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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然后,不发一响地,她跌入了项昱的怀里,从此,她拒绝接收一切外来的讯息,昏厥了过去。
  ※ ※ ※
  “嗯……”她悠悠醒转,神色间仍是绝望的冷然,所别者不过在于眼睫的分与合而己。
  原来,他们捧在手心、总是漾着一脸灿烂的小宁儿竟也有如此绝烈的一面。项昱心疼地想。
  “宁儿,”他唤道,果然--如他所想,完全没有半点反应。“你先听着,大木头他是失踪了,并不是你以为的那样。”他也称梅漱寒“大木头”,因为她的叙述中一向是这么称呼他的,所以项昱只知道他姓“梅”。
  嗯……开始会眨眼了?好现象!
  “大师告诉我,他在你走后也就跟着不见了。所以,根本没有人知道他现在哪里,病治好了没。”他略略提高了声量。“你听清楚了,大木头并不是死了!”
  接着,两行清泪滚滚而下,湿了她惨白的颊。
  她转头向着他,半晌才找回了自己的声音,打着颤地:“大表哥,这……这是真的吗?不是在安慰我?”
  “当然是真的。”他淡淡地说,心里却为她的重回人世有着轻微的喜悦。
  “是失踪?不是……”她怕是自己听错,又慎重地问了一次,“死亡”那两字无论如何却没有勇气说出口。
  “嗯。”
  这是不是代表她还可以抱着卑微的希望?冀求有一天他会突然出现在她面前,然后就这回的误会,对她轻斥一声“傻瓜”?
  她--真的真的可以抱着希望?
  “宁儿,”项昱柔声对他的小妹子说。“说真的,我不知道该劝你将他彻底违忘好,还是让你继续为他牵肠挂肚。我只能告诉你,当年,直到最后一刻,我都不曾放弃过对奇迹的期盼,即使明白那是个奢求。”
  她知道大表哥是指当初意晴姊姊命在旦夕、险些生死永别的事,后来她曾听他们讲述过程,确实是让人惊心动魄!
  浣宁了解大表哥的意思,她用衣袖胡乱抹了抹颊上的濡湿,绽着轻笑,说:“我会好好振作的!因为他随时有可能回到我身边的,是吧?”
  项昱没再多说什么,只是平和地对她说:“咱们--回家吧!”
  回家?
  这苏州、大理的一来一往,让她有了一个再清楚不过的认知,她的家不是在苏州,是在--大木头的身上呵!就像大表哥的家是在意睛姊姊身上一般。
  “嗯,好!”她轻声应道,眸子已然恢复以往的生气神采。
  她愿意相信,自己终有一天能找到她真正的“家”!
  ※ ※ ※
  “韩叔,你……”苏意晴没有想到在项昱和宁儿离开后,韩若风竟然就出现在衡洛园了。
  “怎么,女娃娃,不高兴看到老头子啊?”第一次见到苏意晴时,他是这么唤她的,从此就算她已为人妻,他还是这么称呼着。
  “没这回事。”
  “欸……对了!怎么全家就只剩你一人,宁丫头和项昱、项暐呢?该不是躲起来要吓我这老头子吧?”
  对于韩若风的玩笑话,她是早已习惯了,但笑不答。“韩叔,这次回来可要多留些时候喔!”也许,宁儿会回来再寻韩叔。
  “唉……我就算想去云游四海也得一段日子以后喽!”他脸上突现一丝慨叹,接着说:
  “你没瞧见这口棺材吗?”
  的确,正厅里放一副棺材非常有震撼效果,大白天看起来仍然怵目惊心的,就不知韩若风这“棺材”里卖的是什么药了。
  “女娃娃,你打开看看!”
  苏意晴犹疑了一下,还是决定试试,无论如何,韩叔总不会要害她的。她走上前,微微使劲儿推开棺盖。
  棺椁里头是个年轻人,清瘦俊秀,颇形憔悴,合着眼,一时之间也难以判定是人还是尸。
  “女娃娃,小伙子人还活得好好儿的啊!怎么掉起眼泪来了?”韩若风被意睛的反应着实吓了一跳,他所认识的女娃娃可是十分坚强的,可这会儿居然掉起眼泪来了,好不奇怪!
  “啊!”苏意睛一声惊呼,好像才从梦境中赫然觉醒似的,对于自己不明所以就扑簌簌地泪珠儿直掉,也很是讶异。这个年轻人她是头一回见到的呀!稳了稳情绪才开口相问:“韩叔,他是怎么回事?”
