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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皇帝没有看重这个皇子还则罢了,可要是本来就很喜欢这个儿子呢?有些事用脚后跟想都想得出来!
  “怎么能这样?”素娥认真地说:“既然答应了,就该遵守承诺...亏官家自来随大儒读书,曾子杀猪的典故都不记得了?我得给红孩儿做个好榜样呢!哪怕他今后不记得这事儿了,言传身教也会显现在未来的举止中。”
  郭敞往后靠在圈椅的椅背上,打量着素娥,忽然说道:“你如今倒是越来越念着红孩儿了,早先便过于亲昵,如今更甚,有什么都想着他...你什么对朕能有这般心思呢?”
  素娥并不觉得自己是那种把全部注意力放在孩子身上的母亲,这和宫廷里常见的‘母亲’还不太一样。这一方面是上辈子的影响,另一方面也是她天性如此。不过郭敞一直说她对孩子已经够亲昵了——素娥没有让自己成为孩子的附属品,但在郭敞看来,她那种来源于现代,更‘平民’‘亲近’的育儿方式,就显得过于亲昵了。
  这完全是观念上的差异。
  郭敞的话音落下,不知怎么的,屋子里就是一静,素娥也说不出什么话回答。郭敞仿佛只是随口说的,和平常说的一些家常话没什么不同。但素娥敏锐地意识到不是的,真不是的——联想到最近郭敞时不时的微妙言语、眼神,这一点就更确定了。
  素娥原本可以说点儿什么、做点儿什么,将这一切暂且‘糊弄’过去。或者什么都不说,什么都不做也可以,然后假装什么都没发生,一切平静无事...但她有一种直觉,这一次是过不去了,不可能继续平静下去。
  这源于这么些年她对郭敞观察和了解,她一直以来习惯了时刻关注t着郭敞,以便做出恰当的应对。某种意义上,她对郭敞可能比对自己更了解...她其实一直不能说是了解自己的。
  那种在郭敞的忍耐下才能维持的平静肯定是不能一直持续的,只是什么时候才会崩塌,这素娥也不知道。或许在很久很久以后,久到眼下无法估计,或许就在下一秒——素娥没法预测这个,对郭敞再了解也不行,人毕竟是极为主观的生物。
  不过,在这个变故即将发生的时刻,她凭着对郭敞的了解,直觉到了...虽然这个时候有这样的直觉,也没什么意义,她甚至不能叫停,更无法改变郭敞的念头。
  素娥就这样静静等待着,等待郭敞的‘宣判’。
  “...朕以为你至少会说点儿什么,解释一番。”郭敞沉声道,声音里带着一丝苦闷。他摇了摇头:“你明白朕的意思,对吗?”
  素娥知道自己可以‘摇头’,让后给郭敞解释一下自己意思的机会,最后顺理成章地否定郭敞的怀疑,表达自己的情意。对于一个宠妃来说,这应该属于基本的素养,甚至说‘职业素质’...但素娥什么都没说。
  她终究不是自来生长在这个时代的‘高素娥’,她的性情、三观早就定型了。她在后宫作为妃嫔,很多时候就是一种‘表演’,而这种表演与内在的不统一不一定痛苦,但很累人...她已经疲倦不堪了。
  就那么一个瞬间,她不想演了,想至少真真实实一次,哪怕就一小会儿。面对郭敞的‘质问’,她更像是顺水推舟式的破罐子破摔......
  素娥觉得自己好像变成了两个人,一个是理智的自己,一定要她说点什么,挽救此刻的‘危机’。但这个自己被另一个自己压得死死的,连抬起一根手指的力气都没有,于是她只能看着面前的君王露出失望的神情。
  郭敞叹息了一声,又道:“瞧,这就是朕了,这时候还想着会不会是朕多心了,怎么如一个妇人一般,纠缠起这些来了?非要你给一个清清楚楚的答案...朕早知道的,你又不会撒谎,你的性情瞧着柔顺,实则是最孤高的一个......”
  数年的相处,素娥了解郭敞,郭敞又怎么会不了解素娥?寻常妃嫔也就罢了,素娥可是他真心实意喜欢的!
  “朕竟然想到了尚才人的旧事,那时是她不甘心,不甘心朕没有真情给她,所以做出了不少错事。朕当初只觉得荒唐,身为后妃,安于位份,做天下女子的表率,有什么不好吗?至于说真情真心,这些东西未免小儿女了一些。”
  “她身为女子,性情上容易耽于这些也就罢了。朕是男儿,还是天子,说这些......”
