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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柳临目瞪口呆地望着好像在闪闪发光的一桌子菜,残留在脑子里的迷糊睡意一下子烟消云散;她怔怔地望向厨房,小小的炉子前站着系着围裙的柳昊,双手像是在指挥一首曲子那样舞动,随之而来的是此起彼落的吱吱作响,以及爆出的各种香气。
  柳昊在煮菜?柳临甩甩头,确认不是自己没睡醒之后便凑到厨房门口,同时柳昊端着一盘菜转身,两双眼睛正好对了上去。
  「你起来了啊?刚好早餐好了,赶快去客厅那边吧。」柳昊向着客厅抬抬下巴,遂端着菜绕过杵在原地的柳临,带着香气的白烟正好扑在柳临脸上。
  「等等,你,干嘛擅自用我的厨房——」柳临猛然回神,像是大梦初醒般转身看着对方一一将碗筷仔细摆好「不、不对,我不是要说这个,柳昊你会煮菜?」
  「有必要那么惊讶吗,小时候都是我在厨房帮忙不是?」柳昊看着对方目瞪口呆的表情笑了一声「因为以前老妈还在的时候早餐就是这个样子,我只是想说现在家里人比较多所以才照着印象去煮而已……干嘛摆出那种表情啊,你是睡傻了吗?」
  「呃,嗯,对、不对,你才睡傻了,早餐煮这么丰盛到底要干嘛啊。」柳临用一种像是在参观某种奇景的方式绕过茶几,好似她正身处在美术馆那类地方;而那件被自己打量的艺术品……那桌菜旁边窝着另一个人,长发男正缩在另一边的沙发上,仍旧不发一语地端详着手中的报章杂志。
  「妹妹、妹妹啊?」
  「干、干嘛?」柳临顿了顿,望向对面的柳昊,接着忽然意识到了什么,语气一转道「谁是你妹妹,就跟你说过不要这样叫我。」
  「那种事怎么样都无所谓吧。你不是快迟到了吗?这样继续发呆下去好吗?」
  「咳,不然我去学校附近买早餐好了。」柳临叹了一口气,遂按着桌子站起来,一把背起书包「你们慢慢吃,我先出门了。」
  「等一下。」忽地,沙发一隅的长发男站了起来,将杂志一手扔到桌上,别緻的脸蛋上没有什么表情「本王现在间得慌,所以当作消遣时间,本王也要去。」
  「我刚刚说了我要去上课欸,你无聊不会自己想办法喔?」
  「那就带本王去上那个什么课。」
  「呃,大哥你听不懂我刚刚说的吗,就是不能带你去上课啊?我是要去上课,根本不可能带着你去好吗?」
  「好啦好啦,先冷静一点。」正当长发男想张嘴继续说下去,柳昊便笑着率先跑了出来「你就带他去学校嘛,反正就放着让他在学校里晃就行,不用特别管他什么的,也保证不会干扰你上课,这样应该没问题吧?」
  「那你不会自己陪他喔,你不是很间吗?」柳临瞪着挡在眼前的柳昊。
  「不,我今天不行啊,有点工作要处理。你就带着他嘛,而且他才刚受过重伤,要是他一个人又倒下去了也挺危险的不是嘛?」
  那样叫做刚受过重伤的样子?柳临翻了个白眼,冷冷地瞥向一旁的长发男;后者仍旧摆着居高临下的姿态,望着柳临冷哼一声「哼,你以为本王想跟着你吗?勉为其难地跟着你就该感恩戴德,哪来那么多废话。」
  柳临一听整个青筋暴起,压抑住想掐死对方的衝动,长年累月的工作经验让她瞬间冷静下来,想着现在最重要的事情是什么;她深呼吸一口气,咬牙切齿地说「……好吧,我没那么多时间跟你吵,你要是想跟就闭嘴跟好,上课也别乱说话,乖乖假装是我们学校的学生,明白吗?」