  “他是老头子新认识的小朋友,要不是老头子肚儿里的酒虫还惦着仙来居的一叶醁,踅了回去,恰好遇到这小伙子,恐怕他就命丧荒野喽!偏偏老头子还没法救活他,只得把他弄回衡洛园好好想办法!”韩若风说。“也许会要项昱或项暐帮忙,怎么,他们全不见了啊?”
  苏意睛为难地朝他一笑,确实他们都不在园里。
  “那可就不妙喽!”他拧紧了眉头。“这小伙子服下我的五苓散,以假死状态暂时阻止热毒发作,可时效就快到了。”
  “我来!”苏意睛清婉的姣容上有着莫名的坚决,她自个儿不解,韩若风自是更摸不着头绪。
  “你?”韩若风上上下下打量她一番。“你不成的,也不想想项昱会准你虐待自己、虐待儿子吗?”
  呵!韩叔看出来了?果然,厉害!
  “不打紧的,我会量力而为,况且,韩叔你也没其他的选择了!”对于眼前这个年轻人,她就是有种想要尽力相救的感觉。
  “唔……好吧!”他考虑再三,终于答允。“女娃娃,到我的药室来。”
  ※ ※ ※
  浣宁同项昱回到衡洛园后,知道韩若风回来了,却见不着他,只听说他正闭关设法要救一个年轻人,而且三申五令不准闲杂人等接近。所谓“闲杂人等”就是指除项昱以外的所有人,自然包括她了。
  反正,对她来说,那并非关心在意的焦点。
  她还是和以前一样,会笑会玩,偶尔同表哥表嫂撒撒娇,日子过得舒服得很。可是,多了不时的神游方外和独处的郁郁寡欢。
  生当复来归,死当长相思……这是他俩许下的盟誓,永生的盟誓!
  确实,她是没有放弃任何奇迹出现的可能,但不表示她就能不再思他、念他,就能抛开深埋的惆怅和黯然!
  她拿出他留给她的锦囊细细瞧着,一刻一画都是代表他们共有的一寸寸回忆,她就只要这样盯着,看着,那些“过去”就永远不会真正过去。
  “宁儿,在想什么?”旁人也许没有察觉,但苏意晴对于小宁愈发清嫋的原因可是了然于胸。情呵!
  “意睛姊姊。”她扯了扯嘴角,对出现在亭子的表嫂打声招呼。其实不必说什么,意睛姊姊也就知道了吧?
  “还记得你曾问我的问题吗?”苏意晴在她身旁坐了下来,轻声说道。
  “嗯!”浣宁知道她指的是什么,眼睛一亮,微微漾起笑意。“我想我已经找到答案了。”她的答案就是他--大木头。
  苏意睛点了点头,微笑回应着,小宁儿确实和往昔有所不同了,她说不上来是好还是不好,但是这样的改变已经是既成事实了。她注意到她手上的物事,嗯?不曾见过?好像是块玉佩。
  “你手上的是什么?”
  浣宁没说什么静静地递了过去,借意晴一看。
  不!不会吧?这是……这是……
  苏意晴咬着下唇,另一手紧紧握指成拳。她仔仔细细检视了好几回,没错!是当年在天朗身上的“龙翔万里”!
  “你……”她有些激动地颤着声说。“这……这是在哪儿得来的?”
  “是大木头给我的呀!怎么,有问题吗?”她瞧意睛模样不大对劲,就继续解释道:
  “这是他随身携着的家传玉佩,后来才交给我的。”
  天哪!有可能吗?她的小弟有可能从那些金人手里幸存吗?她记得有一把大刀狠狠穿过他的身子呀!
  “他有跟你说过这块玉佩的名称?”
  “有啊!”难道,意睛姊姊认识大木头?“龙翔万里?”她忍不住地接话过去。
  “嗯!对啊!意睛姊姊认识大木头?”浣宁惊呼出声。
  天哪!她简直不晓得该哭还是该笑,天老爷真是跟她开了好大一个玩笑,在得知弟弟逃过十五年前的劫数的同时,却又知道他现下生死未卜。
  “不……不会吧?”她的声音也是颤着的。
  她瞧苏意晴强抑激动的神情,接然有了憬悟--家传玉佩!只是,这太不可思议了,不是吗?她是知道苏意睛有个和自己同年的弟弟,可是不是在十五年前就不在人世了?“不会错的,玉佩可以转手,名称却不是旁人可以捏造得这么恰好的。”她的话喃喃唸在嘴边,兀自陷入这个惊奇当中。
  “啊?真的是喔?”她绾起愁眉,颇为哀怨地嚷着。
  “嗯?”苏意睛不明白,这有差别吗?如果他真的平安归来,可就是亲上加亲、双喜临门了呀!