  尚才人就是曾经的尚淑妃,她曾经因为嫉妒别的妃嫔做出很多事,最后甚至和郭敞直接起了冲突。一次爆发后,郭敞将她贬为了才人,并再也不肯见她了——郭敞这些说法,依旧充满了这个时代男人的主观臆断,说不上对错,但素娥明白他要表达的意思。
  “如今才晓得,便是天子又如何呢?英雄气短也不是自来的,是遇到那个命里注定的冤家才有的...朕如今竟是尚才人一般了,非得为这样事兀自进退不得、左右为难,甚至于抑郁。”
  说到最后,郭敞张了张嘴,似乎是想说什么,但又吐露不出。不过最后他还是吐露出来了,他问素娥:“朕信你不会说谎,你与朕说,有没有那么一点儿,你也是真心倾慕于朕的。”
  说完郭敞就垂下了眼睛,不再看素娥,仿佛在怕自己听到不愿意听的回答。
  素娥发呆了一会儿,仿佛过了很久,将这辈子的时光都回忆了一遍。又仿佛只是一瞬间,什么都没想。她对郭敞轻声道:“官家,臣妾敬您、惧您,甚至有时会感激您,但爱您真的做不到...您太厉害了,就像是天上的太阳,可以福泽天下万民,也可以叫地上焦热,寸土不生。”
  “人们会敬畏这样的太阳,但怎么会爱,还是男女之爱......”素娥终于说出了深藏于内心中多年的话。
  郭敞听了也呆了,他从没想过是这样的——他以为素娥不爱自己,不爱就是不爱,人总会爱上一些人,又始终不能爱一些人,这有什么道理可讲?却没有想到,他甚至连这一步都没到,素娥就没能将他当成一个可爱之人。
  “...原来如此...”良久,郭敞也疲惫道。
  之后就再也无话了,郭敞转身离开了玉殿。也是自这一日起,郭敞再未踏进玉殿的门,也不曾召见过素娥...一开始后宫众人还没察觉出来,但随着日子一天天过去,自然就看出来了。毕竟之前素娥何等得宠,这前后反差太大了!
  一时之间,流言纷纷。
  第161章宫廷岁月161
  “官家如今真个不往玉殿里去了?”张皇后皱了皱眉。这消息对她来说当然是好消息,可来的太突然了,总让人心里觉得不大踏实。
  “圣人,可不是如此么!如今外头都说,‘其兴也勃焉,其亡也忽焉’,玉殿那位起来有数年,可真论及盛宠,其实就是去岁开始的事儿。俗话说得好,世上哪有常开不败的花儿?开到了盛时,接下来就要走下坡路了!”说话的是修媛马淑珍。
  她是郭敞头一个孩子(生的是皇女)的母亲,因着这份‘功劳’,即使她出身寻常、姿色在宫中也是普通,当初郭敞继位,也是被封了婕妤的。后数年,又积累资历,纵使基本无宠,想着给大皇女体面,也升上嫔位,做了修媛。
  以她的情况,哪怕是嫔位上的人了,在宫中也如同隐形人一般。就算大家要搞宫斗,你来我往的,也想不到她身上。
  只不过别人是‘树欲静而风不止’,她却是‘风已止而树不静’,时时还要在宫里跳起来——而她这个人却又讲究个稳妥,谁赢她帮谁。心里想着站队其他人尚有风险,花无百日红、人无千日好么,皇后就不一样了。
  且不说如今宫里莺莺燕燕何等热闹,你方唱罢我登场,皇后也是高高在上、统领后宫。就说未来不论哪个皇子继位,皇后都是太后呢!
  所以,虽然没什么存在感,但马淑珍是个铁杆的皇后派。当初先康皇后在的时候,她在康皇后身边奉承。如今张皇后在位,她又在张皇后身后做跟班。
  “这也太突然了...”张皇后言语了一声,然后又仿佛自言自语一般,道:“不过这也是了,咱们这位官家向来是有些无情的,前头姚贵妃、曹淑妃如何呢?还不是说撂开手就撂开手了,难不成高顺仪就能有什么不同?”
