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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了个无行政职务的军党委常委。接着,林彪抓什么“华野山头”,他又一次在军党
  委会上甩帽,为陈老总评功摆好……
  根据军党委会议记录,十年中军长曾四次甩过军帽。对于甩帽的后果,有几句
  顺口溜作了描述:“军长甩军帽,每甩必不妙,不是蹲班房,就是进干校。”
  眼前,这“雷神爷”为何又甩帽?人们目瞪口呆!
  只见他在台上来回踱了两步又站定,双手拤腰,怒气难抑。
  终于,炸雷般的喊声从麦克风里传出:“骂娘!我雷某今晚要骂娘!!”
  谁也不晓得军长为啥这般狂怒,谁也不知道军长要骂谁的娘!
  他狂吼起来:“奶奶娘!知道吗?我的大炮就要万炮轰鸣,我的装甲车就要隆
  隆开进!我的千军万马就要去杀敌!就要去拼命!就要去流血!!可刚才,有那么
  个神通广大的贵妇人,她竟有本事从几千里之外,把电话要到我这前沿指挥所!此
  刻,我指挥所的电话,分分秒秒,千金难买!可那贵妇人来电话干哈?她来电话是
  让我给她儿子开后门,让我关照关照她儿子!奶奶娘,什么贵妇人,一个贱骨头!
  她真是狗胆包天!她儿子何许人也?此人原是我们军机关宣传处的干事,眼下就在
  你们师某连当指导员!……”
  顿时,我脑袋“嗡”地象炸开一样!军长开口骂的是我妈妈,没点名痛斥的就
  是我啊!
  骂声不绝于耳:“……奶奶娘!走后门,她竟敢走到我这流血牺牲的战场上!
  我在电话上把她臭骂了一顿!我雷某不管她是天老爷的夫人,还是地老爷的太太,
  走后门,谁敢把后门走到我这流血牺牲的战场上,没二话,我雷某要让她儿子第—
  个扛上炸药包,去炸碉堡!去炸碉堡!!……”
  排山倒海的掌声掩没了“雷神爷”的痛骂,撼天动地的掌声长达数分钟不息…
  …
  军长又讲了些啥,我一句也听不清了。
  那一阵更比一阵狂热的掌声,送给我的是嘲笑!是耻辱!!是鞭笞!!!
  …………
  我差点晕了过去。我不知是梁三喜还是谁把我扶上了卡车,我也不知下车后是
  怎样躺进连部的帐篷的。
  当我从痴呆中渐渐缓过来,我放声大哭。
  “哭啥,哭顶个屁用!”梁三喜愤慨地说,“不象话,你母亲实在太不象话!
  她走后门的胆子太大了!”
  我仍不停地哭。梁三喜劝慰我说:“谁都会犯错误,只要你能认识到不对,就
  好。仗还没打,战场上有改正错误的机会。”
  眼泪哭干了,我又处于痴呆的状态中。
  天将破晓了,一片议论声又传进帐篷:“军长骂得好,那娘们死不要脸!”
  “战场上谁敢后退,就一枪先嘣了他! ”
  是谁们在这样说呵,声音嘈杂我听不真。
  “奶奶的!说一千,道—万,打起仗来还得靠咱这些庄户孙!”是靳开来在大
  声咋呼,“小伙子们,到时候我这乡下佬给你们头前开路,你们尽管跟在我屁股后
  头冲!死怕啥,咱死也死个痛快! ”
  “哼,连里出了个王连举,咱都跟着丢人! ”啊,那又尖又嫩的童音告诉我,
  说这话的是不满十七岁的司号员金小柱!我下连后,小金敬我这指导员曾象敬神一
  般!可自打我拿到调令那天起,他常撅着小嘴儿朝我翻白眼啊……
  “别看咱段雨国不咋的,报效祖国也愿流点血!咱决不当可耻的逃兵!”啊,
  连“艺术细胞”段雨国也神气起来了……
  我麻木的神经在清醒,我滚滚的热血在沸腾!奇耻大辱,大辱奇耻,如毒蛇之
  齿,撕咬着我的心!
