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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仿佛在这一刻,她的前半生就正式结束了。
  马车稳健地向太子府的侧门驶去。
  虽然没有锣鼓喧天与十里红妆,但崔氏已经在规格容许的范畴内给了崔辛夷最大的体面。
  在他们眼里,崔辛夷不过太子才人,而是未来的皇后。
  这么大的动静,恰好容纳了想浑水摸鱼的人。
  太子正堂的一侧,有人无声无息地混进了侍卫的队伍里。
  崔夷玉先一步做完了任务,此时易了容扮作侍卫,在府中假作巡逻,时不时能透过沿边的角落望见坐在正堂里的林元瑾。
  与太子妃成亲那日不同,崔辛夷进府这日,太子本人身着华裳,坐在正堂里等着,林元瑾则坐在一边看着账本。
  她身上名为蒜苗的鹦鹉倒是精神,在她腿上蹦来蹦去,时不时被喂一口瓜子,扯开破锣似的喉咙大叫。
  惹得太子眉头紧皱,想发脾气,想到它是皇帝送的又忍了下来,等着他温顺又可心的表妹进门。
  两人一言不发,似乎连相敬如宾都做不到。
  崔夷玉蓦然听到身后不远处不同寻常的脚步,收回了视线。
  他转身就见到了一个陌生的小厮朝他不好意思地笑着,白净的脸上透着憨厚,开口问:“侍卫大哥,小的是崔家大小姐的花农,刚进府不认路,您可知晓角门在哪个方向?”
  说着,小厮从荷包中掏出了崔氏的木牌,递给他看。
  崔夷玉瞥了木牌一眼,点了点头,干脆地给他指了方向。
  东西是真的,人却不是。
  这人可能不觉,常人也难以发现,崔夷玉却听得出来他的句尾有一个北地人特有的勾调。
  显然是之前在太子府周围踩过点的异国刺客借崔辛夷进府这天,前来刺探。
  那群刺客当初能伤崔夷玉,也不过是趁着他坠崖力竭,又身中异毒,难于以一敌众。
  如今在京中,哪怕他伤势未痊愈,对付剩下的这些漏网之鱼也绰绰有余了。
  可崔夷玉却还有些别的想法。
  他能对付这些刺客,却不代表太子能,府中还有旁的暗卫,若能藉机试试倒也不赖。
  太子被心怀恨意的刺客所伤重伤在身,倒也无不可。
  崔夷玉想着,若有所思地垂下眼眸,左右看看,“见”周围无人,悄无声息地走向了角落树荫庇后的一处暗门。
  打开暗门,走向其下的地下通道,一路走到了太子府外,不一会儿便消失在了人群中。
  他步伐平稳,仿佛完全没有注意到躲在墙脚后的人,双目如鹰,不光没有离开,反而盯着他的方向,记住了那个暗门的位置。
  太子府里暗流涌动。
  表面还是崔氏女风光地进了门。
  崔辛夷下了马车,被人引着一路走到了正堂。
  她看到上首太子含笑看着她,仿佛等她已久,见她过来马上起身过来牵住了她的手。
  “孤等表妹已久,如今总算是等到了。”太子低声说着,捏了捏她宽袖下的手指。
  崔辛夷脸一红,看向一言不发地坐在上首的林元瑾,有些不好意思。
  林元瑾只摸着她腿上的鹦鹉,时不时将手腕上亮晶晶的珠串儿给它咬一咬,见到他们牵着手的动作也不恼,只是笑了笑。
  “快些奉茶吧,也莫要耽误了良辰。”张嬷嬷笑着说,仿佛在替他们着想。
  实则是不想太子妃继续坐在这里捱着,今日是崔辛夷的好日子,可林元瑾确实实打实地在这里正坐了许久。
  张嬷嬷不瞎,自然看得出太子与太子妃今日有龃龉,不如早些各自回房。
  “正是。”崔辛夷抿着唇,抬手接过旁边礼侍端着的茶水,恭敬地走到林元瑾身侧,屈膝奉茶。
  林元瑾无意为难她,接过喝了一口,便笑着示意崔辛夷起来:“我近日尚在养病,没什么精神,也不拘着规矩,你该如何便如何,侍奉好太子便是。”
  崔辛夷望着林元瑾双眸中的善意,忽地想到了母亲的话,犹豫着还是相信了自己的判断,点头称是。
  礼成之后,太子恼火于林元瑾昔日在床上窥见他丑态时,又烦躁她养的鹦鹉,早就不愿在此多留,拉着崔辛夷匆匆地走了。
  崔辛夷隐约闻到了太子身上的药味,却只以为这是他之前伤势未愈的药,在被太子匆匆拉走之时,不禁回头望向浅笑着的林元瑾。
  少女身着浅青色的华服,一下又一下地喂着怀里活泼的蒜苗,眉眼透着轻松与坦然,笑意宛若春光,透着勃勃生机。
  完全不在意之前还与她生死与共的夫君,如今随意地牵着其他女子的手从她面前离开。
  她头都不抬,似乎眼前的只是与她无关的陌生人。
  不知怎的,崔辛夷一直莫名在意林元瑾。
  或许从初次见面开始就是。
  林元瑾的喜爱仿佛从来不具备独占性,如同一个无比完美的太子妃乃至是皇后的模板。
