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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冯力沉默一瞬,道,“皇上,奴才并不知是何情况,不过在皇上昏迷时奴才收到太子的指令,让奴才一定要保全皇上,切不可让晋王奸计得逞。”
  成泰帝听罢,沉默良久,不知想到了什么,忽而苍凉一笑,“看来朕真的老了,这至尊皇权,朕是该放手了。”
  “皇上……”冯力欲言又止。
  成泰帝抬手制止,道,“不必多说了。”
  冯力便不在多言。
  太明宫正殿再次陷入了沉寂之中,与殿外愈渐喧嚣与激烈的打斗声成了鲜明的对比。
  不知过了多久,当半轮弯月悬于黑幕之上,晋王明岑与太子明晟的决战以一千麒麟卫尽数被灭,段崇南与晋王明岑被活捉与御前而宣告结束。
  当亲眼看到明晟毫发无伤的出现在面前,而晋王明岑蓬头垢面,满身血污的跪于御前时,成泰帝只觉满心疲累。“虽说出身皇家,可你们本身也是手足兄弟,如今为了这皇权之位,兄弟反目,无君无父,可知朕心如何?”
  明晟连忙道,“儿臣惶恐。”
  成泰帝看了明晟一眼,又看了一眼自知落败而面无表情的明岑一眼,半晌道,“罢了,晋王明岑大逆不道,图谋造反,甚伤朕心,传令将晋王及其党羽关入天牢等待发落。太子明晟救驾有功,即日起行储君之职,暂领国政!救驾之人,由太子逐一论功行赏!”
  明岑面色不变,垂眸拱手道,“儿臣遵旨!”
  与此同时,太明宫外前庭内,一道烟火骤然而起,如流星一般划破长空,与星夜之中绽放出一道耀眼的光芒。
  京城以西北的一间民宅内,正在院内等待消息的严羡之见京城正上方亮起的烟火,面露喜色,连忙高声道,“缜兄快看!成功了!太子成功了!”
  李缜闻讯从屋内踱步而出,他一手按着心口处,一边抬头,与月光之中露出了苍白而比往前稍显清瘦的面庞,亲眼见到京城正上方再次亮起的一抹烟火,他唇角轻轻扬起,脑子里乍然闪现一张明艳的笑颜。
  他低声喃喃,“终于,可以去见她了。”
  第103章
  “这一夜,晋王明岑的宫变在太子明晟明面示弱而暗中雷厉风行的决策之下一败涂地而宣告终结。这一场转变来得猝不及防,翌日成泰帝传下的圣旨更是让满京城哗然。
  成泰帝龙体病重,自知命不久矣,朝政之事皆由东宫太子明晟一并监管。
  然而晋王明岑叛变一事,成泰帝命太子彻查,不可草草了结,更不可冤枉过甚。于是,但凡与晋王明岑有过往来的大臣无一不胆战心惊,人人自危。
  不过,与之相反的,亲近太子一党的则无一不在暗自庆幸。而身为宫变一事最大的助力,利用自己的死让段崇南与晋王明岑放松警惕的武安侯李缜,成了此役最大的功臣。在第二日,便被太子的人迎入了京城。
  封府的封敬坤更是在第一时间被放出大理寺,即刻回府。
  听到消息的封懿便在第一时间着急忙慌的赶往朝晖堂。
  朝晖堂内,亲眼看到面色稍显苍白的李缜与一身戎装的封毓出现在堂前,尤其是在得知他们二人相助太子推翻晋王一党的宫变时,封敬坤与李氏满心哗然。
  封敬坤不敢置信之余,更是长长叹一口气,想着自己这段时日被关在大理寺,再出来时外头竟已翻天覆地,对着李缜与封毓两人一时却说不出话来。
  李氏却是早已流出了激动与欢喜的泪水。她上前一步深深看着三年不见,眉目虽如初,气质却焕然一新,满脸坚毅之色的封毓,心里又气又心疼,哭着道,“你这不孝子,是怎么做到三年都不给家里一点音讯的?你就不曾想过我与你父亲会担心你么!”
