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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宋谏之语气轻得像情人间的呢喃,因为低着头,纤长的眼睫打下层薄薄的阴影,那双紧锁着撄宁的眼眸,倒映出她强装镇定实则紧张到干吞口水的笑脸。
  撄宁被鸟叼了舌头,半晌说不出附和的话,想干巴巴的点头,又察觉到了他那只摩挲在自己后颈上的手。
  当下是动也不敢动,紧张的差点对眼。
  “嗯?”宋谏之灼热的呼吸乱糟糟扑在她耳边:“什么时候开始打算的?在泸州的时候就想好了?”
  撄宁紧张得要命,脖颈那块娇嫩的肌肤被他摩挲得发痒,耳朵也遭这罪。她开口刚要辩解两句,就因为后颈又麻又痒的触感,从鼻腔里挤出一声变调的哼。
  “嗯……”
  听着像是承认了。
  话音刚落,她耳畔的呼吸都停了一瞬。
  宋谏之缓缓直起身,面对她,露出了今日第一个笑。
  他本就生着世无其二的好颜色,只是平日戾气太盛,叫人不敢直视。如今脸色不正常的苍白,衬得薄唇愈发红润,倒添了两分艳色。
  只是这艳,恐怕是艳鬼的艳。
  “何必费事?撄宁看上了谁,同我说,我把他剥干净了,送你榻上,如何?”
  宋谏之一字一句道。
  “剥干净了”这几个字,好似被他含在齿间咬碎了。
  不知说的是外衣,还是皮肉。
  撄宁只觉他的话像极了软刀子,贴着自己耳畔的肌肤划过去,令她下意识的打了个冷颤,心里直发毛。
  她在宋谏之身边养出的警觉已经在哐哐砸门了,再不顺毛捋两把,倒霉的就是她自己。
  撄宁有心想圆场,奈何太过紧张,话秃噜的比脑子快:“也没有这么着急……”
  完了。
  话刚说完,撄宁就认命的闭上了眼。就这样她还不忘乱中救一把,直愣愣的扬起头贴上宋谏之嘴唇。
  莽撞至极的一个吻。
  趁着宋谏之被她的牙磕了嘴唇,她一扭身子就往外跑。
  只是撄宁忘记了,自己后脖颈还被他掐在手里。
  宋谏之指尖用力,捏得她脊梁骨都软成一滩烂泥。
  他空着的手迅速擒住她一双腕子,勉到身后狠狠往上一带,她整个人便入落入猎网的兔子,再怎么折腾也藏不住脆弱的肚皮。
  两人额头相抵,几乎是撞到一块儿去的。
  他开口虽是商量的语气,但眼神冷的像冰刀子,神情也阴鸷得可怕。
  “那你打算什么时候?不然还是等到一年期满吧?有人问起来也体面些,不然旁人怕是要疑心你在外面有奸夫了,如此迫不及待要和离。”
  两人靠得极紧,只隔着纸张厚薄的距离,宋谏之的气息从撄宁面前略过,带来一阵痒意,惹得她眨了眨眼。
  宋谏之瞧着忒不正常了,说暴戾,不全是,越是这样压抑着越叫人心慌。
  撄宁这下是真的害怕了,脊背不受控制的弯成虾子,骨气也被尽数抽走。
  她磕磕巴巴的开了口:“哪来的奸夫,你是不是癔症了……不要胡说八道。”
  宋谏之薄利的唇线抿平了,阴森森道:“我胡说八道?不都是你说的吗?”
  “你别装糊涂。”撄宁乌溜溜的杏眼瞪圆了,理不直气也壮的指责。
  宋谏之没有说话,目光紧紧锁在少女脸上,带着将人心思剖白的锐利。
  他知道面前人的心思,但心头的恶念却控制不住的翻腾。
  教也教不乖。
  关起来就好了,让谁都见不到她。
  哭、笑、闹,只能面对他一个人,只有他能见到。
  被理智勉强压住的恶念气势汹汹的反扑过来,烦躁暴戾到令他指尖发麻。
  撄宁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但她知道把老虎薅急眼了,再不哄,面前这尊活阎王恐怕要吃人。
  她想把胳膊抽出来,奈何宋谏之那双手硬的跟铁钳似的。
  她使出吃奶的劲儿,姿势从坐着到跪直起身,也抽不出半分来。
  人倒是在挣扎中,比宋谏之高出半个头了。
  她噘着嘴,丢脸的承认:“好嘛好嘛,我不应该故意气你,你别吓唬我,我害怕……”
  这就害怕了?
  宋谏之对上她那双黑葡萄似的,一下便能看到底的清澈眼睛,心底不可遏制闪过冷血的念头。
  只要他想。
  可以抹去她存活的全部痕迹,让她在毫无风声的消失在人前,整个燕京,没有人敢再谈起她。
  更不会有人知道,她就被藏在只有他能去的地方。
  日复一日,只能等待他。
  只要他想。
  宋谏之轻轻叹了口气,全身的骨头都因为这个念头战栗起来。
  他看着眼前人,心头涌出一点畸形的怜爱。
  我还什么都没有做呢,你这就害怕了?