  「嗯。」长发男耸耸肩,倒是没什么异议。
  只要能跟就可以了吗?柳临倒是很好奇对方硬要跟着自己的理由,不过看他那样子就算问了也不会回答。瞥了一眼腕錶,分针正好往前跳了一格,差五分鐘就要上课了。
  之后,意料之内的,也是柳临最不希望的状况发生了。
  「欸,柳临,旁边那个帅哥是你男朋友喔?」同学a,三年来跟柳临说的第一句话。
  「那帅哥是哪个系的啊,今天来旁听的?」同学b,这学期和柳临说的第二句话。
  「你跟他不熟?那你可以帮我要个脸书或赖吗?」同学c,柳临对她没印象,不过对方既然来搭话了,应该是同班同学。
  果不其然,长发男一踏入教室,立刻掀起了全班同学的轩然大波。不是问长发男是哪个系的,就是问长发男是不是自己的男朋友,得到否定答案之后继续开小花讨联络方式。
  「欸,你叫什么名字啊?」也有直接无视柳临和长发男搭话的女同学,接着就轮到女同学被长发男直接无视。
  柳临按着发痛的额际,心里默默悼念自己一去不復返的低调大学生活。虽然这股热潮八成一阵子就会过去,但可以的话柳临还是不想要这么显眼;人红是非多,更何况柳临一点也不喜欢被眾人瞩目的感觉。纯粹就是性格关係,被眾人瞪着会让她感觉心上有千根针在扎,脑门好像快被那些视线给压爆似地。
  「我们先走好了。」终于受不了舆论压力的柳临率先行动,她拉了拉开始打盹的长发男,无视正在讲台上讲课的教授,背包一背衝出宛如魔窟的教室。
  「欸、对了,还没问你叫什么名字啊,还是我要叫你长发男?」一阵狂奔之后,柳临气喘吁吁地靠在走廊一隅,忽然想起刚才某个女同学的提问,才记起自己似乎一直没有问起这件挺重要的事情。
  「本王说过了别让本王听到那种品味低俗的称呼。」长发男脸不红气不喘地瞇起眼瞪着柳临「哼,区区愚钝的人类还没有让本王报上名号的价值,不过也不想再听到那种难听的称呼,你就叫本王黄延吧。」
  「你一定要这样讲话吗?」柳临嫌恶地瞥了一眼身旁的人,「好吧,现在也不用上课了,你有什么想去的地方吗?」
  「那就找个让本王不无聊的地方吧。」
  「你的说法很抽象欸,能不能具体一点啊?」
  「愚钝的人类,本王的提示还不够明确吗?还真是高估你这人类的智商了。」
  「谁知道你喜欢什么啊,别说得好像所有人都该知道你的兴趣好不好?」柳临叹了一口气,忽然意识到自己好像已经开始习惯对方那种说话方式和诡异的思维,遂开始对自己的适应能力感到悲哀「那就去附近的百货公司晃喔,觉得无聊别怪我。」
  「哼,到时候要是本王感到无聊就让你以死谢罪。」
  「好好,随便你啦。」懒得再继续和对方废话下去,柳临视线一转,正要往大门方向走,忽地她却看见走廊彼方出现一抹熟悉的身影,对面那人一如既往地,耳边仍旧掛着一片带着阳光的缀饰,随着那人的脚步一晃一闪的。
  柳临站在原地看着那人,正好和那女孩对上眼,旋即那种熟悉的抽离感涌了上来,她的意识好似再次离开了身体,四周也开始朦胧,稍不注意就会成为一片散沙。
  「喂。」忽地,柳临猛然回神,眨了眨眼,发现自己又回到那走廊上,身旁的黄延正抓着自己的肩膀,双眉微蹙「白痴,别被拉着走!」
