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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想来傻子身份尊贵,谢翾只四下查看了一下周围便知晓了自己的处境。
  她回到自己苏醒的地方,在她的身边还头朝下躺着一位身材高大的男子,谢翾对尸体不感兴趣,醒来之后也从没注意过它。
  谢翾想要确认傻子的身份,便回来将他的身子翻了过来,这傻子的面庞□□涸发黑的血与泥污糊着,看不清模样,但谢翾发现他的身体是柔软的,看起来与自己原本肉身将死未死的情况一样。
  这个身体也受了金红色光芒的庇护?谢翾上下摸索了一下尸体的全身,没能发现尚未消散的金红光芒,却找出一些能证明这傻子身份的证据。
  首先,他身上有一枚与楚逢雪那枚一模一样的凤形令牌,这是皇族身份的象征,其次,他身上还藏着一个锦盒,内里装了一枚只有小姑娘才会戴的蝴蝶簪,这蝴蝶簪给大姑娘戴太幼稚,想来是这傻子心智还不成熟,只将自己送礼的对象当成了小姑娘,才小心翼翼藏着这么一枚蝴蝶簪。
  谢翾将令牌按在傻子的心口——这里还有心跳,她不确定这傻子会不会像楚逢雪一样只是去冥界走了一遭。
  她感觉有些渴,便感应着水源的方向来到河边,捧着清澈的水润了润干涩的嗓子,借着即将破晓的淡淡光芒,她看到自己映在水面上的脸——她用独孤宣的肉身来到人间,她应该是独孤宣的模样才对,但由于她的魂茧与身体融合,她显出了自己原本的——属于谢翾的脸。
  肉身样貌发生的变化已不可逆转,谢翾想她跟着独孤宣的所有侍从都死了,到时候去了京城,也无人知晓一位异国公主的模样,她安心接受了现状,直接靠在河边的树荫下休息,她在等待日出。
  这是她第一次见到凡间的日出。
  ——
  凤洵醒来的时候,他确信自己全身上下已被人摸过一遍了,一个锦盒被塞回他的怀里,而他的心口处放着一枚凤形令牌。
  他将之拎了起来,淡淡的视线扫过这枚令牌,而后才将它拢在掌心收回了怀里。
  原本糊在他面上的血污已干涸,现在有些干透变得坚硬的碎块落下——因为他的面庞正在发生着变化,他的本体能量太强,一来到人间就开始影响这个肉身。
  凤洵起身,他抬手在自己面前召唤了一枚水镜,又有凭空出现的水流将他的面庞清洗干净,在镜子里出现一张与他冥界摘下面具后一模一样的脸。
  他安静看着镜中的自己,却听见从远处而来的脚步声。
  此时天光破晓不久,谢翾看到金色的光芒映照在波光粼粼的水面上,她在树荫下试探性地伸出手,这一回她真真切切触摸到了阳光却没被它伤害。
  她怅然起身,打算回到原来的地方等待过来搜查的救兵。
  不久,她来到自己醒来的山洞不远处,离了密林,周围光芒更盛,她藏在阴影里,有些踌躇没有迈出脚步。
  恍然间抬头时,她看到山洞前站起了一个身影,在清晨的熹微阳光下,她看到高大的身影与熟悉又陌生的一张脸。
  “凤洵……”谢翾朝着那方向唤了一声,心道怎么他也追到凡间来了?
  即便如此抱怨着他的穷追不舍,谢翾还是快步朝他的方向走了过去,但今日的阳光太盛,她被那耀目的光恍了神。
  凤洵在看到她的那一瞬间,他的脸很快随着自己心意的变化开始伪装改变——谢翾已经看到了他大体的模样了,他不能变太多。谢翾熟悉的桃花眼转变轮廓,变为线条优美的凤眼,她抚摸过的笔挺鼻梁也变化些许,而她曾经亲吻过的薄唇也变厚些许……总之,谢翾曾经熟悉的一切都在改变,虽然变化不大,但足以令她认不出来。
  所以,但谢翾眯起眼适应阳光后,她只看到一个完全陌生的男子站在了山洞前,仿佛她方才看到的凤洵只是她的错觉,她歪头仔细打量他——她只见过凤洵的下半张脸,此人的下半张脸轮廓与凤洵有些相似,所以认错似乎也没什么奇怪的。
  谢翾想,是那个昏迷的傻子醒过来了,他方才的脸那么脏,没想到在那血污之下藏着这样的一张脸。
  她还在想着护着两人身体的金红色光芒,便走上前来盯着刚苏醒过来的傻子。
  “你——”她的嘴角扯起一抹灿烂的笑容,这是她伪装的象征,她问,“你也是被那道光芒护着才没死的吗?”
  谢翾想起自己用审判之力看过独孤宣的一生,虽然画面模糊,但她也知道独孤宣对这位被他人嫌弃的傻子还算不错,所以很快进入了角色。
  凤洵盯着她点头,他倒不擅长伪装。
  谢翾觉得他的眼神很是熟悉,是藏在眼睛里的光很像凤洵,但那双眸的形状却与他完全不一样。
  她眯起眼继续打量他:“光是从哪里来的?”