  “是啊是啊!”马淑珍连声赞同,还道:“圣人这回可安心了,高顺仪是这样了,哪怕官家又有下一个,也得等些时日...好歹能喘口气。”
  张皇后摇了摇头:“哪里就能喘息了?宫里多的是不叫人省心的!前头高顺仪盛宠,其他人只怕还安分些。如今官家玉殿也不去了,那些人难道不想着去争么?可见又少不了一些争端——再者,贤妃那里怕是又要冒头了。”
  “这一两年,因着官家宠爱高顺仪,不只是高顺仪本人,还有六皇子也沾光。不过是个幼儿,却极得官家看重,这是以往绝没有的...虽说,大家怕六皇子养不大,并未如何动摇二皇子的形势,可贤妃心里真能不动如山?”
  “眼下官家一下就把高顺仪丢开了,最高兴的当属贤妃......”说到冯贤妃,张皇后就烦心。她如今年纪一年大过一年,宠爱也稀薄,其实都有些放弃自己生下太子了。毕竟皇家的男丁生下且不算本事,养得大才是。与其再想那些,还不如早做打算。
  而要说早做打算,无非就是看众皇子里哪一个上位对她最有利——如果可以选,她最不愿意的就是二皇子了。
  冯贤妃出身很好,自己也是四妃之一。如果是她的儿子上位,靠着天生的母子亲缘,她这个太后别说是和她分庭抗礼了,怕不是得没地方站脚!
  相反,最好的情况当然是死了母妃的皇子继位——虽然皇帝春秋正盛的时候说这个有些不敬,但谁知道意外什么时候来呢?考虑到古代的医疗水平,有这样的考虑倒也不夸张。毕竟说t是‘春秋正盛’,郭敞也是三十几岁的人了。
  自古以来的皇帝又能有多长的寿数呢?
  除了那些年少夭折的幼帝,以及十几岁、二十出头就英年早逝的,多数也就是四五十岁就驾崩了...别看皇帝多有求长生的,可长生没求到,能活过六十岁的都是凤毛麟角!
  远的不说,就说最近的一个大一统王朝唐朝,享年超过六十岁的也只有唐高祖李渊、唐玄宗李隆基、唐德宗李适三人而已(武则天属于‘武周’朝,所以没算进去)。要知道,整个唐朝可是有21个皇帝的!
  就算放宽一些,将享年超过五十岁的也算进‘高寿’里,也不过再增8人。这样一算,竟是一半的皇帝活不过50岁。
  “其实圣人也可以抱养一位皇子在膝下的。”马淑珍建议道。
  张皇后难道没想过这个吗?当然想过!但这件事并没有说起来容易,如果皇子的母妃人还在,没有特殊原因,怎么说抱养?大燕可没有位份低的妃嫔没资格养育孩子的说法,宫里说抱养,要么是亲生母亲人没了或重病,要么就是这个妃子犯了大错,皇帝剥夺了她养育孩子的资格。
  若张皇后十分得郭敞的心,她以皇后的身份向郭敞请求。请求她膝下无子,给抱养个皇子傍身,那或许还能开特例。但张皇后显然不是能得到皇帝怜爱偏帮的那种。
  至于一些生下就没了母亲,或者生下不久就没了母亲的皇子...数量不多,而且这些皇子往往身体也不好。这种‘抱养’,高位妃嫔都是躲着的——这要是抱去不久就夭折了,就算知道皇家的男孩儿容易没,也难免不被记一笔在身上。
  高位妃嫔尚且如此,张皇后就更是了。她作为‘国母’,一举一动都在众人的注视下,很多时候真就是多做多错、不做不错。真要是养死几个皇子了,大家再是体谅,心里头也会犯嘀咕。
  “此时也不容易谋划...”张皇后没有就这个问题继续往下说。
  倒是一旁的心腹宫女道:“圣人和修媛怕是不知道,官家如今虽然不去玉殿,也不召见高顺仪了,却未不管六皇子。听福宁殿的人传,官家每日依旧问六皇子的事儿,还叫王都知隔两日就接一回六皇子。”
  “一如过往,亲自教养六皇子呢!”
  听得这话,张皇后沉默不语了有一会儿,才道:“你倒是个消息灵通的,福宁殿的人的话儿可没那么容易探听到。”
  不等其他人说什么,张皇后继续又叹了口气,道:“唉!这宫里还是要养育个孩儿,最好是皇子。这一点淑珍你也有体会吧?有大公主的情面在,官家总归不会叫你没了体面。一个公主傍身尚且如此,何况皇子?”