  我乃七尺汉子,我乃堂堂男儿!我乃父母所生,我乃血肉之躯!我出生在炮火
  连天的沂蒙战场上,我赵蒙生身上不乏有勇土的基因!我晓得脸皮非地皮,我知道
  人间有廉耻!我,我要捍卫人的起码尊严!我要捍卫将军后代的起码尊严!!
  我取出一张洁白的纸,一骨碌爬起来冲出帐篷。
  我面对司号员小金:“给我吹紧急集合号!”
  小金惊呆了,不知所措。
  “给我紧急集合!”
  梁三喜跟过来轻声对小金说:“吹号。”
  面对全连百余之众,我狂呼:“从现在起,谁敢再说我赵蒙生贪生怕死,我和
  他刺刀见红! 是英雄还是狗熊,战场上见!”
  说罢,我猛一口咬破中指,在洁白的纸上,蹭!蹭!蹭!用鲜血写下了三个惊
  叹号… “!!!”
  说到这,赵蒙生两手捂着险,把头伏在腿上,双肩在颤动。我知道,他己陷进
  万分自责的痛苦中。
  “咔”地一声响,又一盘磁带转完了。过了会,我才轻轻取出录好的磁带,又
  装进一盘。
  良久,赵蒙生才抬起头来,放缓了声调,继续对我讲下去…
  六
  我们团受领的任务是打穿插。即:在战幕拉开之后,全团在师进攻的正面上,
  兵分数路从敌前沿防线的空隙间猛插过去,楔入纵深断敌退路,在保证大部队全歼
  第一道防线之敌的同时,为后续部队进逼敌第二退防线取得支撑点。
  放们三营任团尖刀营,九连受命为营尖刀连。这就使我们九连一下在全团乃至
  全师… 居于钢刀之刃,匕首之尖的位置上!
  上级交给我们九连的具体任务是:在战幕拉开的当天,火速急插,务必于当天
  下午六时抵达敌364 高地前沿,于次日攻占敌364 高地,并死死扼守该高地。
  从地图上看:由无名高地和主峰两个山包组成的364 高地,距我边境线直线距
  离有四十余华里。位于通往越南重镇A 市的公路左侧,是敌阻击我南取A 市的重要
  支撑点。
  据情报得知:364 高地上有敌一个加强连扼守,阵地前设有竹签、铁丝网、布
  有地雷,高地上有敌炮阵地,多梯次的堑壕和明碉暗堡……
  是军长要实践他第一个让我炸碉堡的诺言,还是因九连是全团军事训练的先行
  连,才使这最艰巨的任务一下便落到我们九连的头上?( 全营各连曾为争当尖刀连
  纷纷求战,而营、团两级几乎是毫无争议地便拍板定了我们九造,并说是军长点头
  让九连先上。) 对于这些,我不愿去琢磨了。
  全连上下部为当上了尖刀连而自豪。但大家更明白:摆在我们九连面前的,将
  是一场很难想象的恶仗! 按照步兵打仗前的惯例:全连一律推成了锃亮的光头,一
  是为肉搏时不至被敌揪住头发,二是为头部负伤时便于救治。
  炊事班竭尽全力为全连改善生活,并宣布在国内吃的最后一顿饭将是海米、猪
  内、韭菜馅的三鲜水饺。我发现,即使每月拿六元津贴的战土,会抽烟的也大都夹
  起了带过滤嘴的高级香烟。连从来都抽劣等旱烟末的梁三喜,竟也破例买了两盒
  “红塔山”。靳开来对我已明显表示友好,他不知从哪里买来两瓶精装的“五粮液”,
  硬拉我和其他连、排干部一起醺一口……
  人之常情呵,这一切都在告诉我,大家都想到将去决一死战,都想到这次将会
  流血牺牲。而在告别人生之前,要最后体味一下生活赐与人的芳香! 这里已决定一
  排为尖刀排。党支部再次开会,商定连干谁带尖刀排。
  团里搞新闻报道的高干事列席了我们的支委会。当上级把尖刀连的重任交给我
  们连之后,他便来到连里搜集求战书和豪言壮语。显然,一旦我们九连打出威风,
  那将是他重点报道的对象。
  支委们刚刚坐下,靳开来便站起来说:“这个会根本不需要再开吆! 查查我军
  历史上的战例,副连长带尖刀排,已是不成条文的章程!既然战前上级开恩提我为
  副连长,给了我个首先去死的官衔,那我靳开来就得知恩必报! 放心,我会在副连
  长的位置上死出个样子来!”
