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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母信了,既然没事她就要回去洗碗,走前还感叹了句年轻人身体就是好。
  前去镇上的路上,因为青莺不在,杨柳笑问他以后还装不装病,“你小时候不想早起练武就经常装身体不舒服?”
  程石不吭声。
  “哎!”杨柳推他一下,自顾自说:“娘还挺给你留面子,没直接给青莺说她爹一旦不舒服那就是懒劲儿犯了。”
  “说得容易,你不也是天天早上装睡。”程石作势打个哈欠,杨柳余光瞟到也忍不住张嘴打哈欠,眼泪都出来了。
  “看吧,让你早起一次,你一早都打多少个哈欠了。”程石得意,属实不是他懒。
  杨柳不跟他犟,歪头倒男人肩上,“可见青莺是个练武的苗子,豆姐儿倒也坚持下来了。”
  程石对此也有些诧异,豆姐儿看着文文静静的,骨子里还挺有傲劲儿,听说才练的头几天回去了还哭了好几场,喊累喊疼,但次日一早不用人喊她自己就醒了。
  路边的草籽地空了,鸟雀落下来啄食土里散落的菜籽粒,背靠大山前临田地,鸟雀一年四季都不愁吃喝,个个体型圆润,毛色油亮,在刺眼的光线下几乎反光。反而镇上靠泔水剩菜残渣为食的鸟雀羽毛蓬乱,肚里不缺油水,精神头却不大好,看着呆呆傻傻的。
  “阿石,过两天把家里人都带过来吃顿饭。”甄婶子从鱼馆里出来,说:“馆子里生意好,我日日不得闲,大后天我就在鱼馆里摆一桌,也省得收捡了。”
  “也行,中午还是晚上?”
  “晚上吧,晚上客少一点。”
  “那你买些猪肉和素菜就行了,酒水和鸡鸭鹅我们从村里拿来,别从外面买了,也吃不好。”杨柳交代。
  他们不缺几只鸡鸭的钱,甄婶子也就没提要给银子败兴,欣然应好,说到时候拿出她的看家本领让他们吃个过瘾。
  种地的人忙着割菜籽打菜籽没空闲赶集,镇上榨油卖油的忙着下乡收菜籽,又逢天热,街上的人不多。到了辰时末,带来的鸡鸭蛋没卖完,程石跟杨柳也不等了,收拾收拾装车回家。
  家里又没人,青莺也不知道跟谁跑了,杨柳找一圈没看见人,回家坐在廊下腌咸蛋。
  “我去晒场看看,看我老丈人要不要帮忙的。”程石把牛牵回来,木叉和扫帚都放木车上,戴上草帽跟杨柳说:“晌午我想吃凉面,你给春婶交代一声,捞汁弄酸些,多烫些苋菜。”
  “好,记下了,水囊带了?”
  “带了。”
  过了一会儿,院子外响起脚步声,两只狗吐着舌头跑进来,进门先去墙边喝水。
  “我娘回来了?”青莺小跑着进来,看见廊下坐的人,她嘎嘎笑着跑过去,一点也不嫌热,从背后抱着杨柳亲热地蹦哒。
  “跑哪儿玩去了?”杨柳晃晃身子,“桌上放的有温水,你渴不渴?”
  “去菜园了。”青莺过了那个黏糊劲才进屋去喝水,她一走,两只狗又哈着气卧到人身边。
  这时春婶提了半筐的青瓜进来,摸出手帕擦汗,“这鬼天气要热死人。”
  “最热的时候还没到,割麦的时候才是要热死人。”杨柳把最后一颗鸭蛋从黄泥盆里捞起来,沾上盐放坛子里,洗洗手帮春婶抬菜,“怎么摘这么多?腌酸瓜?”
  “嗯,阿石不是喜欢吃酸的?今年我多腌点,拌面吃不错,冬天配粥也脆爽开胃。”
  “他晌午要吃凉面,让你把调汁调酸些,苋菜多烫点。”
  从井里提出一桶水倒木盆里,半筐青瓜哗啦一下倒进水里,杨柳选两根嫩的洗洗拿去前院吃。
  青莺把她的七巧板又拖出来坐在廊下拼,她一旦玩起这个就不搭理不相关的人,身边的人来来走走她也没反应,杨柳见雷婶回来了,她提筐出门去摘桃子。
  “正是天热的时候,等傍晚凉快了再去也成啊。”雷婶摇着蒲扇说。
  杨柳打个哈欠,摆手说:“在屋里坐着就犯困,我出去走走。”
  桃子熟了,梨子也有甜味了,五只猴子白天几乎不回山,饿了摘桃子吃,饱了就睡在竹排上,睡不着的时候就拿着梳子相互梳毛,把自己打理的油光水滑,看着比人还干净。
  大堰四面都栽种着果树,青绿的叶子下缀着粉色的桃、褐色的梨、青黑色的橘子、淡绿色的石榴小果、鲜红的枸杞、以及石青色的柿子,看着这些绿叶果实,夏日的燥热都消散了一半。杨柳选摸着软了的桃子摘一筐,之后的时间就消耗在一棵棵果树上,桃子该摘去卖了,枸杞也该摘回去趁着天好晾晒,晒干了卖给医馆。
  坤叔从山里下来看见桃树下放的一筐桃子,喊了两声说:“那我给你提回去啊?还是等阿石回来?”