  “家族传下来的宝物。”凤洵抬起自己空空如也的手,这掌心里曾经躺着一枚璀璨的凤凰羽毛。
  “宝物?”谢翾疑惑,“什么样的宝物?”
  她觉得傻子好哄,便直接问了问题。
  “羽毛。”凤洵答,他没和谢翾多说话,怕被她看出来自己的真实身份。
  谢翾发现他逻辑清晰,眼神也清澈,不太像傻子,于是她问:“你不傻吗?”
  凤洵指了指自己的脑袋,这里曾经被山石重重砸下,血流了满脸,这也是他的致命伤。
  傻子被砸了一下脑袋就不傻了,这也不是没有先例,谢翾没想到对方还能活,只想着自己到时候要杀的皇族中人又要多一个。
  她将自己腰间挂着的水壶取了下来,递给他,在独孤宣的记忆里寻找傻子的名字。
  就像是某种刻意制造的巧合,他的名字念起来与凤洵也只差了一个字。
  “景寻。”谢翾一字一顿念出他的名字。
  “独孤姑娘以前唤我小寻的。”凤洵很快道,他板着脸在装一位刚恢复清明不久的傻子,眼中那迷茫的情态与不久之前在他面前跪下的景寻一模一样——他学得倒是很快。
  不过什么小寻不小寻这句话是他编的,他只是不想让谢翾对着他唤不属于他的名字,小寻,就这么唤他,听起来也像在叫他真正的名字。
  若是可以,他倒是挺愿意谢翾叫他小洵的。
  谢翾愣了一下,审判之力浏览的独孤宣记忆只提取了关键信息,称呼这种细节她根本没有印象。
  不过他说是就是吧,免得露馅了。
  于是她的眼眸弯起,对凤洵露出了第一个他眼中所见的、完完全全是对着他的微笑。
  “小寻,这样可以吗?”她的声音轻柔,语气含着甜蜜的笑意。
  第31章三十一刀
  凤洵看着她,点了点头,他转过身去装作在找什么,实际上是不想被谢翾看到他在笑。
  刚恢复正常不久的傻子应该不会这么笑,凤洵如此想着,才把自己翘起的嘴角压下些许。
  谢翾问他:“你在找什么?”
  “找一个盒子,里边装着我送你的东西,我记得我之前把它放袖子里了。”凤洵随便扯了个理由,假装自己没发现谢翾搜过他身。
  谢翾摸了摸自己的鼻子,有些心虚,不是,她记得那个锦盒不是塞在怀里的吗?
  凤洵把锦盒放在她手上:“送你的。”
  谢翾知道锦盒里装了什么,只是接了过来并未打开,她笑了笑说道:“小寻,现在不是送礼物的好时机,有人在追杀我们。”
  从独孤宣的视角看,她不知道那突如其来的刺客究竟是针对她还是针对景寻,谢翾仅凭现在的信息也推断不出此次意外究竟是谁指使。
  凤洵对她点了点头,他低眸整理了一下自己脏乱的衣袍,这是他第一次显得如此狼狈,同时他也注意到谢翾的衣裳比他更破,她胸前被刺了一剑,伤口愈合后只剩下残破的衣裳了。
  于是凤洵脱下自己的外袍盖在了谢翾身上。
  谢翾感受到了熟悉的温度,她没有排斥对方的衣物,只是很顺手地将之裹在了自己身上。
  远处传来马蹄声,谢翾警觉地仰面一倒,因为不确定来人是否是来救他们的人,他们现在最好继续装死。她正准备把景寻也拽下来,却发现对方也躺了下来,正好躺在了他身边。
  哦……她好像忘了,这个傻子被山石砸了一下已经变聪明了。
  谢翾侧过头盯着他看,她在想如果凤洵把鬼首面具摘了,那张脸是否也如眼前的景寻一般好看呢?
  凤洵应该会比他更加俊美吧,她摸过他的眉骨,高挺优美,她指尖划过,线条无比流畅。
  凤洵被她瞧得不好意思,只转过头去,看向另一边,谢翾看到他的后脑勺与红红的耳尖。
  她想起之前景寻藏在怀里的锦盒,推测这傻子之前就喜欢独孤宣了。
  他会脸红,倒也不奇怪,她心里在笑以前的凤洵有些时候的反应和傻子似的。
  马蹄声渐近,在山洞外停了下来,有数十人翻身下马,为首的高大男子身着黑色劲装,以手中横刀拨开乱石,朝这里走了过来,其间夹杂着他与部下说话的声音。
  “京城附近出了这样大的事你们到现在才发现?若不是禹国公主未按约定抵达京城,尹州太守又说她已往京城去了,这事还要瞒到什么时候?”
  “指挥使大人,此事发生得隐秘迅速,刺杀的人下手干脆,一个活口没留,尸体又在荒郊野外,我们如何能得知啊!”