  柳临甩甩头,脑子却好像还在转一样令她作呕;她抬起头,看见那女孩仍站在走廊另一边,似乎对这突如其来的碰面感到诧异。
  「呃,嗨?」一片凝结的空气中,不知道该说些什么的柳临看着那女孩胡乱招呼了一句,却仍旧无法打破流连于双方之间的莫名尷尬。
  *
  学校附近某一间走文清风的咖啡厅,柳临可真是从来没踏进去过,因为里面的饮料都贵得莫名其妙;她曾经听好友说这里的咖啡很讲究,豆子都是进口的云云,但在她这种连便利商店咖啡都能喝得津津有味的人眼里,实在是无法理解那些惊人价格之间的真正含意。
  暖色系木头装潢、瀰漫在空气中的咖啡香,以及像是艺术品一样,被关在玻璃柜里的精緻糕点,柳临连价格都不敢瞄一眼就匆匆点了一杯红茶;倒是跟在自己屁股后面的某人什么都没点,要不是被店员督促着有最低消费之要求,那人恐怕只会窝在一边啜饮着店内附赠的冰块水。
  「呃,所以,同学,你今天特地来我们学校不是找网友,是来找我?」柳临有些意外地看着对面的人,仔细一看对方的脸特别无暇光滑,一点痘疤都没有,完美到了一种不自然的地步。
  「对……没错,其实前几次都是要去找你,只是有点原因所以没叫住你。」女孩顿了顿,连忙补充道「啊,对了,我叫薛有娢。」
  「我叫柳临。旁边这位是我的亲戚,叫做——」
  「人类,你要找人帮忙的话找错人了。」不等柳临说完,一旁的黄延双手抱胸,语气比平时低了八度「哼,尤其像你这样的人根本是自作自受,本王可没有时间管你这种人的无聊烦恼。」
  「喂,黄延!」一旁的柳临连忙制止,遂转头望着对方陪笑「抱歉,我亲戚他比较奇怪,刚刚他说的听听就好。」
  薛有娢没有回应,脸上的笑容一下子烟消云散,脸色苍白地瞪大双眼,怔怔地望着黄延,双唇张了张,却一点声音都发不出来。那一瞬间,空气瞬间凝结,柳临觉得咖啡厅内的爵士乐都离自己好远好远,尷尬的气氛令人窒息。
  「呃,你还好吗?」
  薛有娢顿了顿,像是大梦初醒般望向柳临,愣愣地拉起笑「不、不会,我只是突然有点恍神而已。呃,刚刚说到哪里了?」
  「……说到我亲戚,你叫他黄延就好了。」
  「哼,浪费时间。」一旁的黄延赌气似地扭过头,拿起桌前的饮料赌默默啜着。
  柳临则怪罪似地瞪了旁边的人一眼,遂继续尷尬地拉着笑回归正题「所以你特地过来找我是有什么事吗?」
  「嗯。我听说你爸以前是很有名的风水师吧,是不是叫柳齐?」
  柳临愣了一下,她没有想到对方会提起这个名字;倒不是说从来没有人向她提过父亲,只不过她以为会知道父亲的大概都是和父亲差不多年纪的人居多。再者以对方的年纪来看,父亲全盛时期的时候恐怕都还在公园里玩沙吧?这让柳临有一丝莫名的好奇与疑问。
  「你从哪里听说我爸的事情的?」
  「听、听我爸说的。」
  「是喔。」这就难怪了,但为何不是她父亲本人找上门?柳临微微蹙眉,「我不知道你为什么想找我爸啦。不过他可能没办法帮你,因为我爸十年前就过世了。」
  「你爸过世了?」薛有娢再次收起笑,这次却没有露出诧异的表情,声音反倒大了起来「怎么可能,你爸过世了?你骗我的吧?」
  「呃,我没有骗你,他十年前就过世了,抱歉。」不明白对方的激动,柳临有些惊讶却又勉强带着笑安抚对方「如果你是要问风水那方面的事情,我是有认识的人啦,可以帮你介绍……」
