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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群女生看见自己身上已经沾上了脏物,索性破罐子破摔,竟然趟过臭水池挥舞着棍棒和皮带,披头散发地冲过来,见人就打,尤其是桂花,她把手里的皮带抡得呼呼生风,摔着污泥脏水,嘴也不闲着,一边骂一边劈头盖脸地朝大勇极其身边的人打来。
  大勇一看不好,好汉不吃眼前亏,急忙要跑,那群男孩一看主将落败,也都纷纷撒丫子想跑,可是出路被人挤满了,一时半会儿都冲不出去。女孩子们用沾了污泥和脏水的木棒乱打一气,打得男孩屁滚尿流,哭爹喊娘。
  乱军之中张仲文也被一滩烂泥泼到脸上,这时候大家都打红了眼,可没有人管你是不是谁家大爷还是大仙,李大红的妹妹李小红也在人群中,趁乱伸出十指,把他逼到后墙跟,在他白胖的脸上一顿乱掐。
  杨立功见一个大高个女生在小文面前张牙舞爪,怕他被打,于是奋力挤进人群,一把推开李小红,拉过张仲文。说:“你干嘛欺负小孩?”话没说玩。桂花以为他也是敌军,粘泥带水的的自行车带就抡过来,一下子打在他的屁股上。
  他“啊”的一声,疼得叫了起来。这时候又有几个女生一起把张仲文和杨立功一推,他们的身后就是臭水泡,杨立功拉着小文没站稳,两人一起后仰“啪!”地栽进了恶臭的水中。
  就在转身跌倒的一瞬间,杨立功也不知道是怎么想的,他把小文抱在怀里,用后身搪住了他,小文的头没进水,而他,一身刚换的崭新的白衬衣和新裤子连人一起滚进了烂泥里。
  好在水不深,他只是坐到了淤泥中,小文躺在他怀里,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杨立功又气又恼,只见眼前一堆打成一团的男孩和女孩,和飞溅的泥水垃圾。再就是那一句又一句的“操你妈…我操你妈…”
  在他耳边嗡嗡地响着。***“你们不是去吃杨肉串去了吗?!”乔老太太怎么就不明白,晚上刚出门的时候,她明明把两个干干净净的漂亮小孩儿给送出门去。
  怎么回来的却是一对在烂泥里滚过的小猪,还被人打的鼻青脸肿的。笑茹惊慌失措地在楼上看着他的两个哥哥,不,是两个泥人,垂头丧气地迈进了门。
  她人小嘴快,且很有修辞天赋,她惊讶而感慨地喊到:“你俩简直就象两摊屎!谁那么厉害啊?能拉那么大两摊…”现在唯一能看出来的就是他们两个人的就是眼神了。
  杨立功眼里的是绝望与悲痛。张仲文眼里的是羞辱与怨毒。笑梅在胡同里的时候不知被谁故意踩了一脚,现在肿得厉害,走路都一瘸一拐的。
  但现在最张仲文憋气的是他在们口看见了他家的车,也就是说,在城里上班的大人们回来了!这下热闹了…“张仲文,你过来!”张老师对他向来直呼其名。
  “你挺能的啊?学会趟混水了?”张仲文不敢惹他爸爸,乖乖地站着不出声。杨立功的母亲也出来了,大惊失色地说:“大功啊?你怎么搞成这个样子了?”笑梅只好原原本本地讲给她听“不关他的事,都是我和小文领他去的,他谁也不认识的。”笑梅向大人解释。
  “哼,就是这个小畜生闹的!我知道。”张老师脸色铁青。“大功啊!你怎么不拉着弟弟呢!”杨立功的母亲埋怨道。“走,小文,舅妈给你洗一洗去!”“大功,你先和你妈妈进去。我有事要问这个畜生。”张老师语气强硬。
  “张仲文,你的那个游戏卡哪里来的?”“借同学的。”张仲文低头不敢看他爸爸。“你再说一遍…”张老师的喉咙里发出咝咝的声响,张仲文害怕了,只有战战兢兢地说:“二宝表哥给的。”
  “是啊,他儿子上星期还叫‘喜来’呢,怎么今天怎么就叫‘秀峰’了?”“我给推的八字…改的名。”张仲文清楚在社会主义人民民主专政面前最好老实交代,坦白从宽抗拒从严。
  “你答应我什么来着?”“不给人相面测字起名看风水,不许收别人的钱和东西…”张仲文此时此刻心里想起一句话:屋露偏逢连夜雨,破船又遭打头风。杨立功在屋里被妈妈数落个不停。可是他知道错不在自己,自己只是个无辜的受害者。
  所以闷声不响地洗着身子;他洗完头擦干了让风吹着,忽然听见外面传来张仲文的惨叫和他爸爸的怒骂声:“我送你到你师傅那里是让你养病学佛经的,不是让你去装神弄鬼张大了当骗子的!