  “意晴姊姊,你想……大木头会不会嫌我老啊?”
  呵……这小宁儿!
  ※ ※ ※
  梅漱寒觉得自己好像睡了好久好久,这一觉醒来,仿佛过了几月几年似的。而这床榻、这屋室……好陌生。
  他坐起身来,试着将内息运行一遍,发现自己的气血通畅毫无滞塞,那热毒之疫竟然得以痊愈,真是老天对他的厚爱了。
  是那前辈吗?他最后清楚的印象就是遇着前辈,然后服下他的药散。
  “醒啦?”一个人笑咪咪地推门而进,是那前辈。“小伙子,你的运气真不错,要不是我这儿有人家送给我的万年冰蟾,还有江湖上武功绝顶的高手,你这条小命肯定是呜乎哀哉唷!”
  “来来来,”他继续说道。“喝一口好酒,算是为你庆祝吧!这可是我差人到杭州特别酤来的‘太白醽”!滋味儿不下于大理仙来居的一叶醁喔!”
  “前辈……”
  “不是跟你说过,不要前辈长前辈短的吗?”韩若风听他这样一喊,只觉得全身都怪怪的。“直接叫我韩若风就可以了!”
  “韩若风?”呵!他怎么没发觉,嗜酒成性的神医,天下去哪儿找第二个人。
  “是啊,不然还风若韩哪!”嘿……这小子对他的名字还有意见喔?
  梅漱寒一语不发,拿出怀中的物事交给他,内心有一种平静的怡然,师父讬付的任务,他终于还是完成了。
  “给我?”韩若风显然觉得不可理解,虽然莫名其妙,但还是接了过来。
  却在打开手绢的同时,愀然变了脸色。他瞪视着他许久,才开口问道:“梅瑶姬是你的什么人?”
  “正是先师。”
  先师?
  “她……她……谢世了?”瑶姬瑶姬,没想到你竟早我一步先去了。苦味渗在心底,韩若风向来的豪爽不羁此时全然无踪。
  “去年十月初六。”
  韩若风低首沈默许久,最后,哈哈一笑,爬满皱纹的眼角却沁出了一滴清泪。“好好好,好个梅漱寒!当真是‘梅绽半月天,漱香一点寒’!”瑶姬瑶姬,你最后还是原谅我了吗?
  那笑声听在梅漱寒的耳里却是无尽的凄凉怆恨,真正的大悲大痛原来不一定要寄寓在泪水中,往往杂揉在笑容里的才更令人不忍卒闻!
  宁儿临别前说的一字一句陡然跃上了他的心间,她也是这样的心情吗?虽然那时他是合着眼的,但她说话的神情他不必目视也能揣想呵!
  宁儿宁儿……梅漱寒心里轻唤着,他的小傻瓜现在是在苏州,还是又回天龙寺去了?不行!他不能再耽搁了,她要是知道他失踪肯定是急坏了!
  “韩……韩前辈,”他还是觉得这样称呼,比较不别扭。“我想先告辞了,有人在等我,我不能让她挂念。”
  韩若风深叹一口气,有感而发。“小伙子,要珍惜眼前的幸福!”
  “我明白!”梅漱寒微微一笑。“谢谢前辈!”
  “总是要跟耗力助你的人道声谢吧?”他心里的波澜依旧,但好歹也过了这么大半辈子,控制自己的语气平稳已非难事。
  “自然。”
  ※ ※ ※
  “项昱,女娃娃,你们瞧……”韩若风领梅漱寒到衡洛园的正厅,打断了项昱和苏意晴进行中的交谈。
  “哦?身子大好啦?”苏意睛看着原先的年轻人面色红润、神采飞扬,显然是康复了,她的欣喜毫不隐藏地表露出来。
  “你有个举世无双的厉害丈夫,这是当然喽!”韩若风就喜欢调侃他们夫妇。
  苏意晴柔柔笑睨着项昱,两人间的情深意浓一如相识相恋之时,昔日的重重困阻让他们更珍惜现在的相依相守。
  “啧啧啧……小伙子,看到没,就是要这个样儿!”韩若风轻轻摇着头,手指着项、苏二人,态度轻松却颇有深意地对梅漱寒说。
  瞧着眼前这对夫妇,梅漱寒不禁心生羡慕,他和宁儿可以这般恩爱不渝吗?
