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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兄。”庄思宜一入内,就冲躺在床上的张怀野打了声招呼,“今日好点儿了吗?”</p>
  张怀野稍稍坐起身子,看起来一脸倒霉样——头发乱糟糟,眼睛里满是红血丝,外衫也皱得如同腌菜。他颇为虚弱地点点头,“多谢庄兄,好多了。”</p>
  “别谢我,要谢就谢曦岚兄,药是他找来的,对于治疗骨伤最好不过。”庄思宜瞅了眼张怀野的小腿,想他刚找到人时,张怀野都快站不起来了,如今杵着拐杖也能走动几步。</p>
  二十多天前,庄思宜的人手在东省一座村子里找到了张怀野,期间耗费的心力和人力且不多提,总归人还活着。</p>
  原来张怀野遇刺后摔下山崖,按照坠崖不死定律,他也被一棵崖边松树给挂住了,可惜他运气不如□□藏剑的雷将军,没能顺势发现一个山洞,从而得到绝世秘籍,他……把树枝给挂断了,然后腿也摔断了……</p>
  张怀野当即陷入了昏迷,幸被附近的村人所救,可村子里没什么好郎中,他的腿差点儿就废了。</p>
  还好庄思宜的人及时赶到,张怀野也得以保住双腿,否则一个残废,连当官的资格都没有。</p>
  “呵,昔年我考中府试案首,只觉得扬眉吐气,从此落魄尽去,万万没想到……”张怀野苦笑:“不论如何,这回多亏了你们,我张某人虽睚眦必报,但也永不忘恩,日后若有机会报答,赴汤蹈火在所不辞!”</p>
  庄思宜淡淡一笑,他可不求报答,“张兄,你此前说的那个特殊的人证我已派人找过,人都没了。”</p>
  张怀野一愣,似才理解“没了”是什么意思,顿时大惊:“都死了?”随即他目露凶光,“是白家人,一定是白家人动的手!”</p>
  他在见到庄思宜后,便将自己在城隍庙打听到的事都说了。那日虽没有百姓肯提供证据,但愿意诉苦的却不少,有说永甲县亏空两百万两,继任县令不敢接任,却被强逼着出具交接文书;有说岱山县县令为了应付上官盘查,要求当地乡绅富豪连夜捐资捐粮,以便临时填充府库;当然更多的人是状告黄连,称他不但敲诈勒索商贾富绅,并时常以填补亏空为名向百姓加派苛捐杂税,且购买仓谷从来不给现银只打白条,而这些钱全都进了黄连自己的腰包。</p>
  但除此之外,张怀野还打听到一件事——浙省白氏一族,与当地官员沆瀣一气,压榨百姓,以谋巨利。且每逢年节,白家都会秘密往京中运送巨额财物。</p>
  白家虽有数人在朝为官,最高甚至做到了一省巡抚,可京城里却只有一个礼部员外郎。即便要结交权贵,小小的员外郎用得着那么多钱?张怀野不免想到了京中的另一个白家人——五王妃。</p>
  据人证所言,这件事一直持续到建安二年,也就是嘉帝登基后的第二年。</p>
  时间上很敏感,让张怀野有理由怀疑白家本有助五王爷争夺皇位的打算,而且在嘉帝登基后犹不死心,直到嘉帝皇位坐稳,他们才不得不收手。</p>
  假设他的猜想是真,就难怪白氏一族如此紧张,因为任何一个帝王也不会容忍有人窥伺自己的位置!</p>
  “我明白了!当初谋害我的必定就是白家人!”张怀野怒道:“他们知道我听闻了一些事,担心我回京后说出去,于是就想杀人灭口!”</p>
  庄思宜其实也有同样猜测,尤其他方才听说……“五王妃白氏,于一月前病逝。”</p>
  “这么突然?”张怀野呆了呆,但很快反应过来:“难道是……”</p>
  庄思宜:“五王府对外称她是得急症而亡,白家也认同这个说辞,但我得到密报,五王妃乃是被勒死的。”</p>
  张怀野皱了皱眉,“观白家人和五王爷的反应,五王妃的死和他们有关。可不对啊,就算他们想掩盖秘密,只需杀了运送财物的下人便可,为何要动到五王妃头上?除非……”</p>
  庄思宜:“除非五王妃也有出卖他们的可能。”</p>
  张怀野:“她疯了吗?!”</p>
