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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都想的到的事,组织能不安排吗?”秦峥一哂,“来吧闺女,考考你,你猜物证是什么?”
  叶轻舟思绪又回到了接电话前的分析上。毒物、空胶囊和制药器械这些其实细细想来都不合适,指向性不够强,而且制药是个技术活,不是人人都能玩得来的,郑潇没有医药方面的学习和从业经验,这样污蔑他风险太高。那如果真的是偷换焦栋梁原本要服用的药……
  “是不是在郑潇那里发现了焦栋梁原本要吃、后来被掉包的药?”
  秦峥笑了起来:“我闺女就是聪明,那一板药藏在郑潇办公桌柜子的夹缝里,上面有郑潇的指纹。”
  叶轻舟却无心应承他这夸奖:“指纹作假倒不难,不过焦栋梁从被提到分局再到毒发身亡,总共也就一宿的时间,查监控看看这一宿都有谁去过郑潇办公室不就能知道内鬼是谁了吗?”
  “昨晚一整晚去过他办公室的人,只有你。”
  “呃……”
  这下可好了,现在犯罪嫌疑人如果不是郑潇,就只能是她叶轻舟了。
  可是一整晚都没有人靠近过郑潇的办公室,那证物又是怎么塞进他柜子里的?
  秦峥适时解释:“我们刚才说过,焦栋梁的事从一开始就是一个局,所以早在组织定下这个主意的时候暗鬼就已经在伺机动手了,那一板药藏在郑潇柜子里的时间最晚也不会晚于火灾发生的时候,这期间进过他办公室的人肯定多得数不过来。”
  叶轻舟不信这就到绝路了,敲敲自己的脑袋继续挣扎:“人证,物证……动机!对了,动机呢?郑潇干嘛要放火烧程子昭家?还有,他想灭焦栋梁的口,在哪儿灭不行,哪有人会蠢到在自己家门口动手还把自己搭进去的?”
  秦峥:“首先,人证物证齐全的情况下,动机并不是必需的。其次,那个叫戴龙龙的家伙给了动机,说程子昭和黎溯从前因为打架斗殴被郑潇抓进来的时候很可能无意间发现了郑潇什么见不得光的事情,然后黎溯又和你搞在一起,你爸爸又是昕阳市局副局长,郑潇害怕事情败露所以才想要一次性把你们全部灭口。姓戴的还说他刺杀你的学生也是郑潇授意的,只不过你昨晚半路意外踅了回来,郑潇情急之下只好直接翻脸不认人和他划清界限,他见郑潇忘恩负义,索性把郑潇供出来大家谁也别好过。”
  叶轻舟想,一定是环境污染太严重了,不然怎么才一天一宿的工夫奶龙就成暴龙了呢?
  “至于为什么在分局杀焦栋梁,他们给出的理由是焦栋梁临时反悔想要讹诈郑潇一笔钱,不然就要把他的事全说出去,为了逼迫他还特意在期满释放之前强烈要求见他,所以郑潇才会不择手段要抓紧灭口。”
  这就全串上了——从连湘樊如可被杀到现在,所有的环节就像一块块拼图,他们本来已经拼出了完整的样貌,却不知这原来是一副双面拼图,组织的人将所有碎片翻了个个,给世人拼出了截然不同的另一番图景。
  “可是、可是,”叶轻舟就是不肯放弃,说什么也要负隅顽抗,“还是说不通啊,郑潇一个分局刑警怎么会有胆子动奕城市局局长的儿子和昕阳市局副局长的女儿?那个什么所谓的程子昭和黎溯发现的秘密又是什么?他要真这么有本事现在又怎么会被困住动弹不了,所有事情都这么轻易被揭发出来?这是多明显的陷害啊,傻子都看得出来!”
  “嗯,”秦峥不理会叶轻舟的暴躁,依旧平静回答,“所以这就是我要说的最后一个点了。将爆破杀人案的矛头指向郑潇,这样焦栋梁的死也跟着从渎职变成了谋杀,督察组已经撤了,现在两起事件的最终解释权都跑到了奕城市局手里。”
  他们有万般道理,也架不住判官是对方的人。
  “你现在相信小郑警官的事情是真没辙了吧?我刚才也已经想办法带话给他了。”
  “带什么话?”