  “你先故意瞒着我的,我都没生气,你怎么这么小气。”撄宁鼓着张脏兮兮的花脸,不满的低头磕上他额头。
  没人知道,她掩在灰尘下的面皮已经熟透了。
  她心底生出些赔了夫人又折兵的挫败感,憋了又憋,还是没忍住,诚实的开了口。
  “你去找过我阿兄了,对吧?我阿兄是个老实头儿,不会什么花里胡哨的手段,你让他把我留住,他就只能想到叫人把我捆起来,放在家里看住了。与他平日的行事作风大相径庭,我就是再傻也能看出不对劲。”
  “而且,你前一晚还来找过我……”
  “我这么聪明,肯定能猜到啊。可是我来找你,你又冷言冷语的刺我,千年的王八也忍不了这份气。”
  撄宁气咻咻的告完小状,然后拿出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架势,“哐”一下,又磕上宋谏之额头。
  “换成以前,我肯定不会生气。”她把话头顿了顿,挤出一声小兽似的哼:“但是我觉得,我应该还挺在意你的。”
  牢房光线昏暗,两人偎在角落里。
  只有撄宁的眼中,藏了一点赤诚直白的光,亮亮的望进宋谏之心里。
  他心底的恶念像是被迎头狠狠扇了一耳光,顿时偃旗息鼓,不再露头了。
  撄宁维持着低头的动作,小鹿汲水一般贴上了宋谏之的唇,失了序的呼吸混着激烈的心跳声,在目光流转间酝酿出暧昧的滋味。
  要往后撤时,她眼珠一转,干脆的张开嘴,在宋谏之下唇烙了个明晃晃的牙印。
  小小的泄完私愤,撄宁心里舒坦多了。
  宋谏之手劲松了些,她顺势抽回手,身子也往后撤,理直气壮地倚在宋谏之胳膊上。
  “分明就是你理亏,还想吓唬我……”
  撄宁话说到一半,在面前人专注的目光下,后知后觉的生出一点羞涩:“不过我大人有大量,宰相肚里能撑船,不跟你计较啦。”
  她知道面前这块货有多不讲道理,霸道到连她和明笙咬耳朵都要管。
  恐怕是被她气狠了。
  撄宁心里有数得很,面前是个再好不过的‘借坡下驴’的机会,她先开口,轻飘飘的揭过去。
  他还得谢谢自己大度呢。
  她看着宋谏之垂下眼,满心以为他是愧疚了,正要开口安慰一番。
  圈在她身后的手臂猛然往前一揽,她反应不及,被带着往前倒,整个人都贴在了宋谏之身上。
  刚刚好不容易拉开的距离又消失了,近到鼻尖相抵,眨眼时睫毛都要接在一起。
  险些忘了,面前这人没有羞愧心的。
  撄宁被唬了一下,不小心咬住了自己的舌尖,她恼羞成怒的抬手,啪啪拍在宋谏之肩膀上:“你干什么!又吓唬我!”
  宋谏之掀眼凝视着她的双眸,终于舍得开了尊口,不像方才压抑着怒意,但也看不出笑模样:“哪里吓你了?”
  他瞳孔中隐隐透着琥珀色的光,专注地落在她面上。
  撄宁原先还试图从他脸上刮出点心虚的破绽来,可瞧着瞧着,思绪就跑偏了。
  只觉得他长得真好看,线条利落,眉眼漂亮,肤色也白,比刚出锅的白皮馒头还都白,眉骨眼窝分明,带着笑意时像春水融冰,就连鼻梁的弧度都像拿尺比着画出来的。
  女娲捏他的时候,应该费了不少心思吧。
  撄宁无形间被他的眼神所捕获,骨头发软脑袋发昏,半晌才从一锅浆糊里拽出丝清醒的神思。
  她收着下巴,板着脸,强装着镇定,耳朵却添了一抹火烧云的红。
  她结结巴巴的开口:“反正,反正就是吓我了。”
  说完,果断的扭头看向旁边,好藏住自己飘忽的眼神。
  色字头上一把刀,撄宁,你可不能着了道!
  “知道我喜欢吓唬你,怎么还送上门了呢?”
  宋谏之捏着她的下巴,将她的花猫脸扭回来,他仰头看向她,迫使她再次掉进自己的视线中。
  分明是谦卑的姿态,一句话却抛了八百个圈套,擎等着人上钩。
  多说多错,撄宁乖觉的不吭声了。
  宋谏之却不依不饶的抬起手,贴上她软嘟嘟的脸:“担心我?”
  他话音放缓了,尾音微扬,明晃晃的引诱。
  可怜撄宁跟他大眼瞪小眼久了,脑筋转得迟钝,又被这张精心编制的男色罗网罩得严严实实。
  她先是点点头,反应过来飞速摇头,一气儿摇得脖子发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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