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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淼淼老师再见!”一群可爱的包子脸冲着易淼淼挥手。
  淼淼把最后一个小朋友送到家长手里,人群也渐渐散去,她刚转身想要回去收拾东西准备下班,一道熟悉的声音叫住她,“淼淼。“
  他不是早就跟自己没有关系了吗?他不是已经消失在自己生活中了吗?他不是那样斩钉截铁的否定曾经的一切了吗?他来做什么?!
  易淼淼僵在原地,并不想回头看那个人一眼,多一眼都不想。
  “苏妈叫我来接你回家吃饭。“身形健硕的男人盯着易淼淼的背影,他眼中藏着隐忍,炙热的目光打在易淼淼身上,她真的不舒服极了。她好想跑开,但她根本动不了,脚底板被涂了胶水,腿上绑着千斤顶。人在极度痛苦的时候是麻木的,不知所措的。
  陆海洲的突然出现无异于将易淼淼尘封三年的伤疤不留情面的揭开,撕裂开的口子足足可以吞噬掉整个易淼淼。
  可是她还是说不出来什么狠绝的话语,她从来不知道那些像刀子一般的话语都是怎么讲出来的,有时候对着镜子学电视剧里的台词都不知道怎么开口,她不知道该怎么用言语辱骂身后这个负心人,她对他只有深深的恨意,无比的失望,以及她再也表达不了的爱意。
  “我去收拾东西。”易淼淼忍着泪,强装镇定。
  “好。“陆海洲点了跟烟,找了个角落,她还是那么漂亮温柔,也对,才三年而已,她又能有多大变化呢?
  开车回去的途中,易淼淼全程一言不发,她甚至不愿意看他一眼,一直在闭眼假寐。
  陆海洲转头瞧她,她仿佛也感知到他的目光,把头别到车窗那边。她还是那样,一生气就犯倔,爱答不理的,也不会冲你发脾气,就是有一股屏障隔着她和惹她生气的那个人。好像二十六年来,能惹她生气的,只有他陆海洲。
  “海洲回来啦。“易淼淼妈妈也就是陆海洲口中的苏妈给这对”陌生男女“开门。
  “苏妈好。“陆海洲拎着一大堆礼物进来,苏女士乐呵呵的叫易爸出来接一下。
  “陆叔叔好,陈妈好。“易淼淼自然的跟陆海洲父母打着招呼。
  “快坐快坐,你老妈做的全是你俩爱吃的,咱两家都多少年没聚齐了。“陈子青笑着招呼。
  这次陆海洲回来,必须得把两个人的终身大事定下。
  况且,陈子青有意想要易淼淼圈住陆海洲。
  陈子青跟苏茜是从小到大的朋友,后来找的老公也是同一个单位的,就连分到的福利房也是对门,易淼淼和陆海洲是同一年生的,天天一起吃饭一起玩。
  上小学的时候两个人手拉手回家,中学的时候就算有了各自的玩伴回家路上也是一前一后。陆海洲还记得小学的时候中午吃饭,食堂阿姨给每个人夹两个鸡腿儿,易淼淼只吃一个,他很自然的把她剩下的那个鸡腿以及大米饭全都吃光。后来易淼淼每次吃鸡腿之前都直接夹一个到他盘子里,米饭也都拨一半给他。
  他逐渐变得又高又壮,初中就窜到快一米八,身子壮得已经可以完全把易淼淼遮住。他甚至有时候捏着易淼淼细白细白的手臂笑着问她是不是自己不该帮他吃那么多饭。
  陆海洲初三的时候陈子青夫妻俩下海经商,不想陆海洲跟着奔波就把儿子托付给了苏茜,逢年过节或者是空闲的周末偶尔回来看看。
  “淼淼,今天陈妈来还有个东西想要送给你。”说着陈子青拿出一个精致的木椟,取出里面的玉镯就要套在易淼淼的手上,易淼淼想要拒绝,但是看着妈妈热切的目光还有陈妈诚恳的眼神,她强笑着伸出手腕。
  “这个是易家传给儿媳妇的镯子,今天陈妈给你戴上,不是急着你跟海洲结婚,就是陈妈想告诉你,陈妈真心喜欢你,想跟你成为真正的一家人。“陈子青这一番话一出口,易淼淼嘴角的笑僵住了。
  陆海洲握住那只带着手镯的手,跟苏茜夫妇俩笑着说:“苏妈,易叔,我会照顾好淼淼的。”苏茜夫妇俩相视一笑,根本不知道自己家女儿现在心中百般不情愿。
  易淼淼用力攥紧拳头想要挣脱开陆海洲的手,可是她哪能敌得过一个成熟男人的手劲,指甲嵌进肉里,疯狂的叫嚣着反抗情绪。