  “等他回来干嘛,坤叔你帮我提回去。”杨柳从坡下走上来,手里捏着几个被鸟啄烂的桃子,堰里也飘着几十个,那一片的水像是烧开了,鱼群挤挤攘攘翻滚着啄食果肉。
  “吱吱——”
  水里的猴子拍爪,见杨柳看过来,它们扬起爪子示意她扔几个桃子过来。
  “懒死你们了。”杨柳从树上摘五个桃子,使劲往水里扔,砰砰几声,砸起水花半人高,待水花回落,小猴跳进水里把桃子一个个捡起来放竹排上。
  杨柳见状又摘几个扔下去,这才掐两朵芍药回家。
  青莺的城楼已经搭好了,她百无聊赖地盘腿坐在廊下,看到她娘进门也只是懒懒喊了一声。听话听音,杨柳听出她睡意来了,现在睡了等饭好了估计也不好好吃。
  “你爹还没回来?”杨柳草帽还没取又往外走,“我们去看看他,他早上病才好,别又热病了,你去不去?”
  青莺犹豫一瞬,站起来往外走。
  路上的沙石经过暴晒,烫的能烤肉,青莺踩上去跳脚,嘴里嚷嚷腿好热。
  “跑起来,跑几步。”杨柳也嫌热,今年比往年热,大概就跟铺的沙石路有关。
  母女俩比着往东跑,拐过村道走到堰埂上瞬间好受许多,晒场上的人顶着大太阳抖菜籽杆,黑色的菜籽挟杂着碾碎的果荚堆在地上。
  “柳妹,最近不会变天吧?晚上会不会刮大风?”杨柳二堂嫂眯缝着眼问,汗水顺着鬓角往下淌,身上的青布衫汗湿贴在身上,身体曲线隐约可见。不过这会儿也没人在意得不得体,个个热得像搁浅晒干的鱼,没心思琢磨旁的事。
  “近几天没雨,会不会起风我不清楚。”
  两家的晒场挨着,程石正在堆菜籽杆,见杨柳跟青莺过来,摆手示意她们赶紧回去,这儿灰大又晒,周围也没树躲阴凉,来这儿就是受罪。
  杨柳也受不住,拉着青莺又原路返回,回去给她洗个澡换身衣裳,程石也一身灰的回来了。
  “端饭,我冲个澡就来。”程石吁口气,他给自家干活都没下这么大的力气。
  凉面从水井里提起来,青瓜条和苋菜端上桌,捞汁和白斩鸡块儿,青莺的一叠鸡蛋面饼,人到齐了就开吃。
  “下午还过去吗?”杨柳问。
  程石咬断面条点头,“估计明天才能灌袋。”
  “我们下午去摘枸杞,枸杞红了,再不摘下来就掉了。”杨柳说起她下午打算做的事,“忙个两三天都给摘下来,大后天的晚上去鱼馆吃饭,甄婶子请客。”话是给春婶她们说的。
  “好。”春婶点头,“我午睡起来就过去。”
  杨柳是等青莺睡醒了才带她出门,屋外暑热退了些,坤叔已经推了木板车过去,她锁上门,拉上青莺往西走。
  猴子还在水上飘着,悠闲地歪躺着看岸上的人忙活,尾巴一甩一甩地拍水。青莺捧着个红桃子坐树下啃,猴子朝她招手,她不明其意,举起胳膊招手让它们起来,含含糊糊解释:“我不下水,我娘不让我下水。”
  杨柳不时瞅几眼,只要她在眼皮子下就不多管。
  竹篓里的枸杞渐满,倒进筐里拎上车,凑满两筐就往家拉,倒在院子里摊的竹席上晒着。
  日头一点点西落,山里清亮的风漫下来,拂过水面掠了几分水汽又清凉许多。猴子终于舍得从水里起来了,揪揪青莺的小辫,跳上树找最甜的桃吃。
  “青莺,来帮我捡鸡蛋。”赵勾子也来摘桃子吃,他瞥了几眼咔咔啃桃的猴子,牵着青莺唆使她喊上猴子。
  “它们不听我的。”青莺很有自知之明,冲她娘喊了一声,跟着赵勾子进山捡蛋。
  没过一会儿杨母带着豆姐儿找过来,杨柳往山里指指,“捡鸡蛋去了。”她瞅了一圈发现猴子不知道什么时候离开了。
  猴子可没离开,它们凑热闹去了人多的地儿,穿梭在鸡群里帮忙把树枝桠上的鸡蛋捡下来放筐里,赵勾子高兴得恨不得把它们的每根猴毛都夸夸。