  封毓满脸愧疚,“母亲,父亲,抱歉!儿子虽不辞而别,也只是想在外面闯出一番天地,不辜负父亲母亲的期盼。所幸儿子这三年不算浪费,也算是让父亲母亲有了交代。”说罢,封毓双膝跪地,朝着封敬坤与李氏郑重磕了三个响头。
  一旁的封懿也只是满眼含泪的望着,望着封毓,更望着李缜。
  她知道他们此刻有更多的话说,更多的事情要交待,所以即便她此刻要很多话要说,很多事要问,也只是强忍着,满目温柔的望着李缜。
  封敬坤上前一步,与李氏一同扶起了封毓,沉默半晌,终于问出了心底的疑惑,“究竟出了何事,你们可以说清楚了。”
  李缜沉默一瞬,道,“此事,要从月初我收到山东安顺的一个消息说起……”
  李缜将他收到严羡之的那个消息开始,带人前往山东欲见当初潼关的那个人证,却在山东境内遭遇段崇南的人截杀,幸而他早一步送信给封毓让他前来援助,才逃过一劫,太子及时收到消息,配合他来了一出诈死的计策引晋王明岑上钩,并诱导明岑一党逼宫,继而将其一举扳倒的计谋仔细说出。
  朝晖堂内众人静静听着,直到李缜说完良久,封敬坤颇为惊叹的望着他,“你竟与太子这般默契,里应外合化解这次的劫难,当真让我震惊。不过,这其中若有差池,却也惊险万分,好在你们安然无恙,平安归来。只是有一点,你们又是如何能洞悉晋王的动向?”
  封毓闻言侧头看了李缜一眼,在李缜微微颔首的示意中开口道,“晋王身边,自然也有太子的人。”
  李缜在封毓开口时,眸色一闪,意味难明。
  封敬坤听罢,知道此事事关重大,没有在多问,转而向封毓叮嘱道,“毓儿,你既回了,去向你祖父请安罢,还有你大伯那边……”说着,封敬坤不知想到了什么,又道,“算了,不必去了,只向你祖父请安便可。”
  经过这次的事,封敬坤已看淡了与封敬山的兄弟之情。只是晋王此次逼宫,他大哥封敬山不知参与其中多少,若要追责,只怕是要连累封府。封敬坤经历过牢狱之灾,心性早已发生了变化,更何况封毓还是此次相助太子的功臣,二房这边封敬坤是不甚担心的。
  反倒是大房那边。
  想着,封敬坤便长叹了一口气。
  封毓明白他父亲的想法,什么也不问,只点点头,“是,父亲。”
  李氏见李缜面色不佳,忙让他进内堂歇息。李缜只说还有事要处理,需赶回侯府。李氏明白李缜的身份与他此次对太子的功劳,也不多留,而是让封懿一同跟上,一边让封懿照顾好李缜。
  封懿乖巧点头。
  李缜向封敬坤与李氏辞别后,与封懿一同出了朝晖堂,前脚踏出西院,就见前方匆忙跑来两道人影,是封懿的大伯母许氏与贴身姑姑。
  许氏此刻满脸慌张之色,见到李缜与封懿便忙上前而来道,“懿姐儿,缜哥儿,你们且等等。”
  封懿站在原地,侧头看了一眼见到许氏后面无表情的李缜,心底一悬,一时也没开口,直到许氏走近才道,“大伯母,何事?”
  许氏看了一眼本就面色有些苍白,此刻因为面无表情而显得有些渗人的李缜,又看了看封懿,终于鼓足勇气道,“你们可否替我问问,皇宫昨夜究竟出了何事?听说你姐夫他被抓了?晋王也被抓了?封婵她才不到二十啊,这般年轻如何能经受得住如此大变?倘若……倘若他当真犯了错,缜哥儿可否帮个忙……到太子面前求个情……”说至最后,许氏有些底气不足,却仍是强忍着说了出来。
  封懿听罢没有吭声,而是转头看向李缜。
  面对许氏慌张而焦急的面色,李缜仍旧面无表情,“大伯母,不知大伯父何在?”
  许氏微微一愣,道,“老爷他……尚在书房。”81812.
  李缜道,“昨夜宫里究竟发生了何事,镇国公世子段崇南又做了什么,我想大伯父应该一清二楚,李缜一介小辈,何德何能有这样的本事能够左右太子殿下的决定,所以大伯母与其在这里为难我们,为何不去请示大伯父让他出面求情?”