  「不行,其他人不行!一定要是他,一定要他才可以——」薛有娢抱着头,一头乌黑短发被她的双手抓烂,四周的视线亦纷纷聚集了过来「怎么会这样,他居然过世了,这样根本就……」
  「你先冷静一点,先说说看你要我爸帮你什么啊,说不定我能帮你想办法。」
  薛有娢忽然停下抓着脑袋的双手,猛然抬起头,瞬间和柳临四目相接;柳临看着那双空洞的黑色眼眸,背脊忽然一阵寒,好像眼前不是刚才的女孩而是在和什么非人之物对看似地。旋即薛有娢涣散的双眼逐渐回神,好像大梦初醒那样,慢慢放下双手,一面理着头发一面道「呃,抱、抱歉,我只是有点没办法相信而已……毕、毕竟你父亲应该还很年轻吧?」
  「呃,没关係。我爸是意外过世的,也是很突然啦。」对于对方反覆的转变感到一丝不安,柳临却仍用笑容掩盖心里的情绪,就像平时遇到难搞的客人那样「你慢慢说吧,到底是有什么事情一定要找我爸,我在这里听。」
  「好……其实是因为我爸拜託我才想找柳先生的,我爸他坚持一定要是柳先生,听他说好像只有柳先生才能够解决他的状况。」
  「他的状况?」
  「具、具体我也不是很清楚。」薛有娢低下头,将脸压到看不见表情的高度「我只知道大概三年前,我爸迎了尊小神像回家里拜。然后我爸原本是在菜市场摆摊的,从那天之后生意就好得不得了,最后还当了中盘商赚了不少钱,所以我爸对那尊神像很虔诚……我对这方面是没有研究啦,所以不太知道那是哪里的神明。后来大概一年前,他开始做恶梦,他说他梦到那尊神像跟他说借的东西是时候要还给祂;我爸一开始没太在意,结果这恶梦一做就是做整年,搞到后来他也没精神做生意了,连摊子都收掉了。」
  「听起来情况很复杂呢,能够描述一下那尊神像长什么样子吗?」
  「我……我没有太注意那尊神像,因为我本来就不太相信这个。」顿了顿,薛有娢抬起头,乱发让她整个人看上去很憔悴「还、还是你方便的话可以来我家看一下吗?如果可以的话,我觉得说不定你看了就会知道了。」
  「嗯,也是可以。不然你什么时候有空,我们约个时间吧。」反正只是去看一眼应该没关係。柳临偏头盘算了一下,接着说「早上可以吗?我明天早上刚好没课。」
  「可以,真的非常感谢你!」
  「不会啦,反正也只是看一下而已。」
  柳临步出咖啡厅的时候,不知道是不是紧绷的神经放松的缘故,腹部很识时务地响了起来;柳临瞥了一眼腕表,才发现不知不觉整个上午就这样过去了。
  「欸,我们吃点什么再回家好了。」柳临暗忖带着旁边这个人恐怕也无法继续上下午的课,索性直接打道回府「你有什么想吃的吗?」
  「本王不像人类那么弱,不需要进食。」
  「那我就随便找了喔。」柳临默默叹了一口气,带着身后那人,巡梭于被大学生塞满的商店街,一面望着街边玲郎满目的各种菜色招牌,一面随口问道「你觉得薛有娢这个人怎么样?」
  「哼,本王对路边的石子没有任何兴趣。」
  「你刚才明明说了什么自作自受之类的话吧,那是什么意思?」无视对方一如既往地尖锐回应,柳临继续问出淀在心底的问题。
  黄延瞥了柳临一眼,这回却没有一如既往地用火药味十足的话搪塞,只是用一种平淡却冰冷的语气道「本王闻到了血的味道,虽然只有一点,不过那味道确实是从那个人类身上散出来的。」
  「血?我怎么没有闻到?」
