毛,一护觉得,空虚的怀抱有了东西压住,他竟有了睡意。
  狐狸是很喜欢晒太阳睡觉的。
  即便修炼可以代替睡觉,狐狸们还是会遵循天性每日里睡上一睡。
  只是回来之后,一护就不曾睡觉了。
  他睡不着。
  反而会在没有那个人怀抱的空虚和冷意里,越发的胡思乱想。
  这会儿,抱着轻软毛厚的小狐狸,他渐渐合拢了眼睛,进入梦乡。
  也不知道分身跟黑崎一护相处得怎样了。
  白哉到底是分出了一丝注意力在那边的。
  毕竟分身就快化形了,到时候要变出怎般的面貌,白哉还得思量一二。
  如果他不刻意控制,白狐狸化形的模样,定然是跟他一模一样的。
  但白哉既希望分身跟他有所相似,好诱得黑崎一护变心,又得不完全一样,让他不至于真的将分身当成替代品。
  总之,红线转移到了分身身上之后,白哉倒是少受心魔滋扰了。
  的确还会偶尔想起那个明媚的小狐狸,也会有一些歉疚和心软,但他一向自控力强大,这些情绪波动并不能对他造成太大的影响。
  这天,处理完公务之后,白哉首先将神识延向了蓝染的虚夜宫。
  虚夜宫的十刃是蓝染的部下,对白哉敌意深重,当年若蓝染不是秘密下界,而是带上一两个十刃,不至于落得如此下场。
  不过白哉当年也是不想蓝染的行为被宣扬开来,引得眾人效仿,也是孤身追查。
  蓝染到底有市丸银,比较起来,还是白哉战得更艰难。
  他知道,天界很多神仙都觉得他不近人情,就连脾气最好的浮竹,也对这件事颇有微词。
  但量天尺,是最通晓天地间规则的存在。
  他不是不近人情,而是……仙妖有别,血脉的问题影响深远。
  仙或神若是与妖或人相恋,诞下血脉混杂的后代,就有几率返祖出混沌神魔血脉。
  当年建立天界,跟混沌神魔的斗争虽已过去,惨烈之状却歷歷在目,这等事情势必不能容许。
  即便市丸银是只公狐狸,但蓝染是混沌青莲,本体其实是雌雄同体的,他们若是情到深处想要后代,也不是做不到,这后果就难以预料。
  白哉轻轻叹了口气。
  虚夜宫十刃依然各司其职,镇压混沌海,最深处的海中央,一株碧玉般的青莲正在幻影般的水中舒展枝叶。
  他当然不可能把青莲本体带出天界给市丸银,只想办法取走了一小截生出莲叶的莲藕,说是本体退化成为幼态,市丸银不知就里,被骗过了。
  至于蓝染在缓缓恢復,那倒是真的,青莲扎根混沌海,本体犹在,哪怕神魂自爆,碎片也可被一点点被召回,若那之后……他还执意要跟市丸银在一起,只要他立下天道誓言绝不会诞下混血,修改天规也不是不可以考虑。
  天界中颇多仙神对一些天规不满已经由来已久,继续强压早晚出事。
  白哉对于蓝染神陨,自己重伤的后果,不是没有反省的。
  若他当年知晓变通一点,也不至于如此惨烈。
  出了一阵子神,白哉莫名就按捺不住地想知道分身跟黑崎一护相处如何。
  毕竟市丸银诡计多端,他打的主意,肯定跟他肯说出来的不一样,这事情走向必须掌握在手中。
  嗯,是这样没错。
  于是他理直气壮地连接了分身。
  白狐狸之前还在酣睡,这一睁开眼,眼底神光隐现,芯子已经变成了天界上神。
  不过上神也是会被吓一跳的。
  毕竟入目就是黑崎一护睡着了的面容。
  太近了,近得他一呼一吸间气流拂着睫毛微动的细节都看得一清二楚。
  这分身小狐狸这么没出息,这就跟黑崎一护睡一块了?