  不等许氏有所反应,李缜又道,“大伯母,李缜尚有要事,就先告辞了。”话落,李缜不在多说,牵着封懿的手往另一条通往大门的路径自走了。
  片刻后,前往武安侯府的马车上,封懿紧靠着李缜相拥而坐,封懿满心欢喜又心有余悸,她轻轻靠着李缜的臂膀,低声问,“表哥,你们真的成功了吗?这件事……真的结束了吗?”
  “成功了,但是……还没有结束。”
  李缜语气中听不出多少高兴,而是一阵沉凝,“明岑如今虽被关在天牢,可他逼宫谋逆一事一日未处理,他就还是晋王。他背后的党羽也仍未一网打尽,他便还有可能卷土从来,所以我们还不能掉以轻心。”
  封懿听罢,沉默了一会儿,道,“会成功的,一定会成功的。他们如今已被抓了,而且铁证如山,皇上都下了旨,相信不会再翻身了。可是表哥……这件事你为何从头到尾一丝一毫的消息都不透露给我?你难道不知道我会担心你么?”说着,封懿气不过朝李缜的胸口处轻轻一锤。
  李缜倒吸一口凉气,疼得冷汗直冒。
  封懿察觉到不对,连忙道,“表哥你怎么了?”说着就去扯李缜的衣裳。
  李缜拦着不让封懿触碰,却见封懿不知何时眸中已噙着泪光,李缜心疼而又无奈,只好主动解开领口处的衣扣,将胸口那处给封懿看,就见缠着白布的胸口处血迹斑斑,这会儿看着隐有加深的迹象。
  李缜道,“你可知,我险些丧命于段崇南之手?如此险恶,我怎敢告诉你?”
  封懿眼中的泪瞬间落了下来,“这么重要的伤你都瞒着不说,表哥,你究竟拿我当什么?究竟是我的担忧重要,还是你的命重要?你难道不知道,你受伤,我会更心痛吗?”
  “就是因为知道,才不敢告诉你啊。危机关头,不得有半点分心。倘若让你知道一丝半毫,将你牵扯进去,我必将担心万分。你说我怎么敢告诉你?”
  李缜用未受伤的右手轻轻的将封懿往自己怀里揽,轻轻抚摸着她的背脊,低声道,“表妹,你是我至爱的人,我不能让你受到一丝一毫的伤害。至于我,你放心,有你在这里,我即便披戈浴火,也会来寻你。你可明白?”
  这话一出,封懿的泪流得更凶了,她将头埋在李缜怀里,一时没有说话,半晌才道,“仅此一次,若有下次,我就不再理你了。我说到做到!”
  李缜面色讪讪,连忙道,“好,仅此一次,下不为例。”
  封懿又道,“段崇南如此心狠手辣,表哥,你决不能放过他!”
  李缜道,“自然。”
  不止段崇南,还有晋王明岑,以及所有支持他,在背后暗下杀手的党羽,李缜一个都不会放过。上一世的惨剧,终究要在这一世,由他亲手终结。
  封懿却突然想到一件事,段崇南犯下如此大罪,定然是逃脱不了刑罚的,而且不止她表哥李缜,太子也不会放过他,那么她的三姐封婵,下场又会如何?
  想着,封懿只觉头疼,便不再多想了。
  从封婵嫁入镇国公府的那一天,未来的路就与她们背道而驰了。
  这一日,就在几家欢喜几家愁的京城局势中,阴森逼仄,暗无天日的天牢里,迎来了一位来宾。
  苏菀裹着宽大的裘氅,将自己的全身都笼罩与裘氅之中,只露出一双美目,跟着看着监牢的牢头一路脚步不停,直奔死牢内间,终于在一间隔间之内,看到了此次来见的人。
  隔着铁栅栏的隔间之内,段崇南从角落里坐起了身,看着栅栏外全身裹在深色裘氅之中,依稀可以看出是女子的身影,一时有些疑惑,便道,“来者何人?”
  苏菀给了一锭金子让牢头先行离开后,终于在段崇南疑惑的目光中摘下帽檐,露出一张妆容华贵而精致的容颜。
  段崇南微微一怔,“侧妃……娘娘?”
