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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太安七年,西北戎狄大举来犯,因军中能征善战将领大多年迈体衰,后起之秀虽有,奈何实战经历未免不够,在军中资历尚轻,无法号令百万大军,是以年仅十五岁的皇帝澜琛毅然决定御驾亲征,百官想起十几年前一去不复返的四皇子澜煦,一时胆战心惊,生怕历史重演,因而百般阻拦,然前方形势危急,戎狄势如破竹,眼看京城岌岌可危,在此时,镇国大长公主一锤定音,命百官上折子恭送皇帝率军出征。
  三月后,皇帝全胜而归。
  :“娘,快些,再快些,皇帝哥哥就要进宫门了。”
  长长的甬道上,一个身着樱桃红掐花对襟锦袄,梳着双髻的小女孩牵着华服女子的手急急向宫门外走去,后头跟着几个内侍和宫女。
  :“瞧你这一头汗,皇帝哥哥总要过来的,急什么?”花朝爱怜道。
  小女孩正是凌彻与花朝的女儿凌乐儿,年方七岁,她高高的额头,一双明若秋水般的眸子滴溜溜的极是惹人喜爱,薄薄的嘴唇,高挺的鼻梁酷似了她的父亲凌彻,颈下挂着黄灿灿的金项圈,底下坠着一块滑若凝脂,触手生温的弯月形羊脂玉佩,闪着温润的光泽,正是凌家传世之宝玉含月。
  宫门外震耳欲聋的炮声,花朝知道那是百官在迎候琛儿。
  :“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乐儿欢喜的甩开娘亲地手就要向宫门外跑去,口中还叫道:“皇帝哥哥,皇帝哥哥。”
  :“乐儿。”
  花朝及时拉住她,俯下身子细细为她整理着项圈下的绛色流苏,又打量了半晌才含笑道:“好了,去吧。”
  乐儿正不耐,转眼却见一个明黄的身影朝这边大踏步走来。喜不自胜的奔了过去。
  :“您还是这样小心。”月娘叹道。
  花朝的目光紧紧跟着那个小小的身影,淡淡道:“外头百官都在呢。您也知道,乐儿的存在并没有几个人知晓,她毕竟姓凌,这个姓氏会触痛大臣们最敏感地心思,我亦是不得已。”
  :“是。”月娘道。
  说话间,澜琛已抱了乐儿走来。
  :“奴才们见过皇上,恭喜皇上。贺喜皇上。”
  澜琛放下乐儿,正要俯身朝姑姑跪拜下来,早被花朝一把拦住:“快起来。”
  :“姑姑可好?”
  经过这些日子的磨练,花朝欣慰地发觉自己眼中的小皇帝是真的长大了,浑身都透着一股君临天下的气魄,:“听到你打胜仗了消息,姑姑欢喜极了,怎会有不好?”
  :“皇帝哥哥。那乐儿呢,乐儿有没有长高?”一旁的乐儿扯着哥哥的衣袖稚气道。
  澜琛爽朗一笑,抱起乐儿,宠溺道:“我的乐儿长了好高呢。”
  :“真地?”乐儿明媚的笑起来。
  月娘笑道:“皇上,公主,已摆了宴。还是回宫去吧。”
  :“哥哥,小安子给我扎了一个好大好大的风筝,是凤凰,好漂亮的。”
  :“真的?过会拿给哥哥瞧瞧,是不是真的有我们乐儿说的那样漂亮。”
  :“哥哥,娘让人在御花园给我做了秋千,乐儿打的好高地,一点都不怕。”
  :“是吗?我们乐儿好厉害呢。”
  次日。
  是乐儿的七岁生辰,萧桓和傅云珠早早带了清扬进宫来看乐儿,两个孩子数日不见分外亲热。几个大人在屋里喝茶闲话。乐儿早拉了清扬到外头玩雪。
  :“真快,乐儿都七岁了。”傅云珠感叹道。
  花朝抿了一口茶。望着琉璃窗外奔跑的女儿淡笑道:“是啊,一复一日,若没了她,不知道怎样难捱呢。”
  :“乐儿,她,有没有问起王兄?”傅云珠试探的问道。
  花朝微微摇头:“她生下来就没有见过父亲,宫人们又不曾提起,琛儿亦是没有父亲的,也许,她到现在还压根不知道自己还有个父亲呢。”
  :“姐姐。”傅云珠还要说些什么,却被萧桓用眼神制止了,遂起身笑道:“外头这样大的风雪,两个小鬼头也不晓得冷,我出去瞧瞧。”
  待她去后,花朝方道:“为什么不让她说?”