  白哉暗自不爽,指挥着不太适应的兽体,想要从黑崎一护怀里挣扎出来。
  「唔……别动……」
  少年睡得脸红扑扑的,嘟囔着抱紧了白狐,还将脸埋在了白狐那皮毛丰厚的背上。
  白哉只想一爪子拍他脸上。
  「别动……我好久没睡了……」
  正要落下的爪子一顿。
  「白哉……」
  少年睫毛颤动,「白哉……」
  他梦到了什么?
  唇角噙着浅浅的笑,发丝宛如金线,光线并不黯淡,他发色睫毛宛若自生光华,映得那肌肤愈发暖玉般莹洁润泽。
  「白哉……别走……」
  他皱起了眉,低低地唤着,手徒劳地往前虚抓了两下。
  一滴晶莹的泪从眼角沁出,渐渐饱满。
  他却倔强地抿紧了唇,不肯再求。
  只一两声哽咽压在了咽喉深处。
  他很伤心。
  在自己面前骄傲地撑起了脊梁,绝不纠缠,背地里却止不住伤心。
  白哉无声地在少年怀里蜷成了一团。
  体温的交融,太过亲密了。
  但是他却还有比这更亲密的记忆。
  狐狸毛又泛上了一点红影。
  情为何物呢?竟叫人如此的……难以割捨?
  白哉明白黑崎一护。
  他不会死缠烂打,也不会倾诉情衷,他是骄傲的,但他也是痴情的,他只会将这份情意藏在心里,自己咽下失落苦楚的泪水。
  他跟自己虽然没有诞下混血的忧虑,但自己既然身为司法之神,带头违反规则,这规则也就名存实亡了。
  他们不可能在一起。
  这般,让他早日能移情别恋,也是帮他吧。
  这么想着,白哉心里却还是沉沉的,并不舒畅。
  「我刚才……」
  一护睁开眼睛,眼底还残存着睡意,愣愣地道,「好像梦见白哉了。」
  他摸着蜷在怀里的白狐,神色平静,眉心却蹙得紧紧,「他背对着我,不肯看我一眼,就走远了,我怎么也追不上。」
  小白狐叫了两声,声音嫩嫩的,这是只年岁尚幼的小狐狸。
  倒像是在安慰一样。
  一护低头看了看它,「你还不会说话啊?照理说,你的修为应该早可以炼化横骨了呀?」
  「一……一……」
  「看来是没人教。」
  一护笑了笑,「今天开始就跟着我学说话吧,来,一护,一护。」
  「一、一护……一护……」
  小狐狸练了一阵子,渐渐发音顺畅起来。
  「对,学得真快,阿白好聪明。」
  「阿白,知道吗,这是你的名字,来,跟我念,阿,白,阿白……」
  「阿……白……」
  「对,你一身雪白,真是漂亮得很,将来化形了啊,一定是个大美人。」
  一护说起大美人,心里就想起了白哉。
  在他心中,谁也比不上白哉漂亮。
  他作为凡人的时候,就已经雪姿月韵,令人见之忘俗了。
  变回上神之后……
  更是瑞光万端,流风回雪,姿容之盛不可逼视。
  只是那双眼,宛若无尽青空一般,太过高,太过远,太过俯瞰,太过淡漠了。
  看着就恍觉自己只是一粒尘沙,遥不可及,只能仰望。
  他怔怔地出神,眼底似忧似喜,眉心微蹙,既清且明,白哉狐狸仰头看着着,觉得他看着似乎比在歷练时要来得小上几岁,或许,是在凡人中,年纪太小了不方便,于是故意做了些调整,这才是他的真实样貌吧。
  「大美人……」
  他佯装着牙牙学语。
  少年就对他笑,那笑容,寧和如水,异常温柔。
  耐心地一句一句教他。
  量天尺天生地养,无父无母。
  也无师无长。
  白哉还是第一次,被当做晚辈这般温柔相待,循循教引。
  有点……新奇……
  察觉到自己竟有些留恋,想要多待几天,看这小狐狸会教自己什么,白哉心头一震,立即切断了感应,回到了本体。
  视线下落,是成人的手掌,手指修长,骨节分明,这才是自己。
  他微微闭上眼。
  等化形了再过去看看吧。
  在这之前……不必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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