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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对于安德烈的问题,亚兹只以极小的幅度抬了抬下巴,既没回答“是”也没回答“不”“身体不舒服…为什么不告诉我?”
  依然没有回答。自始至终,亚兹无声无息地坐在床上,一动不动,不知是否听到安德烈的声音。房间里的时间似乎凝固了,就连自窗口泻下的月光也纹丝不动地牢牢钉在床的另一头,将亚兹的面孔埋在深不可及的黑暗中。
  安德烈微吐出气,确认自己的脑子并没有被苦艾酒完全麻痹,一字一顿地问:“…想不想回军部?”
  亚兹的头猛地抬了起来。安德烈心中涌起如愿以偿的快感,但一旦想到他之所以抬头是因为“军部”而不是自己,心中短暂的喜悦很快就被强烈的不甘所淹没。
  “我…”亚兹张了张嘴,想要说什么,但又吞吞吐吐地收了回去。“我说过吧?我要让你永远留在这里。”安德烈探身凑到亚兹跟前,撩开他的头发定定注视他银色的双眼“还是你更愿意去杰拉尔德·洛克菲那里?”
  “杰拉尔德…?”原本如结冰湖面一般的冷冽眼眸倏地暗淡下来。眼底深处仿佛有一汪泉眼,从中汩汩冒出的黑色泉水将亚兹的双眼染成沼底才有的密不透风的粘稠、浓重的黑暗。…我的月光草,阿尔艾尔谁?是谁的声音?阿尔艾尔…是…“亚兹?亚兹!”
  安德烈慌乱地喊着已然进入失神状态的亚兹。亚兹被握住的手腕冷得惊人,变色龙比常人要低的体温似乎又降了几度。就在安德烈不知该怎么办好的时候,亚兹突然蜷起身体,两手抱住自己的胳膊颤抖不已。
  虽然看上去似乎只是因为寒冷而缩起身体,可安德烈却在注意到亚兹颊边垂下的汗珠和慢慢渗出血丝的指尖看出了端倪。毒瘾发作了!知道自己在旁边也是无济于事,安德烈冲出房间,朝着走廊大声叫来因为担心亚兹而决定继续住下来的罗伊。
  罗伊慌慌忙忙地赶到亚兹身边时,身上的睡衣皱巴巴的,连鞋也没有穿好。“怎么搞的!?”
  罗伊一边狠狠咒骂着,一边从拎来的医药箱里取出一枚针管,手脚麻利地注入老威利留下的镇静剂,一把拉过亚兹的脖子把针头刺了进去。
  过了约摸1分钟,亚兹终于慢慢平静下来。环抱起来的双臂软软地垂在身侧,如纸的惨白面色稍稍恢复了一些生气。罗伊把因为药剂作用而开始沉睡的亚兹放倒在床上,小心地盖好被子,这才如释重负地转向安德烈。
  “每次犯瘾时都是这样?”虽然是问句,但更像一声叹息。白天的事还没解气,罗伊本想恶狠狠地再骂安德烈两句,可看到跌坐在椅子里的男人陷入深思的沉默表情后再也说不出半句话来。
  “也许,还是该准备一些joysugar急用?实在熬不过去的话,也就只能…”“你在想些什么啊!”听到安德烈口中漏出的想法,罗伊终于忍不住吼起来“你想让亚兹之前的忍耐都白费吗?不要把贵族的糜烂传染到他身上!难道要看到混身都是针眼的亚兹你才满意吗?!”
  安德烈怔怔地瞪着激动得大呼小叫的罗伊,黑漆漆的眼睛一如身后窗外的空洞夜色。“可是…”
  “笨蛋!”罗伊大声阻止安德烈继续危险的想法,继而又像剧烈运动过后露出了身心俱疲的表情“安德烈,我还以为你和那些只会高谈阔论的家伙不一样,没想到到头来你也只是个遇到大事就软绵绵的大少爷罢了!”
  安德烈茫茫然的眼里因为罗伊的话闪过一道警醒的急光。“安德烈,你说过,你比谁都了解美丽的东西有多危险,可现在的你早就已经掉入变色龙的陷阱里了。
  你现在连最基本的是非都不出,不知道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你这样子和行尸走肉…和变色龙的奴隶有什么区别?!”