  “‘你没救了’。”
  “……秦叔,你费那么大劲就为了捎这么一句废话进去??”
  秦峥哈哈一笑:“你没懂我的意思。不过我想小郑警官应该听懂了,咱们等他的消息就是。”
  第六章 让我做你的老板娘
  叶轻舟还想问个究竟,被秦峥打断了:“小舟,听叔说,以你现在的处境,小郑警官的事你是一点也使不上劲。反正现在所有事情的源头都是同一个人,从哪头把他拍死都是一样的,咱们几个人就别都挤在一条道上了,爆破案和小郑警官的事交给我盯着,你和你爸、你小男友他们还是忙活老何和唐宫的案子去。”
  叶轻舟正要答应,忽然发现病床上的“小男友”醒了,叶轻舟有些懊恼道:“是我吵到你了吗?”
  秦峥以为叶轻舟在跟他说话,意外又不满:“你这姑娘胡思乱想什么呢,叔跟你讲的是道理,什么吵不吵的,挺活泼一孩子咋还越大越敏感了呢?”
  叶轻舟被他搞得哭笑不得,想着正事也说完了,解释起来还要花时间,干脆嬉皮笑脸糊弄过去,草草挂了电话。
  她探身向前恋恋地攥着黎溯的手指,殷殷问他:“感觉好点了吗?想吃点什么吗?”
  黎溯不说话,只是看不够似的望着叶轻舟。
  叶轻舟好久没有和他这样认真地对视过了,几乎忘记了这双眼睛的魔力,等她想起来自然已经来不及,一颗心早就化成温热冒泡的糖浆了。
  她情不自禁俯下身去亲吻他的眼睛,刚要起来,黎溯忽然抬手把她按回了自己怀里。
  “小舟,”黎溯声音轻颤,“对不起。”
  叶轻舟回抱住他柔声问:“怎么了?”
  黎溯埋头在她细腻温热的颈窝,似乎仍然惊魂未定:“我又害了你一次。”
  叶轻舟骤然发觉,从认识黎溯到现在,他似乎总是在道歉,开始是对冉嫣,后来是对自己。可他又做错了什么呢?叶轻舟忽然有些后悔自己跟他生了那么长时间的气,心里一疼,忍不住又亲了他一下。
  “黎溯,我有个问题想问你,”她微微抬起头来看着他,“你已经把防弹衣给了我,为什么还要替我挡子弹?”
  黎溯反问:“你已经涂了防晒霜,为什么还要打伞?”
  ……
  这世上还有这么鬼扯又清晰易懂的道理?
  她又想起大楼快要爆炸时他打晕自己,醒来发现他的衣服围巾全在自己身上,想起冉媛那一句“他把你看得比自己的命还重”。其实从很早很早的时候开始,他就已经把她看得那么重了。
  黎溯回望着她,伸手替她捋顺了一绺翘起来的头发,想说话又不确定该不该说,犹豫了半天才结结巴巴地开口:“小舟……我从前确实是利用了你,我不为自己开脱。但……我真的从来没有想过要害你,张潮那一次……我当时没敢走远,一直就在边上……”
  叶轻舟忽然想起什么:“所以当时那块打在我椅背上的石头是你扔过来提醒我的?”
  黎溯点头承认:“是,我知道他是个杀手,所以一直在边上守着……小舟,我不是要狡辩,我有错,我大错特错,我知道我伤害了你,我自己都不能原谅自己,你也应该恨我。我只是想让你知道,我和你从前的那些……不是我装出来的,我是真的很想照顾你,想对你好,我出院第一天就等不及去学校找你,可是我看见你上了余闻君的车,我以为……你跟他走了,以后再也不会管我了,所以……”
  “所以你就大摇大摆跑到平房区去找死?”他的话深深刺痛了叶轻舟,她气得在黎溯肩膀上不轻不重地咬了一口。
  她撩开黎溯的衣领,指着那个新鲜的牙印问他:“这是罚你的,认不认?”
  黎溯红着眼眶,乖乖点头。
  “以后还敢不敢了?”