  你是大仙了不把我放在眼里了是不是?我叫你出去趟浑水,要你玩游戏机不好好学习!”张老师骂一句,大巴掌就在张仲文的屁股上狠揍一下子,张仲文“哎呦、哎呦”地叫唤着,看来他又被一顿暴打。家里的老头老太太不干了,冲出来夺过张仲文,这才罢休。
  “小文他爸这么厉害的!”杨立功吐了吐舌头。那天家里的气氛很阴郁,张仲文一下午挨了两顿打,精神不济,且自尊心受到极大伤害,不知道躲到什么地方去了。
  杨立功也早早地上床睡觉,不敢多生是非,笑梅也被他爸爸妈妈一顿骂,闹了大红脸,也早早洗漱回了自己的房间。
  半夜里杨立功起床去尿尿,见厨房的灯亮着,一个小小的人影端了个盘子蹲在窗台下吧叽吧叽地吃着什么东西;杨立功推门一看,原来是小文穿了一件小背心儿,捧了一些晚上吃剩的咸肉片在填肚子呢。
  他为了羊肉串留肚子晚饭没怎么吃。后来又那么一闹,早就饿得前胸贴肚皮;看见杨立功来了,有意把脸低下。这不仅是因为他被李小红一顿掐,脸上青一块紫一块;更因为他哭过,眼睛红得跟兔子似的,根本没法见人。
  杨立功见他那可怜样,淡淡地说:“你回屋吃吧,这里怪凉的,你会感冒的。”小文没做声。吃完了,摸摸嘴。把头低得很紧,贴着墙沿溜出来。杨立功关上厨房的门,跟在他后面。刚要回房间。没想到小文回头楚楚可怜地对他说:“大功哥,我睡不着了,你陪我说会儿话吧?”
  他心想,深更半夜的,这小鬼又要拿我开心,我才不管呢。可是话到嘴边却是:“那你上我屋里来吧…”杨立功一生最大的优点和缺点就是心软,这让他自己有的时候都头疼。
  他的屋子在三楼,两个人悄悄地摸回杨立功的房间,小文倒是大方,径直就上了杨立功的床,乖乖地趴在那里。
  杨立功给他盖上被子,也躺在他身边,俩人都不开口说话。杨立功想起上一次小文进这屋子的时候,那个嚣张,那个得意,而现在…他又蔫又哑威风扫地,象只收了伤的小老鼠一样窝在他的床角。
  张仲文之所以睡不着的主要原因是他爸爸打得好凶,他屁股都被打肿了,他不敢躺不敢坐,游戏机也被没收,生活失去意义,所以精神的沮丧加上肉体的伤痛所以失眠。
  他不在乎和谁说话,最重要的是可以让他忘记那些烦心的事情。其实他对这个天下掉下的哥印象一般,他知道那是他二舅妈从以前的家里带来的,彼此之间没有什么血缘的关系,叫他一声哥无非是他年纪比较大。
  不过他也不讨厌这个可以让他任意指使还从来不记仇的哥,虽然苯了点,不过还挺向着他,比如今天他就在掉进水泡子的一瞬间想着自己…其实有个哥也挺好的。
  “小文,你还疼吗?”杨立功轻轻地问。“费话,打你你不疼?”张仲文习惯成自然地说。不过杨立功早已适应了这娇惯坏了的小孩,苦笑:“我发现了,你哭怎么不出声啊?你爸打你打得那么狠,你都没哭出来一声,只是叫。我觉得你挺怪的。”
  “你看我挨打心里挺高兴的是吧?”小文善于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杨立功考虑了一下“有一点,不过现在觉得你挺可怜的。你爸爸好象从来都没对你笑过,他就知道把你关起来让你看书,你才这么小,至于吗?”
  这句话说到小文心里去了,他愤闷地说:“我爸就那样,他各痒(注e)我,我也不愿意理他。”
  “原来你也是那种天不怕地不怕,就怕老师找我爸的类型啊?呵呵…”“我不怕他,只不过,我拿他没有办法,谁叫他是我爸爸呢?”
  “喂…小文,你真的是…”他想问,你是不是真象大人说的那样,是条蛇精托生的;可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在这黑漆漆的夜里,那些话讲起来怪吓人的。再说,他怕小文不高兴。可是小文却明白他的目的,央央不乐地说:“谁知道呢?也许吧。
  他们都说我是一条有两千三百多年道行的蛇精,可是我想了,我真要是那么厉害,早就刮一股大风把学校吹跑,咱就再也不用上学了;而且我就把世界上所有好看的连环画书和游戏卡都抢回来,嘿嘿…我还让电视上二十四小时都播动画片…嘿嘿…”他突然陷入了狂想中,竟然不自觉地笑了起来,杨立功第一次听他说出这么天真的话,心里也觉得好笑,叹声暗说:可怕的小孩子也是小孩子。
  “小文,你是有特异功能吧?我看过一些书,说有些人可以预测未来发生的事情,对了。我还知道外国有一个叫…叫什么丹玛斯的老头预言了第二次世界大战,他还说1999年是世界毁灭,到时候人类灭绝,很恐怖的,你知道吗?”
  杨立功想今天遇见了专家,应该听他是怎么个说法。没想到张仲文一听笑得更欢了,他没好气儿地说:“他放屁你也信!我告诉你,外国人那一套,全凭感觉,蒙上了就吹他厉害,蒙不上就埋怨技术不先进。呸!我1999年才十九岁,他就咒我死?”
  “那小文,你说我1999年的时候在干什么呢?”“不知道。”“你也有不知道的事啊…我还以为你什么都知道呢?”杨立功觉得他知道,但他不说,就将他。
  “大功哥,我口渴了,你给我倒点水喝好么?”张仲文不知道是想插开话题,还是真渴了。杨立功刚想说:“你自己不会去喝?”
  可是他心太软,不舍得把刚躺一会儿的小文弄起来,只好自己起来,摸黑给他倒了一杯水,埋怨他:“你吃了那么多咸肉,不口渴才怪!”张仲文咕咚咕咚地把水喝了下去,笑嘻嘻地说:“大功哥,你心真好。我决定以后不欺负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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