  「你这么迟钝当然闻不到。那种味道不是外伤会有的,而是另一种别的血腥味……反正有那种味道的大概都不会是什么好东西,你最好离她远点。」
  「我是知道她有点奇怪啦,不过有一点我不懂,如果她一开始就要找我干嘛这么畏畏缩缩的?感觉就是有问题……反正我是想再观察一阵子,毕竟如果真的要害我的话刚刚多的是机会不是吗?」
  「劝你最好别浪费时间再那个人身上,有那种血味的人多少都揹着一些糟糕的东西,她铁定也不是纯粹找你聊天那么简单。」黄延斜了满脸疑惑的柳临一眼,叹了一口气「还是不懂吗?算了,本王也没奢求你这人类理解。总之别多管间事,顾好你自己吧。」
  「呃,我也不是不信啦,只是听上去有点玄欸。」柳临瞇起眼,试图理解对方的意思「其实我也觉得那个薛有娢的情绪有点反覆,有种判若两人的感觉,我不知道该怎么讲,总觉得好像有点不太正常。」
  「哼,人类不都是会为了屁大点的事情反反覆覆的吗?」
  「是这样没错啦,不过她那种反覆有点太夸张了。怎么说,一般人又不会因为一点小事情而情绪激动吧?虽然我爸过世是很突然啦,但她刚刚的反应比较不像是难过或惊讶,而是好像有什么别的原因。呃,我不太会讲啦,大概就是这样。」
  「……完全无法理解,听起来麻烦死了。」
  「确实是有一点啦。」柳临乾笑了几声,偏头想了一下「不过照你这样讲的话,她的状况是不是不太妙啊?」
  「有时间担心别人不如先担心你自己吧。自己都顾不好了还想帮别人,你傻吗?」
  「干嘛这样讲,看到别人有困难关心一下很正常吧?而且我好得不得了,你是哪里看出我自顾不暇了?」
  「没有任何自觉吗?」黄延瞇起眼,冰冷地扫过身旁的人「刚刚不是差点被拖着走了吗,你难道一点感觉都没有?」
  「什么拖着……」柳临对视着那双像是冰冷刀锋一般的双眼,顿了顿,方才的抽离感好像又重新涌了上来「你知道我有那种奇怪的,呃,『预感』?」
  「喔,那叫『预感』?」黄延冷笑一声,用一种嘲讽的语气重复柳临的话「本王只警告你一次,你口中的那个什么『预感』并不是什么好东西,你最好别太放任它。像你刚刚那样跟着那种力量走简直是找死,你一点感觉都没有吗?」
  「呃,我也没有特别放任或相信什么的,况且我又不相信那种没有科学根据的东西。」面对对方的冷眼,柳临仅是不解地耸肩「虽然我叫那种感觉『预感』,但说实话其实那真的没什么用处啊,顶多就是某些事情要发生的之前会突然来一下……就像我之前看到薛有娢还有你的时候也有过。根据以前的经验来看应该只是有什么事情要发生,但也不会是什么太大的事情啦。」
  「哼,反正你自己好自为之。」
  「我还没有到需要你来担心的地步好吗?」柳临顿了顿,话锋一转道「对了,那你明天要不要跟我去薛有娢她家?」
  「你这人不是早上还百般不愿让本王跟着你吗?」
  「没有啦,我只是没想到你居然有那种神奇的能力,虽然很难让人相信,但如果你说的是真的话,说不定你可以比我看到更多东西。反正你也没事不是吗,不然晚餐我请你?」
  「本王说过了不需要进食。」
  「最好是啦,你又不是神仙怎么可能不需要吃东西?」柳临哭笑不得地望着对方那张冰冷的侧脸,阳光之下那张脸比平常还要有些气色「我是不知道你在坚持什么啦,但吃东西的目的又不是只为了吃,退一百步来说你真的不需要吃东西好了,也可以品尝啊?不然你这样人生很无趣欸。」
