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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妨。”说话的人将剑放在桌边触手可及的地方,微微一笑“出行在外哪能讲究那许多,尉青你多虑了。”他似无意往周围瞟了一圈,各种各样的人都有,商人,行客,也有江湖打扮的。“你们听说了没有?”旁桌有人一副神秘兮兮的样子,压低着声音说。
  在座的人被吊起了胃口,纷纷凑过来询问,就算没有过来也竖起了耳朵。
  店家端来小菜和茶,笑着解释道:“这个人是附近有名的包打听,从京城到边关,从朝廷到江湖,哪有点风吹草动他都会马上传播开来。不知这次他又带来了什么消息。”说者无心,听者有意。尉青瞧去,主子已神色微沉。
  “这件事情可是从京城里传出来的…”那人满意地看到周围的人全凝神等待下文,他略停片刻,有些人已经不耐了,嚷道:“要说快说,再吞吞吐吐地割了你小子的脑袋当夜壶。”
  “小人这不就开始说了吗?”那人慢悠悠的一点都没把那话当回事“此事关系着当今的一个极重的人…”
  “莫非和皇帝老儿有关?”有性急的主儿脱口而出,马上被人一个爆粟敲下去“皇帝在皇城里坐着,哪有什么事?除非哪位娘娘看他那三宫六院不顺眼卷包袱走人了。”
  众人哄堂大笑,却听那“包打听”嘿嘿笑两声“你别说,还真有这样一位娘娘,放着千岁千千岁的高位不坐离开了皇宫。”
  “真的假的?是哪位娘娘啊?”“这事倒稀罕了,从来只听到打入冷宫的妃子,何曾闻得弃夫的娘娘。”七嘴八舌的议论声中,谁也没注意身后坐着的人脸色已发白。尉青低声道:“公子,需不要需要我过去…”
  他摇了摇头,示意不可轻举妄动。店家端着菜经过,拍拍“包打听”的肩“莫谈国事,莫议朝廷,你小子搬弄这些个是想让大伙都脑袋搬家吗?”
  “包打听”讪笑几声“刚在王家铺子里多喝了几杯,这事不提了就是。”他扬声道:“大家伙也别好奇了,那不是咱平头老百姓该关心的。我们接着先前的话,我要说的可是江湖上的新奇事。”
  “你小子倒会惹事,哪天我这小店因为你砸了我可不饶你。”店家无奈地笑笑走开了。“包打听”缩了缩脖子,招呼着刚才听的人“好啦好啦,咱接着说。我说的京城里重要的人物不是旁人,而是被众多武林人推崇的‘赛孟尝’谢老爷被人发现死于卧室之中,双手双足被斩下,死相极惨。而屋子里除了满室花香,没有一点痕迹。”
  “谢老爷?莫非是前朝就辞去官职,对上门求助的人都会全力帮助的那位?”“除了这位还有第二个不成?”“包打听”撇撇嘴。“谁那么狠辣厉害?”“包打听”
  道:“你刚才莫是没听清楚,谢老爷死的时候,可是花香满屋啊。那个香气既不是熏香,也不是香料,而是…”他压低声音“杏花香。”
  闻者无不倒吸一口冷气。再孤陋寡闻的人也不会忘记那场腥风血雨,即使只是略晓武林中事的小百姓。美丽的杏花林成为修罗场,尸横遍野。
  “继四大名剑之首的东方家被灭门之后,‘赛孟尝’又遭横祸,杏花林来势汹汹,武林的大劫不可避免了。”
  “包打听”微顿“幸亏武当临危不乱,在此时发起武林大会,不日便将要杭州司马家举行。前掌门仕阳道长更奉出狂花剑,意以此为信号令江湖除魔卫道。”
