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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刚泽雪抽出被他钳制的手腕,不驯地昂高了尖瘦的下巴,转身离开。刚泽焰一言不发的凝望着她的背影,深思的眼眸不知在想着什么,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注意到佩莹。
  “她不是你妹妹。”佩莹记得他曾说过他和天沼一样是孤儿。
  “她是。太多事的女人很惹人厌。”刚泽焰在她身旁盘腿坐下,口气相当不耐烦。
  言下之意就是要她少管闲事吧。佩莹放下玻璃杯,有些困倦的躺回榻榻米。她又有什么能力管他人的闲事,她连自己都管不了了。
  “这里是哪?”佩莹审视着和室内高雅的摆设,香港很少见到这样日本味浓厚的房子。
  “日本。”
  佩莹干笑了几声,沙哑的声音听来粗嘎得吓人。“有没有人想过先问我要不要去旅行?”被迫去英国、被迫回香港、被迫离开……如今棋局延伸到日本,她却不能说一声“我不玩了。”
  “罗家奇雇用黑磷杀你,我则接下委托要救你。”
  一提起黑磷,刚泽焰就忍不住在心里把他臭骂到天王星去。那家伙体内的变态细胞简直成级数增加,他竟然把璩佩莹装在棺材里送来日本,还拍了一张照片寄到夏威夷给小宇,把他们一家大小吓得不知如何是好,深怕被苻天沼知道了会找人宰了他们全家。
  “救我?谁?”佩莹确信天沼还不知道罗家奇曾经找过她这件事。
  “你未来的女婿。”那个小鬼只用了十块美金就把他搞定了,还要他包吃、包住,外带保证她和苻天沼一定会复合。他到现在还是搞不清楚自己怎么会接下这种赔钱又麻烦的case。
  “震宇?”佩莹没想到竟然会是小宇救了她。
  “他对你肚裹的小女娃可真是死心塌地,现在就在数日子看她什么时候出生。”
  “肚里的小女娃?”佩莹涩涩地笑了一声,将手放在依旧平坦的小腹上,摇了摇头,“怕是要让他失望了。”
  “一个月的身孕不太容易看得出来,再加上你疲累过度、营养不良……”
  “不可能。”她明明不能生育,当初罗家权找来的妇产科医生是这么说的。难道会是罗家权骗她的吗?
  “你不想要,可以找医生帮你堕胎,这里有电话。”刚泽焰冷漠的说。不情愿生下婴孩的母亲会造成孩子一生的不幸,这一点他比任何人都明白。
  堕掉她的孩于?
  “不,我不要。”佩莹慌乱地蜷起身子,护住腹中尚未成形的孩子。这是她和天沼的孩子啊!如果她今生注定无法和他在一起,至少让她留住孩子。但她真的能留住孩子吗?会不会在她亲眼看见孩子之前,又化成一滩血水离她而去?
  回想到之前的经验,她两道柳眉不禁锁上重重烦忧。
  “我留得住孩子吗?”
  “医生说你的情况还不算太糟,只要注意一点,应该不会有危险。”
  “那就好。”她安心的笑了,任睡意席卷她疲累的身心,慢慢阖上双眼,“阿沼,我们就快要有孩子了,你知道吗?”
  ☆☆☆
  七月天了。
  佩莹小心翼翼地在屋前的木造门廊坐下,侧倚着房门前的木柱,让七月的和风轻轻拂动发梢。酷热的夏天来了,但今天气候突然转变,有些凉意。书上说孕妇特别容易感到忧郁,心情起伏较大,但她明白,她的愁不是来自于腹中的孩子。
  对天沼的思念非但没有随着时间淡去,反倒日益深重,而为了腹中的孩子,她总是告诉自己不要想他,要多想些快乐的事,这样生出来的孩子才会笑口常开。可是她忘了,她的快乐与天沼的回忆是相连的,她的笑容依附着他而生。
  “宝宝,妈咪快要笑不出来了,怎么办?”她轻抚着圆滚滚的肚子,红唇抿了又抿,努力把即将脱口而出的哽咽吞回去。
  她重重呼出一口气,将揪痛的心绪强抑下来。他和李思璇会过得很好的,最起码他不用再时时刻刻担心她会弃他而去,负心的女人已经离去,再也不能伤他分毫。
  “别着凉了。”随着冰冷的轻柔嗓音,降落在她肩头的是一件乳白色的衬衫。
  佩莹回头仰望站在她身后的刚泽雪。“雪,谢谢。”
  “不用客气。”刚泽雪弯下身,安静地在她身旁坐下。
  刚泽雪的沉默和温柔与天沼是如此相像。他们是同一类的人,恐惧被伤害,所以总和人保持一定的距离,不轻易交心,一旦给了就像扑火的飞蛾,不到焚身成灰绝不罢手。这样的死心眼让人心疼!
