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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让他感到安心。
  周清爱他,周清需要他,周清给予他痛苦,又给他凡人无法企及的幸福。好可爱啊,好可爱啊,开始向他索取的哥哥,不再一味为他牺牲的哥哥。
  过去几年,每一次惶惶不安的吵架都以周清的退让结束,但这只会带给许慎珣短暂的抚慰,马上又使他自我厌恶被抛弃的恐惧加深——但他完全控制不了自己。那时候他只能看到两条路,要么毁掉周清将他藏在没人看到的地方,要么毁掉自己放周清自由。
  左边是死路右边也是死路,人站在分叉口唯有绝望。
  但是现在的周清是开心的,他和许慎珣曾经想象过的离开自己后的样子一样,在某个领域发光发亮。但许慎珣没有像自己设想过的那样死掉,他活的好好的,周清需要他,就在这周末他还要去帮周清梳理剧本,没有自己周清就没办法,他在李青的剧组手足无措。
  第三条路出现了。
  因为那个男人的出现。
  当然,当然,让他消失就能回到过去——这很容易。不管怎么作,哥哥最后总是会原谅他的,如果以死相逼,如果把哥哥关起来——
  但问题是,他真的想回去吗?回到魏赫出现之前?
  身体内无法发泄的情欲横冲直撞,嫉妒的恨意将他扭曲,电视里的情节播放到了最后一集,远景镜头切换,林宇死后的隔天,老警察和被救过的孩子在尸体旁相遇。即使以许慎珣的专业眼光来看也在中上水平的对话编排——这还是他的第一部作品,这样的天赋,这样的努力。
  两只手都脏得要死,捂住脸的时候沾了湿漉漉前液的十指将那张完美的、没有瑕疵的脸弄得肮脏下流。
  看着电视的时候许慎珣突然意识到自己已经不是累赘了,周清从他十八岁时那个阴暗的房间里走了出去,但他并没有走远,而是对着许慎珣伸出了手。
  “我需要你。”他说:“来帮我。”
  许慎珣喜欢这样的哥哥,他像羞红了脸的少女那样挺着阴茎将头埋在靠垫里。那些扭曲的嫉恨被抛到一边,此刻更加强烈的、攒住他心让他流泪的,是一种混合着如释重负的病态的幸福。
  作者有话说:
  写完意识到这章标题好像叫“黄”更合适。
  第64章河神的斧头
  周清早上是被刺耳的电话铃声吵醒的。
  他醒过来的时候感到脖子僵硬得像刚从棺材里复活的尸体一样,动起来的时候还咔咔作响。周清抬头看了一眼表,早上八点钟。昨晚他最后一次看时间应该是凌晨三点,电脑已经黑屏了,他从沙发的缝隙间找到嗡嗡作响的手机:“喂?”
  “我让李青给你放天假,他不买我的面子一口把我回绝了,说你在忙。”魏赫怒气冲冲的声音从手机里传来:“你们那鬼片开拍一个月了,你在忙什么一天假都挤不出来?”
  周清的大脑还陷在睡眠不足的混沌中,这么噼里啪啦一通过来,他过了一分多钟才理解这几句话的意思:“在忙着改剧本,为了找灵感最近都在看素材找结构,有时候回消息就没那么及时,抱歉。”
  魏赫敏锐道:“你声音为什么这么哑,感冒了?”
  周清拿着手机去接水:“没有,昨晚熬夜熬太晚了,歇一歇就好了。”
  过了片刻,手机那端才传来魏赫有点别扭的声音:“是我的错,你又不肯在车里。那地方看着是个露营地但荒郊野岭人影都没有,还是有点凉的,都是露水——”
  “打住。”周清立刻阻止道,他生硬地转移话题:“你给我请假是有什么事吗?”
  魏赫:“哦,也没什么事,就是看你这么忙,所以提醒你不要忘了我们的剧本。”
  前一阵还口是心非地让周清先忙,现在已经完全不装了。
  周清眼睛弯起来,尽管知道电话那端的人看不到,但还是下意识咳了两声,装出一副正经人的样子来:“我没忘。”
  这句话倒百分之百是真的:“我昨晚做梦都是在鬼村里开赛车。”
  魏赫:“……?”
  他不去管这串味了的奇怪东西,突然想起来什么似的:“哦,还有一件事,我听到内部消息说星辉奖打算今年把网剧放进来。”
  周清呆了一下:“星辉?”