  “禹国过来车队里的贡品和金银都还在?”
  “在,连带景王爷从山外别苑带过来的东西也都在。”
  “别管那傻子,此次召他回京不过是圣上召他有事罢了,他的性命无所谓,这种皇族的耻辱一辈子不要让他入京才好。”
  “倒是那禹国的公主若死了,就要让禹国那边将他们的小公主送过来了,等小公主长到能成亲的年纪太久,我看皇家里有几位老家伙——呸,太恶心了,他们就好小姑娘那口。”
  “金银财宝都在,只死了人,看来是有人针对禹国公主和景家了,只是他们车队刚好同行,为免走漏风声所以一并都杀了。京城里有能力养这么大一批刺客的家族势力不多,等我回京好好查。”
  指挥使交代下属处理现场尸体,谢翾躺在地上闭眼仔细听着,直到那处理尸体的部下将她拽起来,她才假装刚苏醒的样子睁开眼睛。
  “你——你不要杀我,钱财在后边的车里,你们究竟是谁?”谢翾惊恐说道。
  那部下以为谢翾已经死了,被她这么一叫,惊得连忙把她放下,谢翾站稳了身子,便看到身旁的景寻也顺势站了起来,两人亮出自己身份。
  车队里最核心的两人都还活着,这简直匪夷所思,那群刺客是干什么吃的?杀人都不补刀吗?几位兵马司的下属内心犯嘀咕,只觉事情诡异,却还是将留在山洞外的指挥使祝寒叫了进来。
  祝寒进来时候,凤洵站在一旁,“不经意”亮出腰间挂着的凤形令牌。
  即便鄙夷对方是个傻子,但对方身份明面上还是尊贵的,祝寒只能不情不愿在两人面前跪下行礼——对禹国公主他不必如此恭敬,但对一位正经的皇族王爷,他不得不保持尊敬。
  “臣京城兵马司指挥使祝寒,见过景王爷,王爷进京路中遇袭,是臣失职。”
  祝寒跪在地上,礼节性问道:“王爷可有大碍?”
  “先看看她。”凤洵看了眼谢翾。
  祝寒一愣,他以为会听到傻子的疯言疯语,没想到这位传说中的傻子王爷逻辑清晰,不太像傻子。
  祝寒慌忙命人过来查看谢翾伤势,谢翾摆了摆手,颔首道:“指挥使大人,我并无大碍,多亏小寻有族中宝物相救我们才活了下来——他原来是你们朝中王爷吗?”
  “族中宝物?”祝寒一愣,这景寻空有皇族的身份,却一向被视为族中耻辱,他怎么会有皇家的宝物?
  这一切太过离奇,他只能命人将谢翾与凤洵妥善安置好,其余事务等回京城再慢慢调查。
  此去京城尚有百里,他们夜晚歇在临近京城的官驿中,正好安顿整理一番,免得带着一身遇袭的狼狈入京。
  独孤宣与景寻那边带来的人都死光了,即便他们变了模样也无人发现,独孤宣是因为从遥远的禹国而来,京城无人识得她的样貌,景寻则是因为从小痴傻被送到山外别苑居住,这段时日是他第一次长大后回京,谁也不知一位小孩长大了会变成什么模样。
  夜晚,谢翾在房间里小憩,脑海里回放着今日祝寒说的那些话,总结了一些情报记在心里,此时房间外小心翼翼的敲门声响起。
  她开门,只看到房间外站着一位清秀的小姑娘,她对谢翾行了一礼说道:“独孤公主,听说您带过来的贴身侍女和侍卫都遇袭而死,您请节哀,我是太常寺那边派过来照顾您的,您以后唤我小池变好。”
  谢翾越过小池的肩头往外看,看到自己住着的院子已陆续来了些侍从,想来这位小池是带了一批下人过来,京城那边对禹国公主还算尊重——也可能是跟着她一起来的珍贵贡品尚未交付。
  “小池,你带来的那些人随便收拾一下便去休息吧,我方才自己沐浴过了,不用再忙前忙后。”谢翾微笑地眨了眨眼,她的模样好看,这么一笑令小池松了一口气——她怕禹国公主来京和亲带着怨气不好相处,没想到这位独孤公主脾气竟然这么好。
  “多谢公主!”小池又行了一礼,但她还没离开。
  谢翾猜她是带着任务来的,祝寒也不是傻子,他也不是没有想过未曾谋面的公主王爷被掉包的可能性,所以连夜从京中带了人过来,一来彰显京城待客的礼仪,二来是要确保谢翾身份无误。
  其实当小池看到谢翾第一眼,她就笃定眼前的“独孤宣”一定是禹国的独孤公主,因为她的模样与未来太子妃谢如扇有一点相似,她们都有谢家姑娘标志性的、微微上挑的鼻尖,如今的禹国王后是谢家人,这位独孤公主与未来太子妃还可能是表姐妹的关系呢。
  谢翾没打发小池离开,有人怀疑她身份,她自然要打消他们的疑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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