  “贤妃为何那般势大?还不是因为二皇子。若没有养大二皇子,凭她当年情形,妃位都得不到!不说如今早已压倒姚贵妃、龚德妃、曹淑妃,还有早就被贬的尚才人...最多也就是当下蔡淑仪、葛修仪之流的格局。”
  “官家无情,再是喜爱的妃子,也都是一时的。可皇子不一样,乃是血脉、国本,时时刻刻都是挂记着的。瞧着今后怕是要倒转过来,高顺仪反过来要沾六皇子的光了。若是六皇子能顺顺利利长大,她的好处也在后头呢!”
  也是因为六皇子在官家面前依旧的缘故,大家对素娥的幸灾乐祸才没有那么明显——倒不是素娥就那么惹人厌了,只不过身在后宫,不广泛遭人恨的只有那些边缘人物而已。谁风光些,都是要让不少人嫉妒得牙痒痒的。
  正风光的时候,大家也就是背后说说酸话。可要是风光过了,那就又不同了!底下的小妃妾没有能力做什么也罢了,那些位份不弱于风光过的妃子的,当着面抢白都是轻的!若有机会,落井下石的也好多呢。
  六皇子在,大家还收敛着。但即便‘收敛’,这些日子宫里也有了不少流言蜚语。素娥关起玉殿的门过日子,听不到也就罢了,玉殿其他人要出玉殿办事的,却明显感觉到了不如以往顺利。倒也不是办不成,但就是没有了以前的优待,甚至有些时候还会磕磕绊绊的。
  是的,宫廷就是这样的势利眼!这样简单粗暴!最好是能一直那么强势,不然一旦露出虚弱的一面,就会被别人看做是可以打压、欺负的对象。
  “宫里真有那起子人为难玉殿的人?”郭敞站在御书房的窗边,瞧着窗外的树影婆娑出神。这渐渐入秋了,到夜里凉意越发明显。
  一旁王志通刚刚送回六皇子回来,也不知道官家在他不在的时候听什么人说了什么事,不过这种事猜也猜得到。王志通自己也是宫廷里消息最为灵通的人,又足够了解郭敞,略一思索便回到:“回官家话,这宫里的人向来无利不起早!更有一等刁钻的,看人下菜碟成习惯。”
  “...要说为难玉殿的人,奴才瞧着不至于。到底顺仪娘娘依旧是嫔,是一殿主位!哪里敢为难。只不过原来讨好的人没了,玉殿的人出门办事,到底没有以前便宜。再者,还有一些人,也不知道是得了哪里的信儿了,刻意要绊玉殿宫人一脚。”
  “这些下头人奴才知道,要说胆大是真胆大,欺君之事也不是没有,好些时候都阳奉阴违。只不过仗着官家宽宏,讲究个水至清则无鱼,只要不出格,也就轻轻放过了。但要说胆小,那也是真的胆小!”
  “欺负那等没后患的,那是往死了去。可要是摸不准的,怎么都要先看看再说。”
  郭敞之前未必想不到王志通说的,但当下只是轻描淡写地说:“那就是也有前后不一了?这些人啊,胆子还不够小......”
  过了挺久,郭敞站在窗边细细吹风,好像之前那段对话已经翻篇了时。他又忽然道:“素娥朕是知道的,怕是不在意这些。她这个人其实是很有些清高的,她常说苏顺容孤高是真孤高,不在乎世俗眼光,不以物喜不以己悲,俗人入不得她的眼...其实她才是这宫里头一个清高的。”
  “她也不看看,苏顺容不与别人投缘,偏偏与她有几分君子之交,是什么缘故。所谓‘人以群分’,不是一路人怎么会走到一起?”
  “呵,这样说来,过去倒是难为她了。明明是无心于此的,偏要在朕面前那般柔情似水——不,说不得是朕想错了,细细想想,她竟是从未真正对朕表过情的。那些体贴温柔,那些无微不至,是朕自作多情了。”
  “真要说来,她和陆美人在朕面前也差不多...朕当初怎么就弄错了?”
  说到这里,郭敞竟忍不住苦笑了起来:“这倒是令朕想起了她早先说过的,人信的从来只有自己愿意信的...她向来通透啊!”