  “就是电视剧三大奖中水分最大的那个,观众投票的比例很大,对标电影中的学院奖。”魏赫:“你没看她们电视剧圈吵架吗?有玉禾的看不起有金梦的,有金梦的看不起有星辉的。”
  周清疑惑道:“为什么你会这么了解电视剧圈吵架?”
  “前一阵为了去拍那个死老头的剧了解了一些。”魏赫说:“知道了这里什么最重要才好朝那个方向努力,这样我粉丝跟人撕就轻松一点。”
  “大概是为了挽救这两年岌岌可危的口碑,听说他们想要成为三大奖中第一个放开网剧口子的。9月底就要颁奖了,现在又要变奖制,哼,也是为难了他们了。”魏赫散漫地说:“总之,这就是有一个没一个都无所谓的那种奖。”
  周清立刻道:“我要有一个,我还没有。”
  魏赫那边传来呛水的声音,他咳了几声,才强行压住被可爱到的不自然说道:“透给我消息的人说《寒夜》的主演、编剧、导演、配乐可能都有提名,不保真,但凭现在这个热度应该八九不离十。”
  周清的心跳漏了一拍:“我吗?”
  魏赫声线上挑:“你和张编一起,现在什么感想,周编?”
  周清静了几秒:“我最近为了学习技巧看了许多电影,有些电影其实并不需要那么强的演员演技,故事为重的情况下,主角更像导演手中木偶线的延伸,当然,他们本身的表演也非常出色。但传记片不一样,这种电影本来就是强调人物的,我统计了一下葵琼过去三十年,入围年度最佳电影的传记片有四部,其中主角拿到影帝影后的有三部,75%的概率。”
  魏赫:“……你为什么突然跟我讲葵琼?”
  周清诚实地说:“我觉得我们能拿到。”
  “如果拿星辉的难度是‘一般’,那葵琼就是‘地狱’难度。星辉还可以靠观众喜爱度刷一刷,葵琼则是一个完全由专业评审决定的奖项,只看电影本身甚至更偏爱小众题材,许慎珣拿的第一个葵琼票房甚至只有三千多万,你知道这是什么概念吗?意味着学院奖这种看热度的当年理都没理他。”魏赫深吸一口气:“等等,你为什么突然一副信心暴涨的样子?前天你不是还劝我心理压力不要太大,拍赛车这种贵的能回本已经不错了吗?”
  “跟前天不一样,现在我已经是有电视剧三大奖最佳提名的编剧了。”周清的语调轻快:“我们的团队里现在已经人人都有大奖提名了。”
  这个人像是高兴过了头,自动把他说的星辉奖有多水的话给忽略了——以及他们的团队目前也只有两个人这件事。魏赫删掉了自己第一次被提名时也是这幅蠢样子的记忆,只是周清现在听着毛茸茸的,让人忍不住想要欺负一下,他刻薄道:“葵琼红毯上掉下一块石头都能砸到十个有奖的,我也有一堆别的,还不是被涮了三次。”
  “现在不一样了。”周清信心满满,他像个刚开始学捕猎的虎崽那样充满干劲:“先把目标定下来,都拍电影了连葵琼都不想拿态度就不端正,没有目标怎么努力?更何况现在跟以前又不一样了,你现在不是又多了一个我吗?”
  “而且你以为每个人都能连提三届葵琼吗?李纬帆拿冠军之前也连着几年总是差一点,能被提名就说明实力已经触碰到奖杯了,有时候差的就是那么一点点的风向或者运气。”说完,后知后觉似的,周清真情实感地发出了一声小小的感叹:“我好幸运,转行第一部剧竟然就能和这种水平的演员合作。”
  魏赫正站在落地窗前看着远处的海景,他想不出话来反驳,只是把手插进头发里抓狂地将其揉乱,捂着脸向后倒在了沙发上,他不用看镜子也知道自己现在是什么样子,不想求救不做挣扎,那就只能无可救药地溺毙其中。
  他听到自己心底小人吹响这场和狐狸的战争的失败号角。
  “我打算在这部剧之后写一部李纬帆的剧本。”周清说,他看到许慎珣洗完澡后翻着他工作台上的那摞书,在一大摞民俗考证中混着一本传记,所以先行解释道。
  “我还在想你怎么突然对这种书感兴趣了。”许慎珣温柔道,他合上书皮放回去:“是写给金毛抚慰犬的吗?”
