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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无药转身走了,走到门口,又怯生生地停了下来问道:「爹,如果一个人生来患有沉重肺疾,我用金针为他打开天池与曲池二穴……对吗?」
  君圣叹背对着女儿,脸色阴沉。
  「走足少阳三焦经么?」
  「先走足少阳三焦再通都脉、任脉,最后开天池与曲池二穴,对吧爹?我这样做对吧?我--」
  「原本是对,那少年的病原本该给你医好,」君圣叹冷冷一笑道:「但他不但生来患有肺疾,还兼之阴阳失调、肾气不足、阳水过多……原本那少年活不过明年端午,给你这么胡乱一治,他的小命是保住了,却也留下了无可救药的后症。」
  「后症?不可能啊爹!我全是照您医书上所写爹!」
  地上的几本珍贵手抄医书全化成飞絮,一片片飘扬在国手庄偌大的厅堂中。
  「我说过,君家从此无医!!你的名字叫什么?说!你的名字叫什么?!」
  无药盯着缓缓飘落下来的飞絮,喃喃地回道:「无药……」
  「没错!君无药!君家从此无医无药!若你胆敢再背着我学医、背着我舞弄金针,别怪我将你逐出家门,父女恩断情绝,你听到没有?!」
  两行泪水哗哗地从小小的君无药脸上落下。
  她没哭,只是默默地看着那些飘落在地上的纸片……无医无药,从此君家再也无医无药……
  book_1784_4。txt
  ||||||沈亚《食色性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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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章
  五年后。
  「千万要记得,五年后如果你还活着,一定要回来娶我……如果你不来,我一定会去找你。」
  卓邦堰呼地从床上一跃而起,脸色惨白、气喘连连!
  还好,他不是躺在轿子里,这是他的房间,没有脏兮兮的野丫头,也没有那一双晶亮得可怕的眼睛。
  他闭了闭眼,深深喘口气。
  天!怎么会突然作这种梦?那都已经是好多年前的事了,说不定那野丫头老早嫁人。这年头还有女孩儿超过十六岁还没嫁人的吗?当年那鬼丫头年纪跟他不相上下,更何况以当年国手庄的情况,现在早成废墟了吧?
  「二少爷,您醒了吗?是菊儿。」
  卓邦堰定了定心神,擦掉一身冷汗。
  「菊儿,进来吧。」
  菊儿微笑地推门进来,手里捧着一盆水。
  「二少爷,今儿个您要去尚书府提亲呢,菊儿来替你梳理了。」
  「嗯……」
  丫鬟菊儿上前关心地注视着他
  「二少爷,您脸色不大好,没睡好吗?」
  「嗯……作了个梦……」
  「您别太劳累了。」菊儿叹口气道:「咱们卓府上上下下的事都由着您打理,也够累的;不过啊,以后尚书大人的千金小姐嫁进咱们家之后,您就有贤内助了。」
  想到尚书的千金温学玉,他的脸色顿时柔和下来。
  学玉有京城第一美玉之称,也的确灵美秀丽、温柔婉约;能与她共结连理,的确是莫大的幸运。
  「二少爷,您在想什么?在想学玉姑娘是吧?」
  卓邦堰笑了笑。
  「你这鬼丫头,管这么多做什么?」
  菊儿微微一笑,温柔地替他梳理头发。
  「菊儿当然要管啊,这可是咱们府内的大事呢!大家都夸少爷眼光好,学玉姑娘美若天仙且学富五车,尚书大人在朝中人缘又好,受当今圣上无限倚重,卓、温两家结亲可谓天作之合,再合适不过。」
  「呵呵,小丫头,你懂得倒不少。」
  「那当然,菊儿可是公子一手调教出来的,不能给公子丢脸。」
  邦堰少爷有京城第一才子之称,去年举试若不是因为二少爷宿疾缠身,状元郎这头衔非落在他身上不可;尽管如此,他还是勇夺采花,是多少名门淑媛心中属意的翮翩佳公子……
  菊儿的手停了停。若不是自己出身低微,连她也希望能有这样的夫婿啊。
  「菊儿?」
  「梳好了。」菊儿悠悠叹口气。
  卓邦堰自然知道菊儿的心思,他向来受到许多女子的爱慕,她们看到他时,脸上总有爱慕与叹息,菊儿自然也不例外。
  他淡淡笑了笑,温柔地轻抚菊儿的发
  「去准备准备吧,别耽误了时辰。」
  菊儿的脸登时亮了起来,点了点头。
  「菊儿立刻去准备!!」
  他懂得让女子为他做事、为他倾倒。他向来懂。
  但此时此刻他脑海中却又浮起方才那可怕的梦境。卓邦堰甩甩头,将那不愉快的想法甩去。
  他的手不由自主地摸着腰间所配之玉……家传的九龙玉少了一块总是遗憾啊!到底什么时候他才能索回属于他的九龙玉?