  尉青望向桌上摆着的看似普通无华的剑,它竟有着如此重大的意义。此时,旁边坐着的人已经皱起了眉头,司马绪究竟在打什么主意?他料道此行必不得顺利,然种种复杂,纵心有七窍也猜不透了。
  他望一眼那厢正说得热闹的人,拿剑站起身来“尉青,该赶路了。”尉青将杯中茶喝掉,一抹嘴跟随而去。等他们两人走远,小店前的人也散了场,店家走出来,整整衣服“这行头穿得真不利索。”
  “包打听”一指自己“总比我好,又丑又脏。我要赶快换掉,为什么主人总是丢些奇怪的事情给我们做啊。”
  “因为他觉得有趣。”店家垂下眼“这些人没必要留了吧。”“沈灿若没道理折回来。”话音未落,剑已入鞘,没有沾到一滴血。
  “你还是杀人的时候最符合冥府罗刹的名号,我最喜欢!”笑声渐远,刚才还是活生生与之说话的人,转眼间全成了冰冷的尸体。夕阳将树影拉得很长,尉青沉默着,他没有问一句,即使突然改变路线,并因此失去了住宿的地方。他只是在思考怎样在这荒山野岭里不让前面的人冻着饿着。
  “尉青。”他转头,那人勒住了马,定定地看着他。“我要告诉你一件事。”他点头“是。”“寒烟已死。”心头被狠狠地撞痛,他咬紧牙关,虽然早有预感,但真正明白地知晓,震动比想像得要大得多。
  “寒烟…是为我死的。无论我做什么都无法报答她了。”话音略顿“尉青,这次送剑之行并不简单,也许已经卷入了一场无法预料的风暴中。我不希望再有人失去性命。你…走罢。”
  尉青静静听他说完,然后道:“公子,每个人都可以选择自己的命运,我,尉迟青,为此生选择的就是守护公子。这也是寒烟最大的心愿。请公子成全。”风,拂过脸颊,丝丝缕缕。
  轻若无声的叹息,偏转的侧脸望向前面的远方。“既然如此,那便陪我走这一程吧。”声音由远及近,不是脚步,而是轻功。沈灿若的手,握到剑柄上。***人云来者不善善者不来,这句话在江湖中更被奉为不变的道理。
  出现在两人面前的,一共是三十九个人。面生,无一认识。然眼中戾气,剑底寒光,皆是咄咄逼人之态。尉迟青一拱手道:“各位朋友请了…”
  “不必废话,交出东西我等自会留你个全尸。”阴惨惨的声音,从一个貌美如花的女子口中发出,与其容颜极不相符,更显得出奇的诡异。
  话音示落,这群人便首先发难了。各种兵器出手,刀光剑影,直朝同一个方向而来。“公子!”尉迟青失声大喊,那女子手轻扬,薄薄衣袖化作坚兵利器,他慌忙应战,自顾不暇。
  沈灿若自是听得他的呼喊,但他眼中仿佛未见那重重叠叠的杀招,如常闲站,手握剑柄,引而未发。几可见那血影如雾,几可听那骨碎如泥,几可闻那腥腥殷红。然,在那一瞬间,时间仿佛静止。
  尉迟青没有看到,他正背向与那女人缠斗。那群人也没有看到,他们只觉一股无比强烈的白亮闪过眼际。唯一的观众是天地。那是属于天与地的一剑,不快,亦不重。没有杀戮之气,没有喋血之光。只是一剑。那群人仿佛被定住一般,手握不住东西,叮叮当当地掉落在地。
  被他们围在中间的人,仍是之前的动作,而剑,仿佛从未出鞘。这就是狂花剑的真正面目吗?或者,只要当它遇到了新的主人,就能脱胎换骨,成为另一把正义之剑?没有人能回答。除了,未来的事实。这个时候,与尉迟青相斗的女子怒容满面“一群无用的废物!”
  她从头脑拔下一件物什砸在地上,顿时一股紫黑色的烟雾弥漫开来。尉青与她站得最近,还没反应不定期来,一股刺鼻的气味直冲进来,顿时头脑混沌难以辨物。他心急大喊:“公子,快走!”
