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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蒂凡战战兢兢地看着安德烈脸色的变化,听他一遍遍喃喃“也不在那里”想要说些安慰的话,但自知理亏,也就失了勇气。打完最后一个电话,安德烈握着电话倚墙坐倒在地上,满脸的落寞。
  “安德烈…?”蒂凡小声地唤着,却没有得到回应。许久,把头埋进自己臂弯里的安德烈像是突然醒来一般,疲惫地抬手冲蒂凡挥了挥。
  …出去满腹的委屈一下子涌上来,蒂凡狠狠咬住唇不让自己哭出声,死命擦去即将夺眶而出的泪水,奔也似的一个人冲到楼下。
  亚兹走了,安德烈就是我一个人的了。明明是值得高兴的事,为什么…还会这么难过?为什么…安德烈他,自始至终没看过我一眼?“叮…”
  蒂凡蓦然抬头,泪水被突如其来的声音吓走了一半。“叮…叮…叮…叮…”意识到是门铃的声音,蒂凡的心疯狂地急跳起来。是亚兹吗?那个亚兹回来了?!
  “…开门!浑蛋!安德烈!”有人在说话,但不是亚兹的声音。那个人一直都是那么面无表情地说一些讨厌的话,从来不会像这样大吼大叫。
  蒂凡手忙脚乱地从沙发上站起来,一步一跌地来到门口打开大门。门对面站的是凯,风尘仆仆的样子。耳环漏了几个没戴上,头发也没像过去那样竖得那么直那么高,相反乱得像一团枯黄的杂草。
  凯一跨进屋,似乎就立刻察觉到空气中气氛微妙的变化,立刻关上门,一把拉过蒂凡问:“发生什么事了?安德烈呢?”
  “你们不是吵架了吗?”虽然眼睛还红肿得像只寒风中的小兔,但蒂凡似乎将刚才的悲愤全化为了对凯的排斥和不快,非但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反而面不改色地反问凯,言下之意就是这里不欢迎你。
  凯暗骂了一声,抛开蒂凡自己上了楼。骂人不是凯的风格,那个家伙总是笑嘻嘻的,就算发怒也是半真半假,从来不会真正动气。
  所以蒂凡并不怕他,甚至不把凯当成和安德烈一样的贵族。贵族就该有安德烈那样的气势和气度,而凯,显然与安德烈不同。
  可今天,蒂凡似乎能从那双爬着血丝的眼里看到一些和安德烈相似的东西。凯匆匆上了楼,很快就在书房里找到了萎靡不振的安德烈。听到有动静,安德烈连头也没抬一下,只是挥挥手示意来人出去。
  看到好友颓丧的样子,凯一下子急了,猛地冲上去拉起安德烈的衣领,没等他反应过来,就往他脸上重重送了一拳。
  “这种时候,你坐在这里发什么呆!”安德烈扶着脸倒在地上,慢慢伸手擦去嘴角渗出的血丝。黑色的眼茫然地左右晃了一阵,总算将视线集中到凯的身上。“…凯?”
  “安德烈!”跟在后面上来的蒂凡看到安德烈嘴角的血,立刻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怒不可遏地冲凯吼起来“你疯了吗?为什么要打安德烈?可恶!出去!不准你留在这里!”
  “我打他,是要帮助他清醒。”凯两手插在口袋里,居高临下地睨视蹲在安德烈身边的蒂凡“要是一拳还不够,我可以免费再给他几拳直到他脑子醒过来为止!”
  “你这个人渣!”“真是,真搞不懂那头奴隶有什么好,值得你付出这么多!要不是,”凯突然顿下来,之前像是在咆哮的声音陡然降了好几度“…说好一起下地狱的,既然你选择了那种家伙,我也只能奉陪到底了。”
  感觉到有人在拉自己的裤脚,凯慌忙振作起精神。安德烈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坐到凯脚边的地板上,一手撑着微肿的脸,两眼瞟着凯不无惊愕的表情坏坏地笑:
  “要是一拳不解气,让你再多打几下也没关系。”“安德烈!”蒂凡比凯先一步作出反应,急急忙忙地扑进他的怀里。
  安德烈摸摸他的脑袋,从地上站起来,视线一直都没有从凯身上移开。被安德烈的视线盯得不太舒服,凯撇过脸,含糊不清地道:“打一下也该够了,打太多我的手也会痛。
  下次再也不做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了,像个傻瓜一样。”无视凯的敷衍,安德烈把头枕在凯肩上,轻轻地叹:“我还以为,全世界都抛弃我了。”
  “说起来,除了我,这世上还有个人对你念念不忘。”凯点上一支烟塞进安德烈嘴里,自己也含上一支,凑到安德烈嘴里的烟头前点燃“今天早上,军部的人打电话来拉拢我。”
  “嗯,早晚的事。”安德烈吐了个烟圈“不过这么快就找上洛克卡勒家,动作未免太大了些。这么冒险的做法,不像那个杰拉尔德·洛克菲的作风。”
  “我也这么觉得。而且挑在我们吵架的时候,这时机也掐得太准了。”凯转身坐到宽大的办公桌上“我找人查过了,电话是从一个公共电话亭打来的。”“公共电话?”
  安德烈扬起头,今天第一次因为思考锁紧了眉。“嗯,很奇怪对不对?我总觉得,这通电话比起拉拢我,倒更像是要让我们和好。”凯把自己的推论慢慢道出“那个人一定很了解我们的性格,而且一直都在暗暗观察我们的一举一动…”
  “你想说打电话给你的不是军部的人,而是那只诈死的变色龙…里维斯?”“除了他之外我想不到还有谁会这么做。”凯耸耸肩。安德烈点头,默认了凯的推测。
  “这件事就先放一放。凯,亚兹和罗伊失踪了,枪也被拿走了。”安德烈用下巴指指凯屁股后面的抽屉“他们会去哪里,你有什么头绪吗?”
