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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唐漱石伸过来的手沉重的罩住我的眼睛,覆在我脸上的手仿佛挤出了热流般的液体,纷纷从眼眶里涌了出来。
  “…我每次见到你,你都是一副快要哭出来的样子。”他拍着我的背,一轻一重的重叠着节奏,声音在黑暗中又成了温和语调“我,大学快毕业的时候,有一天和朋友一同路过体育馆。忽然发现有一群人围在角落,中间站着一个男孩,他的衣服被撕的粉碎…”
  我重重得打了个冷颤,背后的臂腕有力的扣着“别怕,我只是要你把我的初恋故事听完。”
  他安抚着我,语气沉稳低缓的在耳边流淌“那男孩很纤瘦,眼睛大大的,圆圆的,他被六、七个人团团围住,可是脸上却没有一丝的害怕。当然,我知道那里会发生什么,城启大的体育系是出了名的狼窝。”
  唐漱石的声音伴着黑色记忆的重现在我眼前。我已经不记得第几次了,被男人围住,也不知道是谁散播的消息,说我依靠陪男人上床赚学费读书。
  那些年我都是在冷眼中度过的,不过这对我来说并不算什么,那样很好,让我有充分足够的空间时间来享受学习知识。
  因为好容易才能上的大学,我珍惜再珍惜这机会。可事情总是那样,被人半路拦下,一次又一次的羞辱或者更严重的侵犯。
  “他们想强奸他,骂他是卖淫的。我在一旁看着,以为他会哭着求饶,就他那种瘦小的身材和长相。但是那男孩却说‘只要让我付清学费,不管做什么我都奉陪!’”
  他低低的浅笑起来,一只手摁住我的后脑勺不让我离开。“他们没说错,我就是靠这个才能上学的。”
  我哽咽的说着,心里头的污浊龌鹾都被他翻出来了,再也没什么可隐瞒。“他们说我目中无人,其实是我自卑!要我怎么做,连吃饭的钱都没有,打工的钱全花在房租上,但是我想读书…我要上学啊…”***“有什么不对,就算是卖身也是、也是…”那样的事,真的能算‘劳动所得’?我知道这种想法可笑又可悲。但我不这么认为。一直以来,我从来都没想过,‘穷困’和‘尊严’间的距离竟然会是无穷的小。我妈好赌,她曾经有一份不错的收入,而她也在麻将桌上风光无限好过。
  爸爸说那种事情只是一时的运气,凡是赌博的人下场只有输。可那个时候妈妈的收入比爸爸的收入多了好几倍,家里全是她一人做主,平日里多说句话也得挨骂。
  直到有人告发她赌博的劣迹,然后被开除,成日里只能混在麻将桌上赚取生活费。然而福不双至,祸不单行,妈妈的赌运一落千丈,输的只剩四面墙。就算我不在乎别人嘲笑我的衣着,还有父亲小心的在里层为我缝缝补补的旧书包,但是拖欠学校费用,永远缺席的家长会也让我吃足了苦头。
  那次,唐漱石说我有多么大义凛然,但他不懂,这只是壁虎折断自己的尾巴而已。我并没有忘记,怎么可能会忘记一个救过我的人。他不知从哪里窜出来,象只豹子同豺狼群间的斗殴,身手算不上矫健,一边挨打一边还击,我腿软的坐在地上,看着他慢慢地不支倒地。
  “…那次救我的人是你?”我转身看着唐漱石。他顿了几秒,问:“如果是的话,你会跟我么?”我闭了闭眼,答案清晰的显现在黑暗中。当我再睁开时,他却仿佛比我更了解我的回答。
  拍了拍我“我对你很有好感,真心喜欢你。不惜伤害你再提及往事…我只是想说,追求你并不是空穴来风,也不是什么花花公子玩的把戏。要不要给我一个机会,好好考虑考虑。只是有件事让我很介意。”
  “什么事?”他咧嘴笑了笑,一根长长的手指刮过我耳朵“我后悔了很多年,为什么当初不是我,而是我那个朋友冲了过去。我一直以为你是知道了这件事,才会那么死心塌地的跟他在一起,没想到你居然一无所知。”
  我愕然的瞪着他,艰难的咽下口水。他说的人莫非是指…他玩得很开心,把我吓得回不了神,趁机摸了把“那个人是林霈榆。哎,太可惜了!不相信?”