  不过,相比之下,如果让他再见到那恶鬼似的女孩……
  算了!九龙玉还是永远少掉那一块吧。
  ※  ※  ※
  「君无药!你又偷看老娘洗澡!」王大娘气得厉声咆哮起来。
  小丫头吓了一跳,害她画了一半的图硬生生给添上一大笔污墨。唉!几天的心血又白费了!
  还好人身上的穴位她这几年已经记得大半,少了王大娘这张图,也不过是少了个胖女人的穴位图而已……瘦的人跟胖的人穴道理当相同,但医书上从没写过这点,她还是得好生研究研究,免得下错了针,那可就大事不妙。
  「快给老娘滚!」
  「好好好,我滚……我滚就是了……」
  无药跳下木箱,满不在乎地拍拍袖子,踱着脚步慢慢离开。
  「生气什么?将来你要是病了,可别来找我这小国手……哼!不过是画个图,紧张什么……」
  「君无药!」
  王大娘今儿个不晓得吃错了什么药,竟然追了出来,手里还拿着水瓢子朝她挥舞,破口大骂:「君无药!你这小贱蹄子!老娘今天非把你眼珠子给挖出来不可!」
  无药吓了一大跳,连忙拔腿狂奔!
  她穿着暗金色的老旧金丝罗(半透明状丝织品),简单的将丝罗在身上绕个两圈便成了她的衣裳。捡来的老旧金丝罗很短,只能遮住她一半身子,露出她强健有力的小腿与玲珑有致的曼妙体态,远远看去就像是一头暗金色野兽,在乡间狂野飞奔。
  无药边跑,嘴里还不饶人地讥笑道:「你气什么?我都不笑你了,肥得像头猪一样!」
  「你你你--」王大娘气得脸都黑了!只穿了件单薄衣衫的她追得气喘吁吁,又怎么追得上健步如飞的君无药。
  王大娘又气又急,只得挥舞着手上的水瓢子咆哮:「你别让我逮到!还有,你爹赊的酒钱够多了!以后别再来找我!不然我打断你狗腿!」
  见她追不上,无药停了下来,朝她作个鬼脸笑道:「不赊就不赊,反正啊,你的酒也是馊的,我爹说那是给猪喝的酒。」
  水瓢子刷地飞了过来,无药轻松闪过,又笑又跳。
  「来啊来啊!什么酿酒西施,你啊!像头母猪!母猪肥、母猪美,母猪一斤一钱六!不够换个两钱酒」
  王大娘抓又抓不到她,骂又骂不过她,气得转身走了。
  人走了,无药立刻像是泄了气的皮球,沮丧地叹口气。
  这下可好,以后连酒也没得赊了,老头子酒瘾发作的时候,她可有得受了
  突然听见远方传来锣鼓声,不知又是哪家的儿子娶媳妇?
  锣鼓声啊……每次听到都让她心跳加快!
  无药立刻跳起来往锣鼓声传来的方向狂奔。
  是他吗?是他来了吗?
  冲到一半,她猛然停住脚步;就像过去无数次一样,她又紧张得手脚发抖,先是不安地稍微拨弄一下头发、拉拉衣服,又将自己的脸拍了拍,希望看起来红润美丽些
  该不会真是他吧?如果要来,也该先请个媒人,怎么就这么来了?