  周清一时间没反应过来这是谁,过了会,才回答道:“……是给魏赫的。”
  要不还是把姓魏的弄死吧,许慎珣想,可以伪装成意外。周清可能会有一时的怀疑或者生气——按照他的性格他会怀疑一辈子。没事,就算怀疑,按照周清的性格没有证据他就会隐而不发,许慎珣的处境顶多变得比以前更差点——该死,他不想回到以前——凭什么他在周清那就是第一嫌疑人?(哔——)就没有其他人也想让魏赫被灌水泥的吗???!!
  许慎珣动作优雅地拉开椅子:“明天你还要早起,我们趁早开始捋吧。”
  周清愣了愣:“你不生气?”
  “这是你的工作不是吗?”许慎珣拉住他的手:“我说过我不会再干涉你的工作的,只要你开心就好了。”
  “而且早几年前你就为我写过书了。”许慎珣拉着周清俯身交换了一个吻,在咫尺的距离之间,他从容道:“他有什么值得我生气的?”
  周清反握住他的手。
  明天就去买水军造谣魏赫这么多年没被拍到谈恋爱是因为早年开银趴身体坏掉了,许慎珣微笑着想,反正本来就有相关的流言,信的人也不少,他只是推波助澜一把,周清怎么都不会怀疑到他身上来的。
  跟许慎珣沟通完剧本后,他的第一个疑问是:“这是恐怖片?”
  “你现在看的是第十七版大纲,最开始我写的那版短篇小说其实还是勉强能算得上恐怖的范畴的。”周清说:“现在我更倾向于李青想要把恐怖的那部分全剪到预告片里,然后先把观众骗进来再说。”
  他叹了口气:“如果不是还要考虑到投资人的票房要求,我认为他会直接把闹鬼的那部分全删掉,后面那部分才是他真正想拍的。”
  这部电影的故事并不复杂,北山镇壮年男丁打工的工厂因为污染环境被关停了,为了省钱工厂非法处理了废弃化工原料,致使几年后当地儿童得了怪病。因为没有替代行业经济凋零,当地男人又没有外出打工的习惯,只能打一些零工加上种地维持一家人的生活。贫困交加医疗条件也不行,抱着濒死的孩子痛哭的父母走投无路之际,听说当地有一“狐仙”,可驱鬼救人。随着被治愈的孩子逐渐增多,狐仙的名头也越传越广,其下信徒不断增多,出街做法事都有还愿的父母磕头痛哭表达感恩,一时风头无两。
  这是十年前的事。
  十年后身为警察的主角来到这个小镇,一片荒凉破败之中几无人迹,只有零零散散几个坐在门口佝偻着身体等死的老人。几天前有年轻的女孩坐车时在这里神秘失踪了,已经是一年来的第三个,主角几番探查,找到了一个自称被厉鬼折磨得求死不能的白发老头。
  “后面的部分我捋了几天,其实已经大概清楚怎么写了。”周清说:“但就是开头这里,李青说他要9分的开头,我给他看了几版,他嘴上说不错,但都建议说可以再改下。”
  许慎珣拿起周清昨晚刚改好的最新开头看起来,昨晚在飞机上他已经看完了周清发过来的故事简纲,但对创作者来说,最难的其实一直都是怎么讲故事。
  他看完之后,转头看向周清:“你看过李青拍的《十七年》吗?”