  凯抓抓脑袋:“老哈菲尔的公寓、别墅,要不就是威利的实验室。总不见得他们两个拿着枪溜出去逛街吧?”
  “你说的几个地方,我都打电话问过了。”预料到凯会说些什么,安德烈立刻接嘴否定“老实说,我心里还有一个地方,但是…”
  “安德烈…”蒂凡与凯的声音重叠。安德烈转身拍拍蒂凡的脑袋,又重新面向凯。蒂凡有些心急,拉着安德烈的衣服使劲拽过来。“蒂凡,我现在很忙。有什么事等一下再说。”安德烈头也不回地说,声音里有些不耐烦。每一次都是这样。
  蒂凡守在安德烈身侧,因为身高和角度的关系,永远只能看到安德烈的下巴和飘扬的黑发。那个人如夜色深沉的黑色的眼里从来没有自己的容身之处。即便是那双常常温柔地抚摸自己头发的双手,也总是僵硬而冰冷。
  只有那个眼神同样冰冷寂寞的人,才能让安德烈蜕下千年不变的面具,露出那种落寞的表情。
  什么时候,安德烈会像爱人一样爱自己,而不是仅仅把自己当做一个时而乖巧时而任性的宠物?“我知道他们去了哪里。”话语出口的时候,蒂凡自己也愣了一愣。这一次,安德烈终于彻彻底底地回过头来,黑色的眼里写满了惊讶。
  “他们…去了军部。”蒂凡艰难地吐出本想一辈子埋在心底的话“昨天晚上,开那辆停在树丛里的吉普车走的。”
  “那是我的车。我还以为被谁给偷了,原来就藏在后面的树丛里。”察觉到两人的突然消失并非一时冲动,而是蓄谋已久,凯不禁有些头痛。
  “我不是故意要瞒着安德烈的…”蒂凡哽咽起来,水蓝色的眼里晃动着碧蓝的惊恐和慌乱“我只是,…我…”
  “蒂凡。”以前也发生过类似的事。那次自己推倒了亚兹,安德烈虽然很生气,但没有责怪自己。是不是因为,自己只是个无足轻重的角色,根本不值得喧嚣怒气?蒂凡狠狠抽着鼻子,默默抬起头,视线游离向一边的凯,他的脸色好难看,一定是生气了。那安德烈…
  “谢谢,蒂凡。”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蒂凡匆忙抬起头。安德烈在笑,不是以前那种让人浑身发寒发颤的冷笑,而是浅浅的,仿佛一弯细流暖入人心的笑容。
  “你帮了我大忙。”安德烈摸摸蒂凡的脑袋。温暖的手,被摸到的头发似乎也被那份温柔感染,变得柔软起来。映在安德烈眼中的孩子颤抖了一下,泪无声无息地滑下来,濡湿了脸颊。
  ***抬头朝南边望过去,很容易就可以看到一个高高的塔顶鹤立鸡群地突耸在灰扑扑的建筑群之上。入了夜,明亮如昼的探照灯交替打过,不时地将与夜幕融为一体的塔身自黑暗中拉出。
  黑漆漆高耸入云的尖塔,被皎皎灯光映出的部分塔身,以及被突如其来的枪声吓得扯着嘶哑嗓子到处乱飞的群鸦,构成了一副诡异的光景。
  那个怪异的塔是军部最大的特色,日久天长,竟升华为无可替代的重要标志。人们提起军部和里面的军人,往往习惯说是“塔”和“塔里出来的”、“塔里人”而与“塔”
  有关的人,也难免染上一层恐怖的色彩。毫无疑问的,杰拉尔德·洛克菲是立于塔尖的男人,是一手遮天,以恐怖手段统治整个军部和大半个国家的男人。
  每每想到这一点,罗伊就忍不住混身打冷战。和这样的人作对根本毫无胜算,别说仅凭他和亚兹两个人的力量,即便是安德烈和所有贵族都站在自己这一边,恐怕也…
  可是亚兹说他爱杰拉尔德·洛克菲。即便如此,那杰拉尔德·洛克菲爱不爱亚兹呢?如果一切都只是亚兹一厢情愿,那还没等他们混进军部,恐怕就已经沦为枪下鬼了。
  罗伊试图想象自己开膛破肚的尸体被血淋淋地扔到胃痛的老爸面前的场景,一股晕眩感涌上来,空落落的胃里开始反酸。还是往好处想比较好…罗伊大幅度拍拍脑袋让自己忘记刚才的悲观念头,继续在市场里晃悠。
  虽说是市场,其实只是个荒凉的摊贩聚集地。也许是因为阴沉的天气的关系,走了一圈,卖东西的摊子寥寥无几,路两边的店门也大都关着,倒是有不少游手好闲的年轻人三五成群地聚在街角,目光凶狠地盯着怎么看都是初来乍到、手有闲钱的罗伊。
  罗伊歪歪嘴,也顾不得许多,随便找个摊买了些必需品就匆匆赶回了暂住的旅店。穿过闹哄哄臭气熏天的走道回到房间里,见亚兹已经醒了。银色的发没有梳理过,却并不凌乱,垂散在肩膀的头发和因为睡觉而微皱的衣服,配上遥望远方尖塔的迷蒙眼神使得亚兹有种慵懒的美。
  罗伊干咳一声,提醒发呆的某人自己的归来,一边把刚买来的东西朝亚兹扔过去。“拿去!”亚兹接过袋子打开,一脸不解。“衣服、帽子还有太阳眼镜。你这种头发眼睛再穿上这种高级衣服走来走去实在太显眼了,不换掉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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