  他眼睛湿润润的,乖乖摇头。
  叶轻舟撅撅嘴,直起身来背着黎溯二郎腿一翘,不说话了。黎溯有点着慌,撑着床坐起来,一只手轻轻搭在她胳膊上,小心翼翼地问:“那你……还生气吗?”
  叶轻舟小下巴一扬, 傲娇地看向他:“要是我现在原谅你了,以后你打算怎么表现?”
  黎溯被问得噎了一下,随即战术性清清嗓子,开始拼命表态:“以后我什么都听你的……我给你做饭,给你洗衣服,给你唱歌,不经过你允许不跟其他女孩说话……我有足够的零花钱,我不花,都给你,你要什么我就给你买什么……除了忙案子的事其他时间我都陪着你,什么事情都让着你,任打任骂,绝对不再惹你生气……”
  叶轻舟正被他说得想笑,不防黎溯又补充了一句:“我会尽我所能保护你,永远心甘情愿为你挡子弹。”
  她心里的笑意顿时烟消云散。
  她希望黎溯是在耍花腔,可他认真得一如在汇福大楼跪下来向她求爱。
  她憋住不老实要拱出眼眶的泪水,比了个手枪的手势顶住黎溯的脑门,假意凶道:“说,你是我的什么人?”
  黎溯缓缓举起双手作投降状:“老板饶命,我是你的人。”
  “想要本老板给你个什么职位?”
  黎溯毛茸茸的眼睛无辜地眨了眨,老实答道:“老板娘。”
  两个人终于都笑了。
  吃过晚饭,叶轻舟钻进黎溯的被窝里,两个人挨挨挤挤靠在床头,絮絮聊着天。
  “你不用上班吗?”黎溯问。
  叶轻舟呵呵两声:“李洪霞从她原来任职的地方带了几个亲信过来,把我‘顶’了。不过咱班孩子不依,所以我现在的职位是六班的助教,不用上课,只负责镇场子,偶尔请个假也不打紧的。”
  闲话几句转入正题,叶轻舟把秦峥那儿听来的事都告诉了黎溯,黎溯听到焦栋梁那一环是组织设计好的陷阱不由歉疚:“是我莽撞了。”
  叶轻舟安慰地拍拍他的手:“不能怪你,组织既然打定主意要对付我们,那么一计不成必定会再施一计,你要是没上焦栋梁的当,搞不好后面还会冒出一大堆王栋梁李栋梁来,更麻烦。”
  黎溯回握住叶轻舟的手,沉默片刻后问她:“你是怎么知道组织要杀我的?”
  叶轻舟翻出那条短信来给他看。
  “这是谁发的?”黎溯问。
  叶轻舟:“我猜是简锋。”
  “简锋?”黎溯回忆了一下这个名字,有些不确定地问:“是胡老师的丈夫?他跟这些事情有什么关系?”
  叶轻舟这时才想起来,黎溯被绑架后她一直没有好好和他说过话,所以他到现在都还没听说过简锋的事情。趁这机会叶轻舟把她闯进唐宫的始末都跟黎溯描述了一遍,顺带把杨利民曾是唐宫法人的事也交代了。
  “所以我和郑警官猜测,简锋娶胡老师可能就是为了打入组织,埋伏下来。我看胡老师对这一切好像毫不知情,不知道算幸运还是算可怜。”
  黎溯听得直了眼,对叶轻舟后面的评价不置一词,反而自己在那里怔怔了好半天才说出一句:“原来是这样。”
  叶轻舟听他仿佛话里有话:“黎溯,你是不是有事瞒着我?”
  黎溯回过神来看着她,在心里暗暗掂量了一下措辞:“嗯……其实一年半以前,我闯进过唐宫一次。”
  第七章 一点长久
  叶轻舟一惊:“后来呢?”
  黎溯平静地回答:“被他们抓了。”
  “他们……他们有没有对你怎么样?”叶轻舟连忙追问。
  黎溯摇摇头:“那个不是重点……”
  他想要将这个话题一笔带过,叶轻舟却不肯,抓着黎溯的胳膊直直地盯着他:“黎溯,你别糊弄我,说实话,他们把你怎么了?”