  「本王才……算了,跟你这种人扯下去只是浪费时间。」
  「你看你,总是在那边拒绝沟通,铁定只有柳昊那种怪人才愿意跟你当朋友吧。」柳临一面咕噥,双眼一面流连在杂遝的街边,视线一转变落到一间狭小泛黄的小店面「啊,午餐就吃那间小火锅吧,刚好也没什么人,应该不用排队。」
  「随便你。」黄延百无聊赖地望向街边一隅,熙来攘往的学生间总流连着一些喧嚣谈笑,那些对他来说就向无声的黑白电影一样令人犯睏,让他只想尽快离开这塞满各种杂遝、排着臭气摩托车的地方。
  *
  柳昊骑着借来的摩托车,沿路猛催油门,一下子就离开了车水马龙的市区。由于郊区的车本来就不多,让他一路超速,直达位于田中央的目的地。
  他拔下安全帽,一股冷意遂吹过柳昊的脑袋;看着田中央的三合院,阴天的缘故,淡淡的薄雾繚绕在小小的建筑物之间,看上去有些诗意,不过可惜的是柳昊并没有多馀的间情逸致去观赏这片美景。
  柳昊琢磨着该用什么理由去拜访这个三合院,不知不觉便走到了门前。看着斑驳的门板,上面还贴着已经褪色的春联纸,他抓了抓后脑勺,索性直接敲响木门。
  四周一片寂静,只有喧嚣的风声从耳边吹过;由于是冬季的缘故,一点虫鸣鸟就都没有。柳昊看着没有任何回应的木门,心里默默松了一口气,就像蓝先生说的,这三合院平时没有人住,要是不幸有人,他还真不知道该用什么藉口唬弄屋主。
  柳昊按了按木门,果不其然是锁死的,虽然他可以直接撬开,不过这么做的话,光想后续就会有一堆麻烦。
  根据蓝先生昨晚传过来的资料,这三合院已有超过快一百年的屋龄,前任屋主从前是这附近的望族,附近的田地都是属于这一家的;半年前屋主母亲去世后就成了空屋,只有偶尔会有人来整理打扫而已。柳昊沿着三合院晃了一圈,三合院主体建筑外围砌了一圈腰高的红砖围墙,上头结满了发黑的苔垢,几乎快看不出原本的砖红色;三合院正后方杂草丛生,几颗茄冬树在一边随风摇摆,静謐的三合院中亦仅有那几棵树在漱漱地响。
  翻过矮墙,柳昊的双脚一下子没入了三合院后方的杂草之海。草上的雨水都被他的动作震了下来,甚至可以感觉到裤脚慢慢渗入一股凉意;柳昊走到鬱葱的树下,胡乱探了几眼,却见树旁有一大片杂草远比四周矮了一截,看上去好像是绿色的大毛皮秃了一块。
  柳昊望着那块诡异的绿色窟窿,随意拨开随风晃动的草叶,脚下的泥地比旁边的顏色明显鲜艳了一些,很像是有什么人事后缝补上去的补丁。近期有谁挖开这块地吗?他按着湿润的泥巴地琢磨了一下,但单凭一块被挖开的地实在无法代表什么,挖地的可能性太多了。
  柳昊从草丛间站了起来,望着那爬满青苔、像是某种纹风不动的老旧石雕那样的平房建筑;单以位置与建筑结构来说是很普通的结构,也只能看出为了气候而将三合院的开口朝向某一面,一切都是很普通的,合理的,没有任何奇怪的地方。
  他叹了一口气。当时听蓝先生说那委託主是特地约柳临在这三合院洽谈的时候,还以为是这三合院有什么特别之处;现在看来只是自己的无稽推想。
  「年轻人,你在这里做什么哈?」一个沙哑的声音让柳昊吓了一跳,他回头一看,三合院的矮墙外面不知道什么时候站了一个老人。
  柳昊心虚了一阵,看着对方满是皱纹的老脸,面不改色地扯了个藉口「没有啦,我是政府那边的人,因为最近这边可能有都更得计画,上面就派我来这边看一下啦!」