  “奴隶…?”我已经成了亚兹…变色龙的奴隶了吗?所谓的奴隶,不会思考,也不需要思考。他们只是工具,不需要思考,不需要移动,只要静静等待人们过来取用的工具。
  所谓的奴隶,就是…安德烈站起身,缓缓走到罗伊跟前。罗伊本能地察觉到安德烈的变化,连连倒退着想要躲开,却被逼到了床头,不能吵到亚兹,因此只能缩在原地一动不动。
  “我想我该戒酒了,至少戒掉苦艾酒。”罗伊慌张地点头。“谢了,罗伊。我已经知道我该做什么了。”安德烈说完,离开了房间。终于剩下自己一个人,罗伊脱力地滑坐到地板上,手心里被冷汗弄得湿津津的。
  刚才那个人…虽然笑着,却浑身散发黑色的杀气,如同潜伏在暗处炯炯注视猎物一举一动的黑豹。
  “恢复精神是好事,但也不要这样吓人啊!那个混蛋!”***王子妃克劳廷娜·文·艾斯顿可文森在宫殿之外另有好几座私人宅寓。即便已经挂了2年王子妃的头衔,生性活泼的她似乎还不能完全适应宫中闲逸的生活。
  除非特别事务,她总是呆在婚前得到那几座别墅里。而她的丈夫…那个身体虚弱的王位第一继承人…对此也不闻不问。克劳廷娜最有名的四幢别墅莫过于“四季”
  如它们的名字一样,分别位于“春观百花,夏获清风,秋得红枫,冬赏冰雪”的美丽海边,山顶。也只有在这四幢别墅里时,喜欢开宴会的克劳廷娜谢绝一切宾朋,独自与一个忠心耿耿的老管家一起悠然享受难得的清静。没有人知道“四季”
  究竟有着怎样美丽的风光,四季的设计师在完成草图后不久也离奇失踪,而总潜伏在房子四周的阴暗处,稍有动静就急跳出来的五大三粗的壮硕保镖也让好奇的人们望而却步。于是“四季”
  越发成为一个传奇,而传奇的中心…永远都是克劳廷娜·文·艾斯顿可文森。安德烈一路开车到冬馆的途中,几次都被带着枪的黑衣保镖拦了下来。虽然侯内塞恩的家徽让他们有了片刻的犹豫,但安德烈还是被反复盘查了好几次。
  好不容易到了山顶,却被一句“没有预约”挡在了大门口。直到安德烈怒气冲冲地给屋里的姐姐打了电话,才等来老管家陀夫的迎接。
  没有理睬陀夫满脸赔笑的道歉,安德烈径直冲进了门。克劳廷娜正坐在沙发上翻一本过期的时装杂志,听到安德烈的大头皮鞋在地板上敲下的“砰砰”声,她笑着站起来迎接久未逢面的弟弟。
  “早知道这么麻烦,我就该带把枪来。”安德烈熟门熟路地在沙发上坐下,从口袋里掏出烟点上。
  “亲爱的弟弟,拜托别说这么可怕的话。我这里可不是男人们肮脏的战场。”克劳廷娜坐到弟弟的身边,故意作出害怕的表情。见安德烈没有反应,克劳廷娜放弃无聊的玩笑,直截了当地问:“好吧,告诉我,突然来访有什么事?”
  “你和杰拉尔德进展得怎么样了?”克劳廷娜怔了下,转而又笑起来,拉过弟弟与自己不同的黑色直发,问:“怎么,你什么时候开始关心我的事了?”安德烈深深吸了口烟,看看姐姐,没有回答。
  “啊,我当然知道你不是在关心我。”克劳廷娜拨开挡住安德烈双眼的长发,这个细小的动作和安德烈经常对亚兹做的一模一样。安德烈并没有发觉,即使再怎么不愿意,两人依旧被身上流淌的血液紧紧联系在一起。
  “想让我帮忙就乖乖告诉我,安德烈,你来找我,是为了那个奴隶,对不对?”安德烈牵了牵嘴角,无声点头。
  “那个奴隶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竟然能够让你主动到我身边来。”安德烈将未燃尽的烟头在沙发前的茶几上碾灭,以掩饰心中的动摇。在姐姐面前,他总有股难以平静的强烈恐惧感。
  不是因为她的容貌或者半开玩笑的言行,而是一种深植在心底,宛若身陷一滩死气沉沉的泥沼般不可自拔的天然情感。不,不仅仅是这个原因。自己之所以害怕她,是因为…安德烈是好孩子,要乖乖的哦好黑…好暗…一望无际的黑暗中,一张惨白的面孔若隐若现,越来越近,越来越近。那个人…克劳廷娜!
  “怎么了,安德烈?你脸色不太好。”安德烈瞥了眼嘴上说着关心的话语,眼里却闪着森森寒光的姐姐,挥手拍开了她伸过来的手。“不要碰我。”
  “真绝情啊,安德烈。以前我们不还…”“我们在说现在的事!”安德烈难以自制地吼起来,发泄过后,声音也慢慢疲软下来“所以,别再提以前的事…”
  “好吧,既然最亲爱的弟弟都这么说了,做姐姐的怎么舍得不照做呢?”克劳廷娜轻巧地耸耸肩“那么,你来究竟是为了什么事,安德烈。”
  安德烈缓过气,调整好思绪,言简意赅地说:“我要让你偷个药方。”“药方?”“可以根治joy sugar的毒瘾的药方。军部已经研制出来了,但似乎不打算公开的样子,所以需要你的协助,把药方偷出来。”
  “原来你那只小奴隶还吸毒啊…真是难为你了。”克劳廷娜饶有兴味地扬起眉“很有意思,我可以帮这个忙。”
  承诺来得如此轻易,安德烈不太相信地瞪着姐姐明亮的笑容,半张的嘴久久说不出半个字来。“不过,我有个条件。”安德烈毫不犹豫地点头。这早在意料之中,他了解自己的姐姐。克劳廷娜从不做无益于自己的买卖。
  “我想见见那个让你费劲苦心的人。”看到安德烈惊异的表情,克劳廷娜微微启唇轻笑“我想看看那个代替我站在你身边的人,究竟是什么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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