  锣鼓声越来越近了,她傻呼呼地站在路中央,全身紧绷得像个木头人。
  远远地,她看到迎亲队伍,八人抬的大红花轿。她笑开了脸,这次总该是他了!
  她站在国手桥上不知等了多少次,从来没见过有八人抬的花轿,此等阵仗除了京城第一世家之外,还会有谁?
  她的样子还好吗?无药连忙从桥上探头出去,水中的倒影有张沾了墨汁的脸,还有头蓬乱得教人叹息的头发
  真槽真糟!如果早知道他今天要来,她该穿上最好的衣裳、该好好打理一下自己,现在看看自己这模样,怎么办才好?
  君无药急得快哭了,眼泪已经在眼眶里打转,而锣鼓声已经近了,她又连忙擦擦眼泪,露出如花笑靥
  ※  ※  ※
  「停!这是谁的花轿?」
  庞大的迎亲队伍停了下来,周媒婆一看是她,不由得叹口气,哭笑不得道:「唉唷!我的小姑奶奶,这怎么又是你啊?不关你的事啊!」
  「什么叫不开我的事?」无药站在桥头,一脸土匪拦路打劫的模样。「我就是要知道这轿子是谁的,要去哪里。」
  轿夫们经验倒也老至,他们笑嘻嘻地将轿子放下,其中领头的轿夫开口道:「君姑娘,您自个儿来看呗,可别说咱们又骗你哩。」
  「前面的!为什么停下轿子?要是误了时辰可就不好了!快走啊!」
  「不准走!得让我看过才能走!」
  「谁那么大胆子!」跟在后面的一顶软轿也停了下来,威严的声音随着人影出现。「又是你!」
  「县太爷?」无药楞了一下。「你又要娶小老婆?」
  县官脸上一红,气得吹胡子瞪眼睛道:「君姑娘,你几次拦下迎亲的队伍,已经误了不少好事,难道这次连本官的迎亲队伍也要拦阻?」
  「我才不管谁的轿子,我就是要看!」无药一个箭步冲上去掀开八人大轿,里面却空空如也。「没人?」
  「还没娶到当然没人!」
  「那要去娶谁?」
  县官的脸黑掉了!
  这个君无药,仗着神医国手君圣叹的名字在国手庄附近撒野,败坏风气不说,只要有轿子经过,她便要发一次疯这野丫头虽然每次看到这野丫头,总要教男人心生动摇,但谁也都知道,君无药像头野兽,而且还是只灵活狡诈的野兽!
  「本官要去迎娶谁不关你的事,总之不是你!」县官咽口口水,硬生生将眼光从君无药半露的酥胸上移开。
  「废话,我也不肯嫁给你啊!」无药翻翻白眼。县官年过花甲,偏偏性好渔色,小老婆娶了一个又一个。「我说县太爷,您年纪也不小了……嘻嘻,该注重一下身子骨……」
  「你你你你真是够了!还不快快让路!」
  「让就让。」无药笑嘻嘻地踱到一旁,慢条斯理地打量着县太爷那张布满了皱纹的脸。「啧啧……气色不大好……」
  「本官气色再不好也比你这淫荡成性的鬼丫头好!」县太爷气不过,终于骂道。
  无药微微一缩!他们骂她……总是骂得好难听啊。
  「别这么说,君姑娘是个好姑娘。」媒婆息事宁人微笑道:「她只是在等心上人来接她。」
  「本来就是。」无药嘟起唇嘟嚷:「我的心上人比你年轻得多、俊美得多,谁像你?都快走不动」
  「君无药!别以为有个御赐的匾额,本官就奈何不了你!」
  无药挑挑眉,慢吞吞地踱到一旁。
  「去吧去吧……」
  县官气呼呼地往自己的轿子走,走过无药身边时,她的脚尖轻轻一点,就点在他足后的穴道上,县官不由得腿一软,竟噗通一声掉进水里--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无药乐得呵呵大笑,趁着轿夫们忙着救人之际拔足狂奔,只不过,她再怎么快也没有县官怒吼的声音快
  「君无药!」
  ※  ※  ※
  「君无药!君无药!死丫头!你在哪里?给老子滚出来!」
  如雷咆哮又在国手庄响起。
  才刚刚进门的无药满面失望,傻楞楞地站在屋子门口,谁知道当头砸来一个破碗,登时打得她头破血流。
  「君无药!你死到哪里去了?!」
  头上火辣辣的疼痛,却怎么也比不上自己的、心来得痛又是一天过去,花轿到底什么时候才来接她?