  “是我。”苏菀道,“想必你应该奇怪我此次来见你的用意罢?”
  段崇南不置可否,一时也不吭声。
  苏菀道,“那我便有话直说了,我此次前来,自然是为了王爷。不错,皇上还没有下旨如何处置王爷,我们王府之内也一切照常,没有抓捕任何一个人。所以我认为,皇上并未打算至王爷于死地,因为他们好歹也是亲父子。”
  段崇南却筱忽眯起了眼睛,“侧妃娘娘……此言何意?”
  “世子爷机敏善辩,岂能不明白我所言之意?”
  苏菀道,“皇上不一定会处置王爷,可谋逆一事,必定需要一个主使之人。段崇南,你虽忠心为王爷,可你终究不是皇上的至亲,镇国公府是保不住了,可若是保你一根独苗,我苏菀还是做得到的。昨夜,我原本打算请封姐姐到王府陪我一同等待王爷与世子爷的好消息,不想传来的竟是这般噩耗!可封姐姐全然不知,小世子更是睡得无比香甜,段大人,你说我该不该告诉他们?”
  望着苏菀侃侃而谈,波光流转的一双美目,段崇南却是面色骤变,咬牙切齿道,“侧妃娘娘——!我段崇南忠心为主,等来的难道竟是这般下场?”
  苏菀面色不变,望着段崇南的眸里却隐藏着一丝冰冷,“自古成王败寇,你的忠心没有错,只是你的运气不太好。王爷自顾不暇,又如何还能保你周全?你横竖是一个死,只是要怎么死,就看你了!”
  段崇南沉默良久,隐约要妥协时,不知想到了什么,忽道,“侧妃娘娘,你连忠臣都可抛弃,我又怎知你会护我妻儿周全?”
  苏菀冷笑一声,道,“你既不信,我以王爷之名起誓,倘若我没有保护好你的妻儿,我与王爷将不得好死,死后亦万劫不复!”
  话已至此,段崇南终于妥协,半晌,他低声道,“那就请侧妃娘娘言而有信,我段崇南……会在地下看着你们。”
  苏菀闻言看了段崇南最后一眼,没有再说一句话,转身扬长而去时,眼神冰冷而刺骨。
  一个月后,这场以晋王明岑主导的谋逆在朝廷多番审理之下,查出竟是由镇国公父子主导,晋王明岑不过是受了镇国公世子段崇南的蛊惑,以致做了这等不忠不孝之事。
  而镇国公世子段崇南不仅诱导晋王明岑谋逆,更是三年前,连同当时的武安伯李安的副将周觉,暗害李安将军,以致李安将军惨死沙场,由周觉继承李安将军之位的幕后黑手。其目的,就是要让周觉,连同手下数万的边关将士为他所用。
  其心其行,件件可诛!
  当所有罪证呈至成泰帝面前时,成泰帝大怒,命即刻诛杀镇国公父子,查抄镇国公府,所有涉案人员一律论证处刑。
  而晋王明岑,因受他人蛊惑而犯下大罪,罪不至死,成泰帝下旨削去其亲王之尊,降爵为远山候,即刻迁出京城,定居千里之外的云南省,无诏不得入京!
  而太子这边的功臣,李缜晋为东宫詹士,兼吏部侍郎,统领东宫一切大小事务。严羡之,封毓,以及巡卫营指挥使周坎等皆有一定的晋升与赏赐。
  之前与晋王明岑交好的官员,无一不被贬谪,或降官位,或调出京城。封家老大封敬山,便由吏部侍郎贬为通州道御史,又在封老太爷的示意下,携妻儿一同调离了京城。
  这场大变,历经数月之久,终于在年前的最后一段时日彻底结束。
  在这个年节的最后一个团圆之夜,为了冲淡大房所带来的低迷颓丧之气,又见李缜的伤势已彻底好转,封敬坤与李氏夫妇二人决定,来年三月便让李缜与封懿成亲。
  这个消息传出,封府上下一片欢腾。
  封府的后院内,月光之下,长辈们面上充盈着笑意,小辈们同样满脸欢腾之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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