  树上的猴来疯,地上的人来疯,青莺跟豆姐儿可来劲儿,跟猴子比谁捡的多,欢呼声吵得树上的鸟都待不下去。往后三天两个丫头午睡一醒就往山里跑,坐在果树下先把桃子梨子吃到撑,等猴子从水里上来了,五猴两娃一窝蜂往山里跑。
  程石逮了两只鸡两只鸭和一只鹅要往镇上送,下山时问青莺跟豆姐儿去不去,两个丫头毫不犹豫地摇头。
  程石没勉强,出山把鸡鸭放车上,拐道去酒窖搬了坛桃子酒。
  日落时分,最后一颗枸杞摘下,杨柳进山喊青莺跟豆姐儿回家,“回家洗个澡换身衣裳,我们去镇上吃饭,豆姐儿也一起,你待会儿穿你姐的衣裳。”
  小猴从树上蹦下来,把爪子里的鸡蛋递给杨柳看。
  “真乖,”杨柳摸摸猴头,“待会儿让勾子给你煮熟,你带回去夜里饿了吃。”
  “我这就去煮。”人一走,猴子也要走,赵勾子从筐里拿五颗鸡蛋跑下山,赶在猴子离开前把鸡蛋和桃子梨子装竹篓里递给公猴。
  夜幕降临,眨眼间,星子已布满天空。天色已黑,鸟雀归林,鸡鸭鹅也安静下来,不知何时风向变了,东南风里挟杂着丝丝酒香。
  刘栓子起夜喝水,咂嘴说:“我怎么闻到了酒味儿?”
  “做梦喝酒了,哪有酒味?”刘婶在屋里絮叨,“离村这么远,就是村里谁家的酒缸破了你也闻不到味儿。”
  鹅群安安静静的,不像是有人进山,刘栓子也当是错觉,放下水瓢回屋睡觉。
  酒香飘了一夜,在雾气降下来后淡了许多,破晓的晨曦洒进山林,地窖里闪过一簇金色的光。
  “今早猴子怎么没过来?”练武时程石纳闷。
  杨柳跟雷婶来摘桃时没看见猴子,还问水里撒网的人:“猴子已经回山了?”
  “没看见,我过来的时候就没看见它们。”
  “那估计就是没饿,昨天傍晚勾子给它们带了半背篓的桃子梨子走。”没猴子帮忙摘桃,杨柳只得自己爬上树。
  但连着三天都没看见猴子,水里的竹排也没动,这下所有人都觉得不对劲,山下有桃子和梨子勾着,还能下水乘凉,它们哪舍得这种奢靡的生活守在山里。
  “不会是跑出山被人逮了吧?”坤叔担忧,“还是说被毒蛇咬了?”
  “我进山看看。”程石扯几根草茎把裤腿绑上,掂了把铁锹往搭了木屋的方向走。
  “那我去周边转转。”坤叔如是说。
  杨柳牵着青莺在山下边摘桃边等消息,一筐桃还没摘满,山里响起坤叔的惊呼:“天爷啊!遭瘟的,别找了,都在这儿。”
  地窖里醉死的猴子被扯上来也只是睁了下眼,咂巴了下嘴冒出浓重的酒味儿,脚步虚浮地倒下,翻个身继续睡,压在烂桃子上也没感觉。
  “都还活着,没死。”程石阴着脸把小猴子提上来。
  作者有话说:
  来了来了
  第一百七十九章
  五只猴瘫软在地, 地窖里的酒味儿噗噗往上冒,更浓重的是果子腐烂的味道,苍蝇蚊子嗡嗡地萦绕周围。
  杨柳挥手拍死一只蚊子, 避开地上腐烂的桃子走到地窖口往里看,里面扔了一地的烂桃子烂梨子, 程石下去也踩了几脚, 裤腿上都蹭了烂果肉。
  “全没了,七坛酒全开封了。”程石气沉沉地说,“喝的多, 洒的也多,窖地的土都泡成泥了。”
  青莺蹲到猴子身边摸出手帕给小喜擦脸上的黄泥, 动作惊醒了小猴,它眯缝着眼略带警惕地瞅, 模糊认出人,猴头一歪又睡过去。
  “死了!娘!小喜死了!”青莺吓了一跳。
  “死不了,喝了三天都没喝死。”坤叔把青莺拉起来,“你离远点, 免得猴子发酒疯挠到你。”
  程石闻言看他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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