  周清点点头。
  许慎珣撑着脸:“他是一个很风格化的导演,用十年后警察的视角来开头很好,方便勾起来观众的探究欲望,但是对他来说有点太普通了。”
  “我看了你后面的剧情,放得非常重,重点甚至不在解密上,看到一半就知道老人的孙女当年是怎么死的了,那我觉得甚至可以再提前一点就给出更多暗示。”许慎珣拿笔圈出周清写的场景:“狐仙求财,买通了当地的医生,让患病的孩子父母无法在医院得到医治。化工厂的老板早已卷钱走人,被打点好的高层为免追责装聋作哑,任由民间这股疯狂的信仰越来越壮大,治病要么“献财”要么“割肉放血入药”,为的就是让你只能选前面的,但对于有基础病靠种地为生的老人来说,想救相依为命的孙女,又只有后面这一种方法。谁知道割了肉放了血,吃下了药,人本来是轻症却一命呜呼了。”
  “女孩变成的厉鬼靠吃活人停留在这个世界上,被爷爷养着,把镇子上的人吃完之后,爷爷就开始引诱外面的人给她吃。”许慎珣的笔尖顿住:“试试开头就蒙太奇呢?警察去镇子上看到的景象跟当年狐仙游街的景象写在一起,街上的盛景、在厨房咬着脏毛巾放血的爷爷和躺在床上垂死的女孩出现在一分钟里?在真相揭示之前这个割肉的镜头可以反复出现,模糊一点不要看出来是谁,要让观众觉得不舒服又完全无法走神,就像不知道压在脖子上的剑刃什么时候会切进去。”
  他剥茧抽丝讲给周清:“不仅是开头,前一半的叙事你都可以用这种方法来写,观众和你有信息差,这种将真相插进探案过程的手法对恐怖片来说非常适用,我在拍《失魂》的时候跟刘杰导演学的,他那个人表面看着整天笑呵呵的,实际上阴湿的很。”
  周清多日来的堵塞消失不见,他感到醍醐灌顶,甚至恨不得现在就把自己关在书房里把第十八版大纲改出来。
  “你怎么这么快就能切中重点?”他问。
  许慎珣露出了近日来最真情实感的笑容,他说:“所有要拍的本子都是我亲手挑的,我一直都有在认真工作的,周清。”
  周清点头:“我知道,但是没有做编剧之前没办法直接感受到你的这种敏锐,真是了不起。”
  被夸奖了的许影帝挺起胸膛,顶着一张洗完澡清水出芙蓉(或者上了底妆)的漂亮脸蛋,开始试图把自己学到的恐怖片拍摄手法都传给周清,什么那个场景要用肠子类似的场景不一样要用脑浆,周清听得浑身发麻,到最后忍不住打断他说自己只要写个大致场景,布置现场那是道具师的活,不归他管,许慎珣这才惺惺作罢。
  “不过李青导演想要这样的效果,为什么不直接跟我说呢?”周清疑惑地说,到最后忍不住带了一点怨气:“从他跟我说全组人都在等我开工开始,我三天睡觉的时间加起来没有十五个小时。”
  许慎珣把切好的芒果放在他旁边:“也许他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想要哪种,或者故意说不清楚等下面做事的人交结果,这也有可能。”
  周清叉起芒果:“李导应该不是这种人。但我遇到过,我以前在厂里打工的时候就最讨厌这种领导,布置任务让人做零件的时候不长嘴似的,验收的时候又查出来一堆问题借机扣工资。”
  许慎珣托着下巴:“啊……我其实也这样,最近世娱一直追在我后面想续约,我就故意不说续或者不续,想要逼他们把家底都掏出来。”
  他有些可怜地抬眼看着周清:“哥,你也觉得我这样做令人讨厌吗?”
  周清毫不犹豫道:“要不是因为他们对不起你你能这样吗?他们应该的。”他像是完全搞不懂许慎珣那样:“你怎么会这么想?”
  许慎珣偏过脸,悄无声息地笑了出来。
  他看着周清吃完那盘芒果:“好吃吗?”
  周清咽下最后一块:“很甜,谢谢。”
  许慎珣慢悠悠地说:“我听说拍《寒夜》的时候,冬天很冷,只要拍夜戏,就会有人买车厘子给剧组的人当餐后水果吃,作为加班福利之一。”
  他看着周清:“哥,你是更喜欢吃芒果,还是更喜欢吃车厘子呢?”
  第65章颁奖典礼
  闭关一周后周清终于写出了让李青勉强满意的开头,勉强满意的意思是他保留了继续折磨周清的权限,但不管怎么说,主演终于开机了,剧组的工作开始正常往前滚了下去。
  周清松了口气。
  他逐渐习惯于应对李青奇思妙想的再来一遍,偶尔甚至能吵赢李青。两人拉扯间互有输赢,但有次周清看了几版对比,又不能不承认这样争论出来的成品确实惊艳。他只拍过一部悬疑,看着李青把他的剧本变成带有浓重“李氏风格”镜头的过程像魔术一样。周清跟许慎珣打电话时跟他形容这种感受,许慎珣笑着说:“每个导演风格都不一样,多跟几个组你就习惯了。”
  周清照例问他的近况,他最近发现许慎珣跟他说的一些剧组的事他可以听得懂了,他搭话之后,许慎珣下意识讲的就更细节一点。俩人聊着聊着就说得太多了,到了凌晨不得不挂电话,许慎珣抱怨说怪不得不能找同事结婚,在电话里聊的都是工作的事,导致他黏黏糊糊的时间都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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