  :“皇上,已长成了。”萧桓沉默许久方道。
  花朝端着茶碗地手一震:“你这是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是,你能为他做的,该为他做的,都已够了。”萧桓对上她的眸子,意味深长道。
  花朝茫然的望着窗外皑皑。
  暖阁里笼着沉水香,被暖气一熏,越发香气馥郁。
  两个都没再做声。
  :“皇上怎么站在外头不进去?”月娘从廊子上走来,惊奇道。
  花朝扬起脸,只见琛儿立在门外怔怔看着自己,不由站起身来,正待叫他,他却一扭身子去了,花朝正待追上去,却被萧桓拦住,笃定道:“让他去吧,给他一些时间,皇上天资过人,定然会想明白。”
  是夜。
  乐儿偎在花朝怀里听故事,这一天早已是累极了,不多时便沉沉睡去,花朝小心翼翼的给她盖好锦被,揉着肩头走到暖阁去,宫女已在几上铺好了宣纸,花朝盘膝坐在软榻上,凝神定气拈起狼毫一字一句抄起经书来。
  :“姑姑。”
  花朝抬眼望去,是琛儿来了。
  :“坐吧。”
  花朝没有起身。亦没有停笔,只是淡淡道。
  :“姑姑为何要抄这些,听宫人说,姑姑夜夜如此。”琛儿立在原地,眸中满满皆是困惑。
  花朝手一顿,只道:“夜太长了。”
  :“姑姑。”琛儿只觉心仿佛被狠狠刺了一下,这淡淡四个字却似滴水檐下挂着的冰凌。生生刺进心里最柔软地地方,痛得人张不了口。发不出声。
  花朝道:“预备一直站下去吗?”
  琛儿在她对面坐了,却不再言语,只是对着烛光犹自出神,宫女悄无声息的进来沏了一壶浓浓地热茶,琛儿抿了一口,不觉拧起眉头,只觉苦到了心里去。再见姑姑却面不改色地喝了,仿佛口中不过是一盏清茶罢了。
  这一瞬,琛儿像是突然明白,也许姑姑的心比这茶还要苦,以致丝毫觉不出茶苦。
  雪落无声。
  已三更。
  击柝声凄凉地回想在重重宫闱。
  :“彩儿。”待花朝抄完十页经书,扬起脸来,却不见了对坐地琛儿,遂叫道。
  小宫女应声进来:“是。公主。”
  :“皇上什么时辰走的?”
  :“走地有一会子了。”
  :“哦,下去歇着吧。”花朝从软榻上起身,不觉却发现琛儿方才坐过的榻上落着一张薄薄地宣纸,顺手拿起来,却只有不过寥寥数字:“江南,归去楼。”
  沉寂空旷的殿中。
  花朝跌坐在地上。手中握着这张薄纸失声痛哭。
  一辆素色马车出了皇城,径直往江南而去。
  鸿福客栈中。
  :“主人,您要找的人属下已经找到了。这些年来,他在江南开了一家归去楼,与京城中的一模一样,每隔三五日,定要在雅座内,一呆便是一日,日落时分方离去。”黑衣人恭敬对面前的女子道。
  女子嘴角浮现一丝微笑:“知道了,你去吧。”
  黑衣人施礼而去。
  次日。
  归去楼雅座中。
  玄色长袍男子临窗而坐。花梨木圆桌上摆着一壶酒。一壶茶,两个盅子。男子将倒了茶的盅子放到对面。自己举起酒杯一饮而尽,眸中满是柔情。
  忽然一声敲门声惊醒了他的回忆。
  :“谁?”他不悦地蹙起眉头。
  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一个娇小玲珑的身影走了进来,站在男子的面前,好奇的打量着她,这个小小的女孩不过七八岁的样子,身着大红羽衫,颈中挂着一只黄灿灿的赤金项圈,长长的睫毛不住地忽闪着,眉眼间似曾相似。
  :“你是谁?”男子敛去冷冽的怒容,蹲下身子温言道。
  小女孩咯咯笑道:“我是乐儿,凌乐儿。”
  :“凌,凌乐儿。”男子受惊一般怔怔看住女孩。
  女孩扑闪着黑亮的眸子:“你是谁?”
  :“你从哪里来?你的父母呢?”男子显是不愿回答,只柔声问道。
  女孩撅着嘴道:“我和我娘从好远好远的地方来,我一生下来就没有见过我爹,我娘说我爹每隔几日就在这里,所以让我到这儿来找我爹。”
  :“你娘她人呢?她还说了些什么?你爹他为什么要离开你们?”男子双手微微颤动着。
  女孩歪头想了半日:“我娘说,我爹是这个世上最笨的大傻蛋,她说爹心里有一些事情没有想明白,所以他要独自到一个地方好好地想清楚,想明白,等他放下了那些事,娘就会带着我去找他的。”
  :“乐儿。”男子将小女孩紧紧揽在怀里。
  女孩探出头来,绵软小手试探的抚着男子的脸颊:“你哭了?为什么?”
  :“乐儿,告诉我,你娘在哪里?”男子心急如焚道。
  女孩笑道:“娘说,她在爹的家里等着我们。”
  男子高高抱起女孩:“来,我们去找娘。”
  :“可是,爹的家在哪里呢?”小女孩迷茫道。
  男子在女孩额头上印下一吻,含笑道:“宝贝儿,爹带你回家。”
  几日后,皇帝圣旨昭告天下:镇国大长花朝公主病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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