  佩莹的目光不自觉地移向刚泽雪白皙晶莹的脸庞上那道骇人的长疤。疤痕从鼻梁左侧斜划到右颊,受伤的当时一定很痛,可是她猜想,伤在心上的伤口一定更痛,否则刚泽雪不会任疤痕遗留至今,以刚泽家的财力要找整形医师完全除去疤痕并非难事,但刚泽雪却选择将它留下。刚泽雪的疤让她想起自己在天沼身上留下的伤口,只是她的刀是无形的,狠狠插在他心上。
  “你让我想起他。”佩莹轻喃,伸手轻抚她乌亮柔细的长发。
  刚泽雪有一头长及小腿的黑发,每一根发丝都犹如柔亮的黑丝,保养得极好。佩莹曾经好奇的问她怎么有心思留这么长的头发,她只说因为“他”喜欢。佩莹没再追问“他”是谁,每个人都有不愿让人知道的心事,多问只是无礼地刺探了别人的隐私。
  “想他就回去。”
  “没有我,他会比较快乐。”
  刚泽雪转过头看她,晶亮的黑眸直视她眼中,“是吗?”
  那神似天沼的表情让佩莹心头震了一下,随即心虚的垂下眼帘。“他总是担心着我会离他而去,如果我离开了,他就不用再恐惧了,会比较轻松。”
  “轻松不等于快乐。”刚泽雪一语道破。
  “跟我在一起他只有心力交瘁。”
  “因为他怕你离开,所以为了他好,你就让他的噩梦成真?”刚泽雪忽地轻笑出声,“原谅我,我真的不懂你的逻辑观念与思考模式。”
  “他会习惯没有我的日子的。”毕竟他也曾这样度过十年。没有她,他的生活会归于平静,慢慢地将她尘封在回忆的角落里,然后伤痛止息。
  “你习惯了吗?”
  刚泽雪的一再逼问几乎刺穿了佩莹多月来伪装的假面具,让她不由得感到一阵愤慨。
  “我想回房了。”佩莹扶着身旁的木柱,笨拙的想站起身。虽然腹中的孩子才四个月大,但她的肚子却比平常怀胎四月的孕妇还要大上许多。上回刚泽焰陪她到医院做产检时,医生用日文说了一堆,她根本听不懂,要刚泽焰翻译,刚泽焰也只是笑着说小宇这会儿要伤透脑筋了,不过应该是没什么大问题,只是这么沉重的负荷让她有点吃不消。
  刚泽雪跟着站起身,扶起佩莹,送她回房。
  “没有人在失去所爱的人之后会感到轻松愉快的,起码我不会。我宁愿跟他这么耗下去,直到我再也承受不了他给的痛,但我想苻天沼的忍受力不会这么低。”刚泽雪临走前淡淡抛下这句话。
  无所谓,我们就这样耗到老、耗到死、耗到世界末日!佩莹不禁想起天沼曾对她说过的话。可是真的可以吗?他们真的能耗到世界末日吗?
  “阿沼,这对你来说不会太沉重吗?每天面对着曾经狠狠伤过你的心的女人,这样的日子不会太难过吗?”佩莹阖眼轻问,想像着天沼就站在她面前,用他一贯的深情眼眸凝望着她。
  不会!
  佩莹猛然抬起头,望着空荡荡的房间,耳边仿佛听到了他这么说。
  ☆☆☆
  照片中的她看来丰润了许多,应该过得很幸福吧!