  高干事没有往他的小本上记,这些牢骚话显然毫无闪光之处。
  我沉痛表示:“执行军长让我第一个炸碉堡的指示吧!这尖刀排,我来带!”
  “指导员,你……”梁三喜严肃地望着我,“咋又提起那件事?尖刀排,哪能
  让你带!”
  靳开来接上道:“指导员,我靳开来已觉出你是个有种的人!已过去的事我不
  提了,也不准你再提起!从现在起,我们将患难相依,生死与共!指导员是连队的
  中枢神经,要死,第一个也轮不到你!”
  他的话充满真诚的感情,我眼里一阵发热。
  粱三喜刚提出要带尖刀排,就被靳开来大声喝住:“连长,少啰唆,要带尖刀
  排,比起我靳开来,你绝对没有资格!”
  我和高干事都一愣。
  靳开来接上对梁三喜道:“当然,讲指挥能力,我靳开来从心里服你;论军事
  素质,你也比我靳开来高一筹!我说的资格是:我靳开来兄弟四个,死我一个,我
  老父老母还有仨儿子去养老送终,祖坟上断不了烟火。可你梁三喜,你家大哥为革
  命死得早,二哥为他人死得惨,惨啊!就凭这,不到万不得已,你粱三喜得活下来!”
  他转脸对我和高干事,“你们不知道连长家的事……咳!我这个人,就愿意把话说
  得白一些,尽管说白了的话怪难听。”
  我心里沉甸甸的。下连这么久了,我竟对连长的身世一无所知!看来,连长家
  中不知遇到过啥样的不幸。而眼下我们已来不及去聊那些事了。
  靳开来擦了擦发湿的眼睛:“连长,我说句掏心话,全连谁‘光荣’(前线战
  士把“光荣”作为牺牲的代名词)了,我都不会过分伤心,为国捐躯,打仗死的吆!
  唯独你,如果有个万一……你那白发老母亲,还有韩玉秀怎么办……咳!小韩该是
  早已经生了,可你还不如她生的是男是女啊! ”
  梁三喜摆了摆手,声音有些颤抖:“副连长,别说那些了! ”
  我眼里阵阵发潮。怪我,都怪我这不称职的指导员,使连长早该休假却没休成!
  “行了。别开马拉松会了。顺里成章,带尖刀排的事,听我的。”靳开来拍板
  定了音。
  接着,我们又进一步设想行动后可能遇到的难题,议论着对付困难的办法。
  散会时,靳开来对高干事笑了笑:“喂,笔杆子!一旦我靳开来‘光荣“了,
  你可得在报纸上吹吹咱呀!”说着,他拍了拍左胸的口袋,“瞧,我写了一小本豪
  言壮语,就在这口袋里,字字句句闪金光!伙计,怕就怕到时候我踏上地雷,把小
  本本也炸飞了,那可就……”
  粱三喜:“副连长!你……”
  靳开来:“开个玩笑吆! 高干事又不是外人,怕啥?”……
  一切都准备好了,但一切又是何等仓促。
  二月十六日下午,从济南部队和北京部队调到我们团一大批战斗骨干,都是班
  长以下的士兵。团里照顾我们这尖刀连,一下分给我们十五名。显然,他们是从各
  兄弟部队风尘仆仆刚刚赶到前线。抱歉的是,我们既没有时间组织全连欢迎他们,
  甚至连他们的名字都来不及登记,就仨仨俩俩地把他们分到各班,让他们和大家一
  起去吃“三鲜水饺”去了!
  夜幕降临,我们全连伏在红河岸边待命。
  战斗打响前,最大权威者莫过于表的指针。人们越是对它迟缓的步伐感到焦急,
  它越是不肯改变它那不慌不忙的节奏。当它的时、分、秒针一起叠在十二点上时,
  正是十七日凌晨。
  骤然,一声炮响,牵来万声惊雷,千百门大炮昂首齐吼!顿时,天在摇,地在
  颤,如同八级地震一般! 长空赤丸如流星,远处烈焰在升腾,整个暗夜变成了一片
  深红色。瑰丽的夜幕下,数不清的橡皮舟和冲锋舟载着千军万马,穿梭往返,飞越
  红河……
  此时,一种中华民族神圣不可侮的情感在我心中油然而生,我更感到自己愧为
  炎黄子孙! 全连在焦急的等待中迎来了破晓。早晨七时半,冲锋舟把我们送到红河
  彼岸。
  刚过河,就看到从前沿抬下来的烈士和伤员,连里几个感情脆弱的战士掉泪了。
  靳开来不知从哪里搞来一把傣家大刀。他把银灼灼的大刀当空一抡:“掉啥泪?
