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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等程岩回府,就发现盯着自己的眼睛似乎少了许多,原因嘛,自然是因为他今日的出色表演,为自己多争取了几分信任。</p>
  由于天色已晚,加上实在疲劳,程岩随意吃了点儿东西便洗漱就寝了。</p>
  方将入梦间,寝卧北墙的窗户悄无声息地被推开,一道人影潜入室内。</p>
  黑暗中,人影借着稀薄月光轻手轻脚地靠近床边,缓缓撩开床幔,伸手探向程岩……</p>
  “你来了?”</p>
  忽然响起的声音打破寂静,程岩转过头,目不转睛地盯着人影,任对方微凉的手抚在他脸上。</p>
  “你还没睡?”庄思宜笑道:“知道我要来?”</p>
  程岩笑了笑:“我见暗中监视我的人撤了不少,就猜到你要来。”</p>
  庄思宜指腹轻蹭程岩的面颊,没有开口,而是倾身吻住对方。两人唇舌交融,发出啧啧水声,片刻后,庄思宜亲了亲程岩的嘴角:“辛苦你了。”</p>
  程岩双眼微弯:“你也辛苦了。”</p>
  他感受到对方从初春夜色中带来的寒气,问道:“冷吗?要不要上来躺会儿?”</p>
  “不冷。”庄思宜摇摇头,“我来见见你就要走了,岩岩陪我坐会儿吧。”</p>
  待程岩坐起身,庄思宜揽住他肩头,小声道:“听说岩岩今日很威风,连张怀野都打了。”</p>
  程岩皱了皱眉,“你没跟他提前说好吗?念状子那么快,差点儿害我拖不到两个时辰。”</p>
  庄思宜笑得直抖:“我只让他来告状,毕竟他的性子你也了解,若知道是在做戏,我担心他会穿帮……林阁老可不是好糊弄的。”</p>
  程岩一想也是,叹道:“我可是被他骂惨了……”</p>
  庄思宜:“等事情了结,他必然会向你斟茶认错。”</p>
  程岩:“那到不用,我也确实命人打了他,说起来还是我对不起他多一点。”</p>
  庄思宜:“他会明白的。”</p>
  两人闲聊了一阵,庄思宜从怀中摸出一沓纸递给程岩,由于不敢点灯,程岩也看不清纸上的内容,问道:“是状子?”</p>
  庄思宜:“不止,还有田单、印票、飞头、谷领、催贴、收帖、白条、告示……乱七八糟的一堆,我这些都是曦岚帮忙搜集来的,庄棋那里更多,足有两千多张。”</p>
  程岩倒吸一口气,“庄棋从哪儿弄来的?”</p>
  庄思宜:“我让他去了趟白水村……”</p>
  他简略讲了庄棋的经历,笑道:“那道雷响得也是巧,差点儿把庄棋吓哭。”</p>
  “今日惊蛰,打雷本就寻常。”程岩也被逗乐了,不过很快冷了脸:“仅仅一个村子就两千多张罪证,我记得白水村也就一千多口人,难道全村人都受过黄连欺压?而黄连还敢留下凭证?”</p>
  庄思宜嘲讽道:“他很聪明,知道自己贪得越多越有人护着,也越安全,可不就有恃无恐?整个白水村只有两户人家不愿上告,皆是与黄连沾亲带故的,如今都被村民看管起来了。”</p>
  程岩拧眉:“只怕看管不了多久……”</p>
  “十天半月总能撑一撑。如今庄棋已收好他拿到的证据回京了,最快五六日便能到,待会儿我也要走了,预计半个月后会带着旨意回来。”庄思宜叮嘱道:“我不在的时候,岩岩切记照顾好自己。”</p>
  程岩顿时生出一股不舍,他紧紧握着庄思宜放在膝上的手,很想留下对方,或是随对方一块儿走。</p>
  但要务在身,程岩只能目送庄思宜离开。</p>
  望着空无一人的院子,程岩心里也空荡荡的,像是旷野里的风,不知何去何从。但当他仰头看见从乌云中探头的明月时,忽而回忆起多年前庄思宜曾说过的话——我就在月光下。</p>
  此时相望不相闻,愿逐月华流照君。</p>
  之后数日,程岩继续查他的帐,也没再闹什么幺蛾子。</p>
  浙省上下的官对他越来越亲近,时不时邀他赴宴,给他送礼,尽管程岩一一拒绝,但也没人与他生气,还夸他尽忠职守,不辞劳苦,乃官员中的楷模……</p>
  程岩暗自好笑,很想瞧瞧圣旨到来那日众人的表情。</p>
  但作为拥有重生光环的男人,多少都会遇上波折,在庄思宜离开后的第十二天,被白水村看管的几个村民有一人逃脱,从而让真相浮出水面……</p>
  “程大人真是深藏不漏,将我等诓骗得好苦啊!”</p>
  此时,蒋光祖正领着燕来西、曹毅以及黄连等人围着程岩兴师问罪,至于林阁老,或许是自知事无转圜,忙着思索退路,并没有来凑这份热闹。</p>
  程岩淡淡看了眼蒋大人苦大仇深的脸,端起茶盏,“好说。”</p>
  蒋光祖:“……”</p>
  他深吸口气,厉声质问:“证据呢?”</p>
  程岩慢悠悠喝了口茶:“这都十几天了,应该已在皇上案头了。”</p>
  蒋光祖猛一拍桌,力气大得几乎把自己震散架,他甩了甩手,怒道:“程岩!莫非你不知此举乃是跟大安整个官场作对?你只是皇上的一把刀,皇上不可能永远护着你,等刀回鞘中,你能承受得起众人的报复吗?”</p>
  “大安整个官场?本官也是官场中人,却并未参与其中啊?”程岩慢条斯理道:“如果整个官场都是这般污糟恶臭,理所当然地藏污纳垢,只怕下官尚等不来报复,天下百姓就会群起而攻之……”</p>
  “你——”</p>
  “我劝诸位还是早些回去,想想该如何向陛下解释吧。”程岩好心提点:“既然事情已到了这一步,你们与我纠缠也是无益。”</p>
  “谁说无益?”黄连目露凶光,“皇上得了证据又如何?只要我们把责任推给你和庄思宜,说你们怂恿平民,制造民乱,威逼百姓伪造证据诬陷我等,只怕程大人不死也要脱一层皮!我就看看,清屏县的百姓敢不敢为你鸣冤!”</p>
  “哦,请便。”程岩毫不在意,连个眼神都懒得给。</p>
  黄连气极,忙去看其他几位钦差,想要得到声援,但见几人神思不属,尤其燕西来浑身颤抖,似已被吓破了胆子。</p>
  那一瞬间,黄连忽然从他的惶惶大梦中清醒,他终于意识到,自己已没有退路,只有豁出去才能找到生机,而这一次,将是他一个人的战争!</p>
  可想而知,这场谈判最终不欢而散。</p>
  等黄连回到清屏县,县中官员都已齐聚议事堂,迫切地想要求一个结果。</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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