  天沼凝望着今天早上刚收到的照片,唇边流露一抹既苦又甜的笑容。他希望她过得幸福无忧,但又希望她对他的思念与他同样深重。每次看着她的照片,他的心情是矛盾而复杂的。
  从三个月前开始,有人每个礼拜定期寄佩莹的照片到公司来给他,每次寄来的照片只有一张,都是她脸部的特写,根本无法分辨她现在身在何处,而信件的来源更是偏布世界各地。他没有派人调查是谁寄来的,深怕这仅剩的联系会断了线,如果这是他唯一能拥有的安慰,就让它持续到他生命终结的那一天吧!
  失去佩莹之后,他的心是空的,或许会这么空一辈子吧。但又何妨,他早已习惯失去。不过习惯并不表示麻痹,对她的思念总在寂静无人的深夜时于他心头出没,慢慢啃蚀着他永远无法痊愈的伤口,加深伤痛。
  一个人能承受多少伤痛,他无从得知,可是,他知道满满的相思已将他逼到崩溃边缘。
  “莹莹……”他将脸埋入掌心,细细摩挲着相纸光滑的平面,仿佛如此便能感觉到她甜蜜的气息。
  “我……没有办法多爱自己一点。你带走了我所有爱人的能力。”一股揪痛梗在他喉中,用尽气力才能迸出喑哑的低语,“我需要你来爱我。”
  就在这时,紧闭的门悄然开敌。
  “苻先生,没有人告诉你亲照片是一种颇为病态的行为吗?”嘲弄的声音在门口响起。
  天沼猛然抬起头,目光对上刚泽焰戏谑的红眸。
  “出去。”天沼迅速筑起层层防卫,冷然的表相再次掩饰住心中脆弱、不愿让人知晓的一面。
  “苻先生一向都这么对待好心提供璩小姐消息的人吗?”刚泽焰无视于天沼眼中的冰冷,悠哉的晃到天沼身边。
  “你知道佩莹的下落?”
  “当然。”刚泽焰忽然一把抽走天沼手上的照片。
  “还来!”天沼愠怒的喝道,随即出手砍向他。
  刚泽焰连忙身形一闪,伸手格开他的攻击,跟着退开了几步,不想跟他硬碰硬。“别急,既然照片都寄给你了,不会不还你的。”
  天沼听见他的话,怒火稍稍平息,他的口气中仍有些怀疑,“照片是你寄的?”
  “还是我拍的。”刚泽焰掏出一叠帐单重重搁在桌上,“喏,软片费、冲洗费、食宿费、伴护费、保护费和产检费,帐单付清你就可以把人赎回去了。”小宇少给的钱自然是找他未来的丈人补足,他刚泽焰可不做亏本生意。
  产检费?天沼望着桌上摆的妇产科收据,不觉一愣。
  “她有了。”刚泽焰见他呆傻的模样,好心替他解惑。
  “我的?”天沼傻愣愣的低问,一抹呆呆的笑容在他脸上扩大。佩莹有了他的孩子!
  “你会怀疑也是应该的,很少看到怀孕四个月的孕妇肚子那么大,不知道的人还以为少说至少六个月。”刚泽焰故意说道,一副挑拨离间的嘴脸。
  “真的是我的?”天啊!他和佩莹真的有孩子了!他的戒指呢?天沼有些慌乱的四处翻找着银戒。他要替她举办一个盛大的婚礼,要有玫瑰花、粉红色的气球……
  “你不信就算了……”
  门外隐约传来啜泣声,下一秒钟就见到徐秘书紧张的推开门大叫,“总裁,璩小姐跑了!”
  “莹莹在门外?”天沼抬起好不容易找到的银戒,一下子冲出办公室。
  “喂,你的帐单还没付清。”刚泽焰追了出去。
  天沼赶到电梯前时,电梯门正好在他眼前关上,只来得及瞥了眼佩莹心碎的神情。
  “莹莹,别走!”他朝着电梯大喊,双手慌张的猛拍着电梯门,电梯门上的号志灯并未停止,一格一格地往下掉。
  天沼不假思索地冲向楼梯间。
  “喂,这里是二十五楼呢!”刚泽焰对着那抹迅速消失的背影喊道,但人早就走了。他无奈地耸耸肩,迳自走向电梯。
  他轻佻的表情在踏进电梯的同一瞬间转换为冷然。
  “Shit!”刚泽焰啐了一口。什么时候他这双沾满血腥的手也帮人牵起红线了?他原本是来搞破坏的,现在竟然变成帮他们两个复合的红娘。
  一切都是因为苻天沼那家伙让他想起“她”!那个该死的笨女人!