  王志通眼观鼻鼻观心,一言不发。他知道这个时候官家必然是有要他说些什么的意思,倒不见得他的话有那么打紧,不过是人在迷茫时就想听听旁人的意见。不见得会照着做,但总归能让心里暂时没有那么空落落的。
  只是他当下若真的说了,怕是说了还不如不说!顺着官家的意思,讲高顺仪的绝情,这些年来逢场作戏么?且不说,官家自己其实都不愿意承认这一点——官家自己说是自己说,旁人跟着认可了,那就是另一回事了。
  就说不管那些了,就做个心直口快的浑人,怕官家事后想着也不觉得这是他本性耿直,只对官家忠诚...高顺仪真是那等逢场作戏、虚情假意之人么?怕不是的吧。不只是郭敞这样觉得,王志通也是这样觉得的。
  绝情是有些了,毕竟官家那般真心,她却是落花有意流水无情。可虚情假意真说不上,从最现实的角度出发,天子的意愿是不可拒绝的。难道当初官家有心于她,她还要‘出于本心’拒绝不成?
  那不是真诚,是一心求死,不想活了!
  而要不顺着官家的意思,讲高顺仪的不容易,高顺仪还是对官家有感情的...官家自己都有了定论,说这些只会显得在欺瞒——不过要让王志通来说t,如今官家竟有些要自欺欺人的意思了!
  若真的打定主意,现在这番作态算什么?
  又过了些日子,郭敞照旧不见素娥,只隔两日叫人将郭玺从玉殿抱来。如此直到九月末,向太后过六十大寿...大燕太后、皇后的生日都叫做千秋节,向太后这回又逢着六十整寿,更该大办,所以这回为千秋节准备的宫宴远比往常隆重。
  说来,向太后在素娥刚得宠那会儿,身体已经是时不时得病了。但大约是年轻时底子不错,到如今虽说是时好时坏,可终究没有太医说‘不好’的时候。
  千秋节宫宴,后妃凡是有品级的都要出席。素娥没有得病抱恙,自然谈不到请假不去。所以到了时候,也携带了寿礼,带着郭玺一起参加宫宴——其实只要有郭玺在,她就很难推辞不去了。她这个众多儿媳中的一个不去,那不算什么,可金孙不去,那可不行!
  真是金孙,甚至金孙都不足以形容。如果用金子照着人打一个,就能得一个男丁,大燕皇室哪至于如此有危机感?
  向太后倒不见得有祖母心肠,隔辈亲就喜欢小孙子。毕竟说到底,郭敞不是她的亲儿子,底下出再多的公主皇子,都不是她的血脉,也于她的权势、娘家的地位无益(除非向婕妤能生,但向婕妤也几乎被放弃了)。
  但千秋节宫宴本来就是展示皇室的一个舞台,多一个活蹦乱跳的皇子,说得大一些,对国家稳定都有作用!说得小一些,也能增加皇室向心力,至少外臣宗亲们,不至于想着皇室血脉断绝了该怎么办。
  说来,郭敞唯一的亲兄弟,最近又夭折了个儿子。现在膝下只有两个儿子,还都是没过四岁的...瞧着就让人不放心。这是眼下皇帝、王爷们瞧着都比较能生,要是今后不怎么能生了,该怎么办啊?想想就愁人。
  这还不是瞎想,毕竟规律就是王朝国力走上坡路的时候,生育从不是问题。可到了走下坡路的时候,皇宫里孩子都会变少!
  素娥出现在宫宴现场,倒是没人当着她说闲话。毕竟能出席宫宴的,也都是有品级的妃嫔了,能和素娥说得上话的,地位还要更高。而这样地位高贵的人就讲究一个‘体面’,就算是有心奚落,也不会当着面直接来,那太难看了(原本有仇,又或者本身性格太坏的除外,那是特殊情况了)。
  不过,便是没有闲话,那样看好戏的眼神,以及一些人的‘小动作’,还是挺有存在感的——素娥当然不喜欢这个,但她也不喜欢过去那么多人露骨的吹捧讨好。所以两相对比,她竟也不觉得如今出席公共场合比过去难熬。
  郭敞来时,见到的就是素娥身边远比平常人少的景象...这是这一两个月间,他第一次见到素娥,他以为自己心绪已然渐渐平复,不会再做小儿女态了。却没想到,再见她立时便怔住了,还是王志通在身后提醒了好几声,这才回过神来。
  郭敞其实不知道自己怔住的那一会儿想了什么,更像是什么都没想。只是看到那个人在那里,便再也看不到其他颜色,看不到其他声音,能入眼入耳的,天地间只有她一个。
  之后整个千秋节宫宴,郭敞都有些心不在焉,时不时便出神了去。他刻意不再去看素娥那边,但人就在不远处,他可以限制自己的身体,不叫头转向那边,也不叫眼睛看过去,可内心的浮想联翩已然无法控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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