  易爸吃虾爱沾芥末,易淼淼记得家里似乎是用没了,没等易爸起身去找,易淼淼直接说自己下楼帮他买,陆海洲跟着也出去了。
  陆海洲一路跟在易淼淼身后,想叫住她却又不知道怎么开口。
  易淼淼付完钱转身,陆海洲就站在她身后,很近,若不是她察觉到就会撞个满怀。陆海洲的惯用伎俩。
  陆海洲从她手中抽出芥末酱,强硬的拉着她的手,一直走到一处僻静的地方。她放弃挣脱,神情带着冷漠和无言的愤怒,浑身上下每一个细胞都在控诉着她的不满。
  这是她这三年后第一次正视眼前这个男人,他也没怎么变,只不过额角那里多了一处疤痕,不算狰狞,倒是给他平添了一份男人的野性。
  “淼淼,你知道,你只能嫁给我。”陆海洲盯着她的眼眸,向前一步,俯下身子,张开双臂,想要抱她。
  易淼淼知道陆海洲一向是这样“自以为是”“狂妄乖张”。她攥紧拳头,扭过头去。
  陆海洲看见易淼淼无动于衷的样子,自顾自的抱住她,贪婪地感受她那熟悉的气息。他知道她根本没法拒绝他们之间的婚事,就像她手腕上那玉镯,大小刚好合适,想摘下也难。
  易淼淼不知道自己该怎么拒绝,她没办法当面拒绝陈妈,更没办法无视妈妈爸爸殷切的目光……还有他用力握住自己的手……可是,她不明白,明明当初那样坚定离开的人明明是他,他不是早就不爱自己了么?不是腻了吗?他可能无非也就是急着应付父母才想要跟自己结婚的吧,反正,他一定不会是因为爱她才跟她结婚的。
  没过几天,两个人在双方父母的注视下领证,交换对戒,由于陆海洲的工作性质也就邀请了关系近的亲朋简单吃顿饭,可是只有易淼淼自己知道,完成这些事情的只是一副假笑着的躯壳罢了。
  婚房里易淼淼目光呆滞的看着墙上巨大的喜字,她根本不想在那个根本不属于自己的喜宴上强撑下去,好在大家今天都体谅她,那些爱闹的朋友们也没有为难自己,滴酒未沾的沉玫开车送她回家。路上易淼淼什么也没跟沉玫讲,如果沉玫知道自己的真实想法,她一定会气得跟陆海洲撕破脸,易淼淼最不想看见的就是沉玫为自己的事情伤神。
  “淼淼,你们一定要好好的。照顾好自己,有不顺心的事情记得跟我打电话,我随叫随到。”沉玫知道她和陆海洲之前分手过,也知道陆海洲消失三年后回来就跟易淼淼结婚。
  她不是没想问过,她从来都是认为易淼淼跟陆海洲的事情只有他们自己才能解决。易淼淼如果不想跟她讲,她从来也不会问。三年前易淼淼淡笑着跟她说一切都结束了的时候,她冷静轻柔的声线仿佛在同沉玫分享她今天在实习中发生的事情一样。
  在沉玫眼里,易淼淼从来都是强大的,坚韧的,比起郊野的蒲草,更像是倒影明月的一汪清泉,她从来都是可以用她自己的温柔化解全世界的锐利。
  易淼淼握紧沉玫的手,笑着跟她讲:“别担心。“
  可是为什么满屋的红色都显得那样刺眼,易淼淼将身上繁琐的饰品都卸下,解开盘起的发,她不知道如何面对这段关系,更不知道如何面对那样一个已经在自己生命中消失了三年的旧情人。她其实很想跟沉玫痛哭一场,诉说自己的不愿和难过,可是她实在做不到。
  “滴。”指纹锁开启的声音,陆海洲醉醺醺的回来了。
  伍钊这帮男人灌了他不少酒,一对四他真的有点顶不住,毕竟今天他也挺开心的,也多喝了些。
  卧室里的女人在梳理着乌黑光亮的长发,白皙的肌肤在暖光下泛着莹莹的光。她身上的洁白的纱裙还没褪下,恍若梦境。
  他靠在门框旁盯着她看。易淼淼依旧无视他的存在。
  他蹒跚着一步一步靠近她,他因为酒精失重的头忽地伏在易淼淼肩头。
  “淼淼。”耳边尽是他灼热的气息,易淼淼不着痕迹的往另一边躲了躲。陆海洲的头忽地一沉,身子也将将倒下,庞大的身躯拢着易淼淼,易淼淼放下手中的木梳,费力地将他扶起来,搀着他走到床边,陆海洲仿佛全身的重量都压在她身上,她好不容易将陆海洲放倒在床上,帮他把袜子和外套脱掉,转身要出去把自己这身白纱裙脱掉。
  “别走。”粗粝的大手拉住她,一股力直接将她带到他的坚实的胸膛。
  硬挺的西装被他压在身下压成一团,本来就紧绷着的黑色衬衫因为他胡乱的动作崩开了胸前的纽扣。
  易淼淼故作冷漠的眼神审视着眼前这个不知道是不是在装醉的男人。