  他挑了挑眉“你应该会注意到,他和别人说话时,总是会不自觉的往左倾,就是因为那次,他的耳朵直至后脑头盖骨处受到严重的损伤。
  当时送到医院的时候还以为他会变白痴哪,不过现在也没差,从白痴进化到疯子而已。”唐漱石幸灾乐祸的笑着。忽然有客人闯进来,发现唐漱石的谈笑风生,和我的震惊几乎将一个狭小的洗手间分割成两个世界。
  那人畏畏缩缩地躲进隔间,我知道在这里说话不方便,拖着唐漱石往外走,结果在走廊的转角撞见了liu。
  liu看着我时显得尴尬,站着的几十秒内不停地推着眼镜。我发现他脸色潮红,难掩羞涩,胸口若隐若现的几处红点。
  我一把抱住liu,闻着他身上滞留的熟悉的味道,该说什么好?我呆呆的看着他细白的后颈,想着是不是应该祝福他。然后全身而退。liu回抱住我“小江,并不是…”
  没等liu说完,外面等候多时的林霈榆走了过来,不耐烦地拉开我“喂,进去那么久搞什么啊?”他凶恶地瞪着我,还有一边没出声的唐漱石。
  “嘿,洗手间可是办事的好地方,你不会不知道罢?”唐漱石还击道。林霈榆没理会他,径直走向门口,忽然回过头来冲我喊道:“愣在那里干吗,我要送你回去了。”
  我摇摇头“不用了,我自己可以回去。”停留在半敞的门上的手顿了顿,又放了下来,林霈榆将外套丢回旁边的椅子上,点点头“好啊,随便你。”
  他说的这样的无所谓,也不再象过去一样任性的坚持,我不懂他,一点也不了解他变化多端个性格,难以理解他反复无常的性情。
  他真是个优秀的演员,每个角色都活灵活现的贴近自己,然而我所见到的都不是真正的他。走到门口,回头发现liu站在他的身边,担忧的望着我,脸上写着抱歉。
  让我想起刚才抱着他时,想对他说的话,不用对我感到抱歉,因为在他们两人的生命中,江川只是一个过客。
  小说中,在关键时候推波助澜的第三者。我一松手,厚重的玻璃门缓缓阖上。隔着令影象扭曲的玻璃,恍惚的明白,原来从一开始,我就从来没有站在他身边过。唐漱石也走了出来,一言不发的将我拖进他车里,又替我系上安全带。
  他发动引擎,看着前方长龙般的车流“去兜风怎么样?”我木讷的点头。车顶开着,车窗也摇了下来,从车身边擦过的风吹的呼呼作响,打在脸上象挨了耳光的疼。
  我们沿着高架内环一直绕到外环,从色彩斑斓的霓虹灯开到人烟稀少的郊外,一整条高速公路上竟然只有我们一辆车在撒野奔驰。
  惟有茫茫野地里,衣着破烂的稻草人在视线中出现,这一晚前所未有的死寂。唐漱石将车开的很快,当我看不清眼前景象的时候,林霈榆的样子就变得异常清晰。生气的样子、咆哮的样子、偶尔微笑的样子,还有搂着liu时亲昵的样子。
  越想,心口就越是被重创的绞痛,在我以为一切都能以淡漠处之的时候,它就这么来了,在近距离的冲击,抑制不住的悲痛排山倒海。“在想什么?”我听见唐漱石的声音,发现车已经停了下来,他对着窗外正在点烟,回头丢给我一支。
  “很多事。”我捏着香烟,想起林霈榆经常会在手里弹转着香烟玩,试了试,高难度。听到身旁的人猛吸了两口“和我说说,就算我没办法开导,至少还是个很好的听众。”我应了一声。虽然无法苟同他的话,因为他的狡猾,但可惜的是,除了他之外,我根本再找不到其他能诉说的人。
  “我在想…自己是不是某人的替代品,或者,根本只是众多替代品中的一个。”唐漱石‘恩’了一声,拖了很长的音,似乎他也很困扰。“liu不是替代品,你也不是。”他将烟夹在两指间说。
  我遗憾的看着他,说:“你只是个听众。”他举手作投降状,干笑两声“好,现在开始,我会做个全世界最优秀的听众。只在关键时候发表关键性言论,ok?”
  我难得的点上烟,缓慢地吸着。由于在郊外的关系,这里的天空中挂满了星星,象一堆破碎的玻璃碎片铺满整个夜空。
  “…‘liu’是指林霈榆罢?不用这样睁圆着眼,很早之前我就在猜测,l、i、u会不会是取自‘林霈榆’的拼音呢。既不是他的姓氏,为什么还要起这个怪名字呢。”
  不需要回答,唐漱石沉默的样子就能证实。“就算是这样,那也只是liu个人的问题。”他说着,将我的烟抽走“不要拿着点燃的烟玩。”
  “林霈榆到底是怎样的人,我到现在都不了解。跟他上床,拿他的钱,一年两年都是这样,他也该腻了。我早上照镜子的时候看到的是一个三十多岁的老男人,出门的时候听到几个女学生在张海报前议论林霈榆,说他长得漂亮,演技出众,身世高贵什么的。
  如果她们知道我曾有幸与她们的偶像上床,不知道会有什么反应。呵呵,‘这怎么可能嘛,两个人根本有天壤之别’,‘癞蛤蟆勾搭上白天鹅’或者会说‘真怀疑林霈榆的眼光,不知道在想什么’等等等等…就象在办公室听到的一样,别人无法想象我居然有资格和他在一起,连我自己也没办法理解。我是什么啊!”我自嘲的笑起来,唐漱石充满同情的眼神只会让我更想笑“拜托,不要露出这种表情,我不需要。”
  “川川,”他犹豫的唤了声。“‘男人是情欲驱使的动物’。和他的关系本来就是这样,我痛苦的原因根本都是自找的,仅仅维持肉体关系不就好了。
  前几年的时候我很少会哭,也不常感到辛苦,习惯了一直以来的清贫日子。直到有个男人在我面前摆了杯酒,说了那句话,我就糊里糊涂地陷了进去,呵,还自以为撇的干净。”
  唐漱石轻手揽过我的肩头“好了,不要想那么多,只是失恋了,没几天就会好起来的。”我揉揉发酸的眼眶,顺从的靠了过去“我爸死后,妈妈就在舞厅里当小姐。街坊邻居在背后说她是贱女人她也不在乎,她说只要能赚到钱就没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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