  气体又趁机大量窜入,他一头栽倒在地上。黑雾所到之处,人纷纷倒下。沈灿若纵气屏住了呼吸,也感到视线模糊,身体摇摇欲坠。那女子桀桀笑着,声音在他听来若隐若现。沈灿若知她在逼近,剑鞘划空,以气驱散些许,纵身一跃而去。
  那女子意欲提气追赶,一个声音阻止了她的动作。“了了,你好像又不乖了哦…”她停下,身体微微发抖。这是一种从心底升上来的恐惧。是的,恐惧。在十年前,谁也不敢想世界上还有让这个以毒纵横西域的人害怕的人。
  但现在,只要听到那个声音,不,只要十里之内感受到他的气息,她就会发抖。而之前她没察觉到他的到来,一方面是凝神对敌,另一方面也是他蓄意隐藏。
  这说明了另一件事,那就是…他很生气。坐在树杈上悠闲地单手托着下巴的人,一边满脸笑容地想着怎么玩,呃,是处罚不听话的手下,一边开始担心起刚才逃掉的小鱼。
  “沈灿若啊沈灿若,你可要好好地把剑送到,别把小命丢了啊。好歹你也救过我一次,这次就当我还你这个人情了。啊…我果然是知恩图报的好人啊…”他喃喃念叨着,飞身降落到地上,笑容可掬地一步步走向女子“可爱的小猫,这次让我们玩一点什么呢?”
  “不…请饶了我…不…不要…”凄厉的惨叫像石子落入水中,只荡起圈圈涟漪,很快就恢复原态了。沈灿若用剑撑地,勉强向前走,他的眼前越来越模糊,这种毒用内力好像完全压制不了,而自行由很少的一部分扩散到全部。
  他只觉得身体麻痹的部分增多,已经快不听使唤了。前方的路在摇晃,地面突出的石头让他绊了一下,顿时天旋地转再无力支撑,仆倒在地。
  如果这样完结,这个世界再没有他这个人了,会有什么痕迹是无法磨灭永恒存在的吗?最后闪过眼前的,终究那是那两个字的牵绊,他嘴唇微动,已无法发出声音。车轮辗过石子,酒液淌在路面,没有车夫,马儿慢慢吞吞地向前走着。
  这是一匹比普通稍微特别一点的马,买它的人在它面前放了一盆水和一坛酒,它把头凑到酒那里去闻,由此得到了不用每天像它的兄弟们一样辛苦奔跑的美好生活。
  但这样的生活过久了,它也会想回归本性纵情驰骋一回,只不过它的现任主人天天醉生梦死地在车上躺着,它真怕一个不小心把他颠簸到车外去。
  在马儿想着心事的时候,车的主人正躺着,看着车外的天空。“好蓝啊…现在是什么季节了…过了多久了…”他伸出手,衣袖掉下来,嶙峋的手臂上用刀划得密密麻麻,几乎找不到一块完整的皮肉。
  “两年多了啊…”他用手盖住脸“为什么…为什么我找不到你…”突然,他一骨碌爬起来,对着车外大喊:“司马绪,你为什么不来杀了我!为什么不杀了我!”喊了一阵,他缓缓滑坐下来,眼神空洞,喃声道:“绪哥,我好想见你…凌星好想你…”这时,不远处一道亮光闪了闪,他腾地直起身体,剑一般地纵身跃出马车。已行出一段距离的路上躺着个人,发出光的…是他手中的一把剑。那把剑,纵是化成了灰,他也不会忘记,那是…
  “狂花剑!”他惊呼出声,再望着地上的人,愣了半天。他缓缓地蹲下来,迟疑地伸出手“绪…绪哥…”他将人翻过来,脸很陌生“绪哥,是你吗?你又用了易容是吗?…一定是的,一定是你!绪哥!”
  他抱着他,泪流满面“绪哥,我终于找到你了!终于找到你了!老天爷,感谢你,我终于找到绪哥了!”沈灿若好像感受到什么,挣扎着想要睁开眼睛,却怎么也办不到。
  “绪哥,你为什么不睁开眼睛看看我,难道你都不想念我吗?我每天每天都在想你,你不要再离开我了,我听你的话,什么都听你的,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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