  哭个球!把哭留给吃饱了中国大米的狗崽子们!看我们不揳得他们鬼哭狼嗥!”说
  罢,他转脸对为我们九连带路的华侨说、“老哥,你在身后给我指路,一排,跟我
  来!”
  尖刀排沿两山间的峡谷朝前插去。粱三喜和我率领大家急速跟进。
  刚插进不多远,便遇上一群被我正面攻击部队打散的敌兵。他们用平射的高肘
  机枪、枪榴弹、冲锋枪,三面朝我连射击。
  “卧倒! ”梁三喜一把将我摁倒,厉声下达命令:“三排,占领射击位置,打!”
  梁三喜手中的冲锋枪打响了。少顷,三排的轻、重机枪一齐“咕咕咕”叫起来。
  我刚端枪瞄准敌人,梁三喜转脸对我喊道:“我带排留下掩护,你带大家尽快
  甩开敌人!”
  “我留下!”说着,我射出一串子弹。
  “执行预定方案,少废话,快!”
  梁三喜的话是不容反驳的!我的指挥能力,怎能同他相比啊!
  我带二排和炮排匍匐前进躲过放射界,纵身跃起,紧紧尾随尖刀排上前急插…
  …
  十时许,梁三喜才率三排跟了上来。他用袖子抹了抹满脸硝烟和汗水,沉痛地
  告诉我,有两名战土牺牲了,一名战土负了重伤。烈士遗体和伤号已交给担任收容
  任务的副指导员……
  越南北部山区,草深林密,路少坡陡。杯口粗的竹子紧紧挤在一块,砍不断,
  推不倒,硬是象道道天然屏障。芭茅草、飞机草高达两米以上。草丛中夹着杂木,
  杂水中盘着带刺的长藤。节今刚过“雨水”,这里的气温竟高达三十四、五度。这
  一切,都给我们急速穿插的尖刀连带来不可想象的困难。
  我们心急火燎地沿无路可寻的山沟插进,只见尖刀排在前面停住了。跟上去一
  看,面前是三米多宽、两米多高的木薯林,钻过去无空隙,爬上去又经受不住人。
  靳开来手持傣家大刀,左右横飞,为全连砍通道路……
  这时,营长在报话机中呼叫,问我们九连的位置,梁三喜忙展开地图,现地对
  照。一个扛着八二无后坐力炮的战士凑过来,瞧了几眼地图,一下用手在地图上指
  点说:“在这儿,错不了,这就是我们九连的位置。”
  梁三喜点了点头,看了看眼前这位昨天下午刚补进我连的战士,便对着报话机
  向营长报告了九连所处的位置。
  报话机中传来营长焦急的声音:“太慢!太慢!加快速度!要加快速度!”
  “是!”梁三喜回答营长后,站定身对全连命令道:“把背包、多余的衣服,
  统统扔掉!尖刀排继续头前开路,二、三排和连部的同志,协助炮排携带弹药!”
  战土们立即照办了。粱三喜的决定无疑是十分正确的。步兵排每人负重六十多
  斤,炮排每人负重九十多斤,要加快穿插速度,是得扔掉一些不急需的玩艺才行呵
  ! 当这一切办完之后,梁三喜问眼前那位识图能力极强的战士:“你,是从哪个部
  队调来的?”
  “北京部队。”
  “叫啥名字?”
  “嘿,说名字一时也记不准。我们刚补进来的十五名同志,就我自己是从北京
  部队来的。干脆,就叫我‘北京’好了。”
  这自称“北京”的战土,稍高的个头,长得挺秀气,浓眉下的眼睛一闪一眨,
  热情,深邃,奔放。显得煞是机灵聪敏。
  “那好。你就跟在我身边行军。”粱三喜说。显然,他已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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