  黎溯脑海中闪过镣铐拷在手腕冰冷的触感,被吊在半空的惶恐,沾了凉水的皮鞭打在身上的滋味,指甲被一个一个拔下来的痛楚。他舔了下嘴唇,尽量轻描淡写地回答“把我打了一顿”,又连忙按住激动的叶轻舟,把她搂在怀里:“小舟,事情都过去一年多了,你看我现在不是好好的吗?你得冷静一点,我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告诉你。”
  叶轻舟勉强安静下来,揪着黎溯的衣角仰头问:“什么事?”
  黎溯回忆道:“从知道黎成岳做下的好事开始,我一边想着复仇,一边又要在他面前掩饰自己,他喜欢演恨铁不成钢的严父,我也就尽心尽力配合当个不肖子,一开始一切都有条不紊,直到后来我调查到了唐宫——那天是元旦,我趁着唐宫当天生意好人多混杂,从后门偷溜了进去。那时候我还不确定唐宫就是黎成岳的老巢,低估了里面的戒备,进去没多大一会儿就被人抓了。我当时很害怕,以为黎成岳发现我调查他会立刻杀了我。可是后来我被人打晕带到唐宫刑房,醒来就看见桌子上摆着一排东西——钱包,手机,手表,还有一枚黄金指环。刑房里那些小喽啰说我是个贼,溜进来是为了偷东西的,桌上那些就是赃物,所以一定要教训我一顿让我长长记性。
  “可是小舟,我从来就没有见过那些东西,是有人硬安上这个罪名给我的。我当时来不及想是为什么,很快就被那些人打得没了意识。再后来,那些人在我昏迷的时候把我丢到了松荡山脚下,又过了好几天也不见有人要来杀我。我壮着胆子回家,黎成岳看见我竟然什么也没问,甚至还在扮演他的严父戏码。我困惑极了,几乎以为黎成岳是在故意耍我玩,要玩够了才肯杀我,可后来仔仔细细观察试探了两个月我渐渐察觉,黎成岳对于我闯进过唐宫的事情,似乎是真的一无所知。
  “直到那时我才终于确认,是唐宫里有人认出了我,为了保住我的命故意把我栽赃成普通的毛贼。只是这么久了我一直不知道他是谁,也不知道他为什么要掩护我,现在看来,当初救我的人或许就是简锋了。”
  黎溯忽然发现他能活到现在不得不说是老天庇佑,他莽莽撞撞闯了两次大祸,却都被人给兜了过去——第一次是在何东旭的枪上留下指纹,被叶予恩截下了消息;第二次是闯进了唐宫禁地,又被简锋给瞒天过海。
  没有他们,他早不知道死了几回,这实在不是一句简单的谢谢能说清楚的事情。
  叶轻舟抱住黎溯,心疼地揉着他的头发:“黎溯,要是我早点来就好了,你就不用受那么多的苦。”
  黎溯歪过头,侧脸贴着她的头顶。他又何尝不是这样想的呢?如果能早点遇见她,他就不会日复一日地自残,不会把自己的病折腾到无法回头的地步,他就能长长久久地陪着她,不会在未来的某一天把她一个人留在世上了。
  他闭上了眼睛,静静依偎着叶轻舟。
  那天晚上洗完澡,两个人就挤在黎溯的病床上相拥而眠。对于叶轻舟来说,虽然之前不止一次睡过一张床,可是像这样盖着同一张被子、枕在黎溯胳膊上还是第一次,她甜蜜过了头,竟然躺了好久好久才睡着。那一晚她的睡眠像是被挂在蜘蛛网上,飘飘悠悠的,总也踏实不了。潦草迷糊了没一会,突然心里一打激灵,半梦半醒间脑子里有个声音对她说:“嘿,记得吗,你和黎溯在一起了!”瞌睡立刻散个精光,忙睁开眼急急要确认,虽然夜盲的眼睛什么都看不见,但身边确实有个人将她搂在怀里,叶轻舟轻轻向前探去吻他,恰好吻到了少年微凉的嘴唇,少年睡梦中似乎有所察觉,也回吻了她一下,然后又睡了过去。
  都是真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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