  他们叫她什么?花痴、荡女?哼,她才不管他们怎么说!他们根本就不明白。总有一天,她的心上人会用八人抬的华美大轿来接她,有很长很长的迎亲队伍,有全天下最丰富的下聘礼物……
  只是,他到底什么时候才来?到底什么时候呢?难道不知道她已经等得不耐烦、等了好久好久了吗?
  血流进了眼睛,跟着热泪一起流下来。
  无药默默地擦了擦脸,看到满手的血,泪水不断冒着。
  「老爷啊,您别再叫了!小姐她唉啊!小姐!你怎么了?怎么满头满脸都是血?!」
  戚妈的惊叫声从她背后传来,无药摇了摇头嘟叹:「没什么……」
  君圣叹苍老狼狈的身影从屋子里蹒跚出现,看到女儿的惨状,又看到地上的碗,他的脸闪过一丝愧疚,却又没好气地嚷:「这么大个人了,进门连一点声音都没有,早晚老子砸死你!」
  「又是你!」戚妈气得很,连忙上前替无药擦拭头上的伤口。「君老爷子,不是我做下人的要说你,小姐可是你唯一的依靠!你看看!头上弄这么大一个疤痕,将来怎么嫁人?!」
  「别跟我唠叨!你自己看看她那死样子,谁肯娶她?哼!」
  「怎么这么说啊!」戚妈心疼地看箸小姐,那血还在流,而无药的脸苍白得很。「老爷子,你快来看看小姐,这下可真的让你砸出毛病来啦!」
  「去擦擦药就好了,死不了!」话虽这么说,但他还是老大不愿意地走了过来。就在他伸手的一刹那,无药往后退了一步。
  「我没事,我自己去擦擦药就好了。」
  君圣叹脸上闪过」丝复杂的表情,他的手僵硬地停在半空中,半晌之后才闷声不响地转身。
  「小姐啊!让老爷帮你看看,他可是--」
  「我进去擦药了。」无药打断戚妈的话,转身进房。
  父女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远,房门关上之后,无形中牵引着两个人的线……似乎也断了。
  戚妈无言地站在他们父女中间,黯然地看着两人。
  再这样下去,他们还成父女吗?
  「老爷……」
  「别跟我唠叨!」君圣叹狂怒咆哮道:「去给我打酒回来!我刚刚去过王大娘那里,她竟然不肯给我酒!一定又是无药那死丫头去偷看人家洗澡了!你到底怎么教她的?教出这么个不知廉耻的女人!」
  戚妈张嘴想说什么,想了想又闭上嘴。但她实在气不过,一口气憋不住,终于还是回口骂道:「那得问问你啊老爷!如果你肯教小姐医术,她犯得着到处去偷看人家洗澡吗?」
  「你--」
  「我知道!我唠叨、我不分尊卑!」戚妈气呼呼地转身进去,「老妈子我这就闭嘴!」
  君圣叹气得跳脚!「反了反了!这是什么天?!这是什么地?!这是什么人心世道?!」一屋子的冷清,没人回他话。
  他手上的酒瓶依然是空的。
  终于,他叹口气,黯然地在门口坐了下来,瞪着天上那轮明月,低低地叨念着:「这是什么天?这是什么地?这是什么人心世道啊?」
  ※  ※  ※
  「小姐,你真的要走?」戚妈焦急得像是热锅上的蚂蚁,不断在无药身边打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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