  一定可以的!他给自己一个再确定不过的答案,因为他真的这么相信着只要他找得到宁儿。
  突然,他的视线牢牢定住了,眸光里隐微的笑意立时消逸,只能直直盯着---那少妇手里拿着的不是“龙翔万里”吗?
  “对不起,能否借看一下。”他沈稳地对苏意睛说。
  苏意睛疑惑地瞧了他一眼,有些不明白,顺着他的目光她才恍然大悟,扬了扬手里的玉佩,无声地问道。
  “是的。”心底的潮涌似乎随时有翻腾的可能,他竭力地压抑着。
  脑海冒出一个荒谬的念头,这,可以说明她因何一见到这年轻人就有种投缘又亲切的感觉吗?但是太不可思议了吧!隐隐有种紧绷的喜悦在空气里鼓动着,她瞧了丈夫一眼,是怯怯的期待。
  项昱默默颔首。就像他曾经对宁儿说的,奇迹永远有可能出现!
  梅漱寒并没有留意到项昱和苏意晴之间无声的交谈,对于他们的迟疑,他只觉得有些不大对劲,难不成……
  宁儿曾说她要回苏州搬救兵,找人来医治他,那人指的会不会就是韩若风?因为她根本就识得韩若风,而这里,莫非就是苏州?
  他沈浸在自己的思考当中,心里的悸动越来越强,却在蓦然听到一声细微的呼唤时,丧失了一切感觉和思索的能力,因为,他居然听到有人在唤,不是“梅漱寒”,而是更古老、更正确、他自己都几乎要遗忘的---苏、天、朗!
  “天……天朗,是吗?”意晴小小声地轻唤着弟弟的名,虽然不知已经想着、念着多少回了,现在人可能就在眼前,却发现喊出一声是这么困难呵!
  梅漱寒惊诧地望着苏意睛,眼眶的热度逐渐上升,是泪水的缘故吗?他真的不敢相信呀,深怕自己的狂喜终成误会,到头来又得一个人去面对忱目惊心的血红色回忆。
  “龙翔万里,凤……凤舞九天!”她可以确定了吗--从他深受震慑的神情中?苏意晴顿了顿语气,将自己澎湃的情绪缓和一下,才用定然的态度说道:“我是苏意。”这是什么日子呵?他找着了师父交代再三的韩若风,找着了失散十五年之久的亲姊姊,天,他还有什么愿望是不能达成的吗?
  “姊……”十五年了,他从未说过这个字,如今对这个字的发音竟觉得有点陌生,原来以为今生今世他再没可能说出这个字的。
  她点了点头,泪水熨着心脾,高兴得疼了。然而,苏意晴一时间却还没足够的勇气上前拥抱长得这么高大的弟弟,她对他的印象停留在他七岁时的模样!
  “意睛!”项昱当然欢喜,但他知道有个人也想要早点见到眼前这个小伙子,所以不得不扮演打断这感人场面的破坏者。
  苏意晴了解项昱的意思,将手中的玉佩交还给它的主人,柔声地给予指点。“出了门右转直走第三间小屋,去看看吧,有你想见的人!”
  ※ ※ ※
  唔……有一只大手正抚着她的颊,那触感跟大木头好像喔!
  浣宁不愿意睁开眼,这场梦好得让她舍不得睁开眼,就怕醒来以后又是自己的幻觉,这种从云端跌至谷底的滋味儿,她尝够了、也尝怕了。
  这小傻瓜,还没发觉吗?笑得这么幸福……他坐在床沿,用他的眼、他的手、他的每一丝感情在诉说着相思之苦呵!
  她瘦了,脸蛋削得尖了,愈发让人心生怜惜了。他明白,这段日子以来她也绝对不好受,比起肉体上的痛楚,只怕她小身躯承载的是更难受的心理煎熬。
  “宁儿!”他还是忍不住想要唤醒她,虽然他觉得她的睡容可爱得紧。
  “嗯……不要吵嘛--”谁啊,胆敢来破坏她的好梦!她咕哝地发出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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