  庄思宜摇摇头,“具体内情暂不得而知,如今人证也没了,我们不可能凭空去污蔑一个王爷。但白氏一族和浙省官员牵连甚深,这些官员手中未必没有证据,还是要以府库亏空为突破口。张兄,有一件事需要你去办……”</p>
  那天庄思宜对张怀野交代了什么,外人不得而知。</p>
  但两日后,暗中监视程岩的人来报,说程岩微服去了清屏县,这让燕来西等人稍稍安稳的心再度提了起来。</p>
  不过林阁老却老神在在:“他要去就去,既然来了浙省查案,怎么可能不去清屏县?但去了也未必要做什么,找人盯着便是。”</p>
  林阁老的猜想没错,程岩到了清屏县后,只在县学里待了两个时辰便打道回府了。</p>
  “哈哈哈,那程岩还想让县学里的秀才有冤诉冤,结果枯坐了两个时辰都没人理他。”燕来西幸灾乐祸,大笑不止。</p>
  林阁老忍不住露出了看弱智的眼神:“你还当他真要帮人伸冤?莫非他不知张怀野之前就试过,县学这条路走不通?”</p>
  燕来西一愣:“阁老的意思是,他还在做表面功夫?”</p>
  林阁老努力让自己耐心一点:“程岩若真心等人告状,何不效仿张怀野选在城隍庙?想当初找张怀野诉苦的百姓可不少。”</p>
  燕来西恍然大悟:“有道理啊!还是中堂大人老谋深算、明察秋毫!”</p>
  林阁老默了默,感觉日日和燕来西待一块儿,他可能有减寿的风险。</p>
  不过燕来西没高兴太久,三日后,程岩忽然找上门,邀请他和其他几位钦差同去清屏县。</p>
  有了之前几次误会,燕来西面对程岩终于心平气和了些,他道:“不知程大人有何打算?”</p>
  程岩:“本官想贴出告示,坐衙一日,看看是否有蒙冤百信来告状。”</p>
  燕来西得了林阁老提点,终于聪明了一回——先不说清屏县的百姓害怕县衙,如今有那么多高官坐镇,还有人敢来告状?他意味深长地打量着程岩,啧,年纪轻轻,戏还很多。</p>
  当然,他也不会拒绝。</p>
  于是第二天,程岩和以林阁老为首的一干钦差,带着百来下人兵丁,浩浩荡荡前往清屏县。</p>
  清屏县县令黄连得到消息,特意出城三里相迎,等双方一照面,程岩才终于知道黄连究竟长什么样。</p>
  前世今生,他是头一回见着黄连,因为上辈子并没有发生清查府库的事,他也从未听说过大安还有个叫黄连的县令。</p>
  原本,程岩以为会见到个战战兢兢、畏畏缩缩的官,熟料对方神情坦然、态度从容,没有丝毫畏惧。是黄连清清白白不怕查?程岩不信,他想,应该是对方有恃无恐。</p>
  此前关庭也说过,黄连只是一只小苍蝇,但小苍蝇出事,大老虎很可能也要出事,所以大老虎就不能让小苍蝇出事,如此便叫黄连有了底气,面对钦差都能泰然处之。</p>
  程岩面无表情地说明来意,冷冷道:“黄县令,带路吧。”</p>
  没多久,一众官员抵达县衙公堂。</p>
  由于程岩是前不久刚被派下的钦差,加之又是他提出要来清屏县坐衙,故此,他便坐于公案后,而包括林阁老在内的其余几位钦差则陪坐两侧,至于县衙里的官员,只有坐在下首。</p>
  程岩:“黄县令,告示贴了吗?”</p>
  “回大人,县衙外都已张贴了告示。”黄连一脸义愤道:“我清屏县历来安定团结,偏那张怀野包藏祸心,污蔑于下官。诸位大人今日坐衙听冤,也算为下官做一个见证,还下官一个清白!”</p>
  程岩见他一副冠冕堂皇的样子,差点儿没腻味得吐了,但也只是冷淡地点了点头。</p>
  正如众人先前所想,整整半个时辰过去,别说是百姓,就连一只蚊子都不肯飞进县衙。</p>
  就在燕来西等人耐心渐渐告吹,黄连也愈发得意时,忽然,衙外传来了击鼓之声。</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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