  ☆☆☆
  他会怀疑是应该的,任谁也不会相信一个负心的女人挺着大肚子跑到人家公司里,还声称肚子里的孩子是他的,硬要他负责。可是,这股心酸委屈的感觉怎么也挥不去,逼得她泪水一直往下掉,停也停不住。
  刚泽雪还是错了。天沼早已习惯没有她的生活,她不该再来扰乱他的平静,妄想还能待在他身边。
  “不许哭。”佩莹捂住抽噎颤抖的唇,对自己说道。
  她一定要坚强,她还有宝宝要照顾,可是……是他自己说要跟她耗到世界末日的!
  “大骗子!”她哭腔哭调的骂道,眼泪掉得更凶了。
  腹中的孩子对她来说是个不小的负担,走没多久,她的脚就一阵酸软,不得不停下脚步,在百货公司前的小广场稍作休息。
  天沼远远看见泪流满面的佩莹坐在长椅上休息,才安心的放慢脚步,朝她走去。
  “你真的越来越丑了。”他递出手帕,调笑的话中盛载着满溢的深情与思念。
  佩莹抬头看他一眼,没有接过手帕,无言的站起身慢慢走开。
  “别走。”天沼连忙拉住她的手。
  “你不需要追过来的。”佩莹试着拉开他的手,但他怎么也不肯放。“放开手吧!不要再在我身上浪费另一个十年了。这样结束不好吗?”
  “不好。”天沼摇头,拉起她的手贴在唇上,眷恋的印下细细的吻,“我不要结束。我们重新开始。”
  佩莹抽回手抹去脸上的泪痕,她吸了吸鼻子,一双又红又肿的眼睛合着泪光怔怔望着他。
  良久,她抿了抿唇,开口道:“没用的,我们试过了,可是发生过的事真的能这样抹去吗?别自欺欺人了。你永远在害怕我会离开你,我也永远背负着负心的罪名,相同的伤害总是不断在我们之间重复,再这样下去我们都会被这份爱压得无法呼吸。”
  “这是你的真心话吗?”天沼手指轻柔的抚过她红肿的眼,“我们的爱让你无法呼吸?”这一刻,他终于明白她如何能够将他推向李思璇的怀里,并非不爱,而是她不愿他在爱中窒息。
  或许他也该做相同的选择,放开手,让彼此都喘一口气。
  他温热的手轻轻离开她的脸颊,那陡生的失落感让佩莹忽然有股捉回他的手的冲动,但她只是看着他缓缓垂下手,没有任何进一步的动作。
  “或许你说得对,我们是该结束了,在我们让彼此窒息之前。”天沼侧过脸,在她颊上印下一吻,“你母亲留给你的财产我会委托黄律师交给你。好好照顾自己和我们的孩子。”
  我们的孩子?他相信,他真的相信!
  “不是……这不是我的真心话。”佩莹望着天沼渐渐远去的背影,破碎的话语自颤动的双唇溢出,细弱的声音只有自己能听见。
  然而,渐行渐远的天沼却倏地停下脚步,回过头望着她,而后挤出一抹笑,复又往前行。
  “别走……”她轻喃。
  “阿沼,别离开我!”佩莹忽然放声哭喊,“失去你,我一样无法呼吸!”
  她终于明白他为何无法放手了,因为相思太沉重,同样令人窒息。
  ☆☆☆
  回到天沼家之后,一切似乎又和四个月前一样,唯一不同的是她有了正大光明留下来的理由──她现在是正牌的苻太太。为了让腹中的孩子有合法的身分,天沼和她已经先到法院公证结婚,办完户籍登记,等孩子出世后再补办婚礼。
  一开始她并不在意有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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