  不知道为什么,三年的时光让他周身上下都布满了她不清楚的沧桑感,手掌上那几道细小的疤痕和粗粝的茧子,她开始存了疑心,他这三年到底干什么去了?不可能像是他说的工作调动那么简单。
  本来白净的肤色如今也带着点小麦色,虽然没那么明显,可是他们三年未见,他从前的模样就刻在她的脑海中,从前那个意气风发的少年感已经完全消失了。眼前这个男人熟悉又陌生,她甚至看不透他,可能从前也没有真正了解过他。
  “我要去换衣服。”易淼淼想要挣开他。
  “别走。”说着他扣住易淼淼的后脑勺,两个人嘴唇碰嘴唇,陆海洲还来不及做下一步动作,酒精已经将他彻底麻痹,他昏睡了过去。
  均匀的呼吸声将易淼淼脑中的警报器关闭,她缓缓起身将身边的男人握住自己的手轻轻拿开,去换了睡衣后回来贴着床边躺下,她背过身去关了灯,听见耳边男人均匀而又沉重的呼吸声,曾经的安心已经变成了那种说不清道不明的难过。她想起陆海洲跟她说分手的那天夜晚。
  他时隔一周来她实习的幼儿园接她下班,他们俩因为工作已经一周没有见面了。也没有什么征兆,陆海洲带她去了他们平常最爱吃的餐厅,跟她说:“淼淼,我们分手吧。”易淼淼不知道他究竟是怎么了,明明他们最近也没有吵架,只不过因为彼此工作都很忙缺少沟通而已。
  “我决定要调走了,淼淼。”陆海洲继续说。
  易淼淼强忍着心里的痛苦问他:“我从来都不觉得异地会怎样,你当时跟我说有机会调走的时候我就已经做好跟你异地的准备了。”
  “可是我不想异地,你懂吗?淼淼,是我不想继续我们的感情了。”陆海洲说着刀子一般的话语,直插在易淼淼的心窝子上。
  送易淼淼回去的路上他们都没有再讲过一句话,易淼淼下车的时候都不想跟他打招呼,她头也不回的上楼了。
  只有她知道,那一天她哭得快晕过去,要不是沉玫打电话来问她她真的可能死在家里都没人知道。
  “淼淼,我马上到你家。”沉玫听着电话那头的沉默,踩一脚油门,急得心中直跳。
  “嗯……”易淼淼知道沉玫肯定急疯了,她这个时间应该是提前下班。
  她提着自己的无力的肉体,擦干了泪,去给沉玫煮点面吃。
  沉玫拿着易淼淼给她的备用钥匙开了门,进门只看见锅子里的水沸得马上要扑出来,她冲过去想把煤气灶关掉。可是锅盖一个倾斜就掉了下来,玻璃渣碎的满地,易淼淼像个提线木偶一样蹲下去用手捡着玻璃渣,玻璃渣被她攥在手心里,割破她的掌心,血顺着流下来。
  沉玫一手把煤气灶关掉,另一边赶忙把易淼淼扶起来冲她喊:“易淼淼你是不是不要命了?!”说着把她的手掌掰开,易淼淼眼里噙着泪。
  “我就是想给你煮一碗面……”易淼淼抱住沉玫,在沉玫肩头啜泣着。
  沉玫说:“你要是真的舍不得他,或者不相信他会这么轻易了断你们之间的感情,你就去找他。”
  易淼淼真的不相信陆海洲会这样决绝,她到他所在的警局门口等他,那些被擒获的罪犯看起来都与正常人无异,偶尔有些因为打架斗殴的年轻人可能打扮的前卫一些。
  陆海洲早就知道易淼淼来找他,门口值班的警卫员一口一个小嫂子的叫着,他拖了许久故作有事下楼看她。
  “你来找我做什么?”陆海洲知道怎么说话能真正伤到眼前这个柔善的姑娘。
  “想……跟你谈谈……方便吗?”易淼淼不知道为什么图生出一股卑微感,她真的不情愿这样,但她更不想跟陆海洲分开。
  “淼淼,回去吧,我这边公务真的很忙。”陆海洲说完就要走“我先上去了,你自便。”
  有一天她独自去了之前跟陆海洲总去的那家餐厅,在玻璃窗外,她看见陆海洲和一个女人谈笑风生。她终于知道,无论她信与不信,她这二十三年都已成定局。
  后来,沉玫问起时,她强笑着跟她讲:
  “一切都结束了。”
  易淼淼永远忘不了那种将她灵魂抽丝剥茧的痛苦,她更忘不了那个二十三年来,充斥着她整个世界的那个男人。
  总之,现在的易淼淼没有丝毫的安全感,她情愿自己像一只刺猬,缩起来便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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