  扪心自问,崔辛夷虽然嘴上说着愿意与旁人共事一夫,实际却做不到忍受珍爱着自己的夫君转头就能一模一样地对其他女子。
  明明太子牵着崔辛夷的手,前往她所在的屋子准备共度良宵。
  可崔辛夷却隐约有些高兴不起来。
  她也曾被两人坠崖之事撼动过,也曾觉得自己多余而想放弃。
  可如今的一切却向她表明,牵着她手的太子与她一直以为的太子不一样。
  他并不那么独一无二,也拥有着天下几乎每一个男人都有的滥情。
  崔辛夷看着太子的背影,收敛起心中隐隐的落差,面上依然洋溢着欣悦的笑颜。
  她所在的院落名曰玉兰院,距离太子住处不远,甚至比太子妃还近,以示恩宠。
  崔氏安排给她的下人早在她去行礼之时,已安排起玉兰院的布置,如今里里外外整洁有序,只等她来。
  屋子里人燃着红烛,香炉里散发着靡丽的香气。
  太子牵着崔辛夷坐到了床边,望着灯下美人含情脉脉的眉眼,心中甚慰。
  他这几日已经用南风馆的药调理好了。
  那药方价值千金,一副难求,他花了好些功夫才拿到手,饮过几日便觉名不虚传,确实有用。
  一时之间,太子只觉精神抖擞,英气勃发,只等今夜重振旗鼓,再展雄风。
  他知晓林琟音怀了孕,却并不打算寄希望于一个林家女,作为一国储君,未来的天子,子嗣不丰便会惹人诟病。
  太子心不在焉地与崔辛夷说了些回忆少时的话,便急急忙忙地搂住她的腰,说道:“我们早些安置吧。”
  崔辛夷一怔,掩饰下被敷衍后的勉强,低声应道:“嗯。”
  她已在家母和嬷嬷的指导下,修习了好几本压箱底的书,知晓太子尊贵,需得她细心侍奉,哪些姿势又容易受孕。
  崔辛夷心中来回温习着知识,躺到床上后,小心翼翼地开始迎合着太子。
  衣服一件件脱下,灯柱明灭,呼吸声纠缠在一起,气氛暧昧起来,温热的触感相贴。
  仿佛一切都很顺利。
  只是没想到,崔辛夷茫然地感受着有什么软绵绵的东西贴上了她的腿,还没有任何感觉,就结束了。
  太子僵在了原地,难以置信地低头。
  崔辛夷缓缓地眨了眨眼,迟疑地低头,就看到太子匆忙地穿上了衣服,脸色青黑一片,踉跄着从床上跳了下去,嘴里念着“不可能,第二次,第二次了”,急急忙忙地冲出了门外。
  “……”
  崔辛夷坐起身,看着床上零星的半点血迹,透出了无比迷惘的神色,大脑一片混沌,像是什么都没想明白。
  这,好像和她学到不一样?
  怎么不痛?不是说女子第一回要忍着吗?
  崔辛夷越想越进死胡同,拢上一层外衣御寒,踩着双鞋子、随手拿簪子将头发一束就往外面跑,分毫没理会贴身婢女的惊呼声。
  她没有去寻太子,反而是笔直地朝太子妃的院中走。
  意外的是,崔辛夷并没有看到守门的婢女,也不知是不是太子妃屏退了旁人,敲了敲门,跪在石阶上:“妾身参见太子妃。”
  她本可以明日早晨寻太子妃,可是庞然的迷茫让她无论如何今夜都想来这一趟。
  崔辛夷已经做好了太子妃已经睡下的准备。
  可房里面蓦然传来一阵奇怪的声音,好像有什么东西在惊慌中落到了地上,似乎没想到这个时候会来人。
  很快里面就传来了太子妃虚弱的咳嗽声“你稍等”。
  崔辛夷等了半晌,才看到同样是林元瑾发丝凌乱,身上披着白日里的外裳前来开门,白皙的脸颊上微微泛着粉,好似急忙从床上起来,连脸上的笑容都有些匆忙。
  “怎么了?”
  崔辛夷迟疑了下:“您屋里有人吗?”
  “没有。”林元瑾斩钉截铁地说,又扬起歉意的笑着小声说,“蒜苗…我是说那只鹦鹉精力旺盛,我好不容易才把它哄睡着,你突然前来吓了我一跳。”
  对不起了蒜苗。
  太子今日纳妾,她屋里怎么可能有人呢。
  是吧。
  第58章 藏匿
  今儿是太子纳妾之日。
  崔氏女进门,象征着本身没什么派系的太子后院出现了新的一派,正如皇帝后宫中主分为皇后所在的崔氏和贵妃裴氏,其他的都不过是小打小闹。
  太子妃出身林家,在有百年积蕴的崔氏面前简直微不可闻。
  她如今能倚仗的是皇帝赐予她的正妻体面,若是当今不在了,这后院格局只怕又要一变。
  几乎所有人都暗自揣测,白日在正堂被太子下了面子的太子妃只怕彻夜难眠。
  不光是婢女小心翼翼的,连张嬷嬷都没劝什么,只当这是太子妃的必经之路,多给她准备了些茶点便依言退下了。
  林元瑾本就不喜屋中留人,随便找了几个借口就将人支开了,众人也都习以为常,更何况今日还格外特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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