  「这样喔。」老人看着柳昊的橘发,有点狐疑地问「现在当官的怎么都不像官啊,头发染得红红的这样可以喔?」
  「政府提倡服装自由啊。」柳昊连忙笑着唬弄,顿了顿,话锋一转问「请问一下这间三合院的屋主不在吗?我听说这附近的田都是他们的,政府那边想和他们谈一下那些田的事情。」
  「哎呀,这附近的田早就不是他们的了。」老人整张脸都皱成一团,挥挥手「那种不义之财啊,本来就留不久。以前很多人跟这家人讲过,只是他们都不听啊。」
  「可以请问一下你说的不义之财是什么意思吗?」
  老人顿了顿,望向柳昊,遂朝着柳昊招了招手,压低声音像是在说些什么天大的祕密似地「我就只跟你讲,这家人以前就不是什么正经人;养小鬼你们年轻人知道吗?就是专拜一些不乾净的东西。我不清楚是怎样啦,只知道那家人拜的是很夭寿的东西,但要是靠着那种东西发财,总有一天都是要还的……我告诉你,前阵子我还看到一群穿黑衣的来这里,看起来就不是什么好东西。附近的都在讲铁定是这家的后代子孙欠债,所以那群黑衣才会找上来。」
  「你知道他们那些黑衣人过来这里做什么吗?」
  「我哪知道,看到就跑啊,不然到时候惹上麻烦。你啊也少来这个地方,我们住这里的都知道这家人都怪里怪气的,搞不好那些黑衣人都是他们家的。」
  「是这样喔。好啦,谢谢,我会注意的。」
  「嘿啦,工作赚钱重要,但命还是要顾啊!」
  柳昊望着那被外套裹成大胖子的枯瘦老人慢慢离去,遂翻出小墙,靠着矮墙掏出黑色手机拨了个电话,手机另一头一如既往地,响不到三声就被迅速接起,旋即传来一阵熟悉的声音「这么快就有消息了?」
  「一半一半吧,虽然没有确切证据,但这三合院的屋主感觉不太单纯。」柳昊望着那幢藏在烟雨中的三合院,若隐若现的屋顶剪影让人有种那其中藏了点什么的错觉「刚刚遇到一个住当地的阿伯,说前阵子有群穿黑衣的找到三合院,他的说法是因为那家人欠债……但我还是觉得有点奇怪。」
  「喔,你要发表什么高见吗?」
  柳昊叹了一口气,遂离开矮墙边,慢慢往回走「姑且先不说那些黑衣人是谁。但无论是怎样的组织,就是普通人随便抓这附近的人问,都有办法知道这三合院没有住人;如果那些穿黑衣的要讨债,就应该不会蠢到来这三合院堵人吧?所以我想那些黑衣人的目的应该不是找人。」
  「不是要找人那要干什么呢?就算佔着那破房子房子也不会变成他们的啊。」
  「嗯。还有另一件事情,当地人好像都还蛮怕这家人的,听那个阿伯说是因为这家人拜的是不乾净的东西……但养小鬼的人不是也不少吗?应该没必要怕到这种程度吧?」
  「那也要看这家人拜的是什么东西;如果能知道他们拜的是什么东西的话,我这边就能查出点什么了。」
  「你的意思是要我直接找上那家人吗?」
  「这是最快的方法,虽然你没有你爸那样的天赋,但我想你应该可以直接从一些蛛丝马跡推出那家人诡异的地方。」
  「我知道了,只是那个阿伯跟我说这家人都怪里怪气的,说不定很难搞,你别抱太大希望。」
  「喔,这你放心吧,我相信我们的柳家家主一定会处理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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