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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阙舒突然笑了,“军中不得饮酒的铁律还是你发扬光大的,西羌人嗜酒,以前可没规定得这么死,只是大战前夕不得饮罢了。”
  何容锦颇有种自作孽不可活的感觉。
  外头突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报告将军,前方有紧急军情!”
  赫骨顾不得阙舒在场,忙道:“速速呈上来!”
  小兵呈上军报,赫骨脸色大变。
  阙舒沉声道:“何事?”
  赫骨道:“确珠纠集十万大军压境,察隆大人节节败退,很快就会退到西羌境内。”
  阙舒脸色陡然一变,变得十分微妙。之前他还和察隆高高兴兴地说攻打突厥之事,没想到一转眼突厥已经打上门了,何等讽刺!
  “赫骨!”
  赫骨与何容锦同时动了一下,不过赫骨是光明正大地说了一声“在”,而何容锦仅仅抬了下眸。
  阙舒猛然反应过来,神情尴尬地看向何容锦。
  气氛一时凝固。
  赫骨迟迟听不到阙舒下达命令,不由错愕,暗道:战机稍纵即逝,怎容得半分拖延?只是阙舒是他的主子,他心中再多不满也只能暂时按捺。
  阙舒很快回神,“率两万兵马接应察隆,退守青峰城。”
  “是!”赫骨领命而出。
  阙舒看着漠然的何容锦,喉咙微微发干,半晌才道:“我很想你。”
  何容锦手指在腰间来回摸索了几遍,如同那里还挂着一只酒葫芦,生疏有礼道:“多谢王记挂。”
  阙舒被堵得无话可说。之所以将傅炎祖改名赫骨不过是为了给自己一个正大光明喊赫骨的借口,就好像那个人并没有离开,而是心甘情愿地呆在自己身边,忠心耿耿地为他办差。只是这种微妙的心态实在令他难以启齿,尤其在何容锦如此冷淡的反应下,因此他叹了口气,不再说及此事,“下令拔营,我们退至青峰城。”
  “是。”
  青峰城城池不断,城墙却固若金汤,乃是西羌防御突厥的第一道防线。
  阙舒率领余部进城之后,立刻召来城主齐柯,让他将城中军权交予何容锦。何容锦闻言皱了皱眉,却也不愿当着其他人的面驳他面子,直到齐柯离开之后才道:“我数年未上战场,军中一切早已生疏,只怕难当大任。”
  阙舒心中不悦。要知道能够令何容锦心甘情愿在他麾下效力曾是他的梦想之一,虽然这个梦想后来变了味,但是心情犹在,自然竭力说服,“确珠来势汹汹,我又负伤在身,除你之外,我想不出第二个担当大任的人选。”
  何容锦似乎看出他的不悦,叹了口气道:“我原本以为进城就能喝酒的。”
  阙舒笑了,“等回到王宫,你想喝多少我就叫人搬多少。”
  何容锦道:“我先去城头看看。”
  “赫骨。”阙舒喊道。
  何容锦离开的步子一顿,却没有转身。
  阙舒道:“等战事一了,我就让傅炎祖改回本名。”
  何容锦看着望头白花花的日光,慢吞吞道:“启禀王,我叫何容锦。”
  赫骨和察隆的联军分三批回城,直到第二日凌晨才系数进城。青峰城虽是边防重镇,但是一下子容纳数万大军的伙食也十分吃力。城守看着一下就去了大半的粮仓向何容锦诉苦。
  何容锦想将这事丢给察隆,谁知道察隆一大早就被阙舒派回国都了。丢给赫骨倒也可以,毕竟赫骨才是大军统帅,只是他们毕竟不熟,贸贸然丢个难题给他,极容易引起误解。
  何容锦想了想,一边让城守在城中筹粮,一边去问阙舒的打算,看是打是和。
  “打。”阙舒不假思索地回道。
  47、匪石之心(一)
  这个答案丝毫不出何容锦的意料,且不说阙舒与确珠积怨已深,便是没有这段恩怨,阙舒也不会这样平白被人打到家门口而不还手。
  何容锦看他老神在在的模样,许多冲到喉头的问题都一一地吞了回去。他目前的身份可谓是不尴不尬,尽管阙舒将城中的军权都交给了他,但就个城卫军统领的角色,说说城中辎重尚可,说说两国战事便算逾越了。于是他只将职权范围内的事说了,关于西羌与突厥的交锋只字不提。
  阙舒道:“察隆回国都正是为了调集辎重及军队。飞翼、疾风、骤雨等军早有准备,只怕确珠这十万大军这次是来得回不得!”
  何容锦道:“这便好。”
  阙舒犹豫了下,轻声道:“我还让他去圣月教调人手了。”
  何容锦心头一紧。离开圣月教是不愿自己和尼克斯力再受其束缚,并未到翻脸成仇的地步,那里毕竟是他的成长之地,情谊岂是一笔交易便能购销?只是眼下景况再见,他不知自己该以何种心态。是高兴于重逢,还是尴尬于双方立场的转变。
  阙舒道:“你若是不想见他们……”
  何容锦回神道:“很久没见,我也很想他们。”
  阙舒心下不悦。他可没忘当初是谁把何容锦从他手里偷走的,更没忘记是谁挑唆何容锦行刺他,这笔账他不会明目张胆地算,但暗地里的刀子就被怪他丢起来没轻重准头。
  何容锦见阙舒眼里闪过一丝冷厉,顿时一凛,“你在想什么?”
  阙舒顺口道:“想你啊。”
  何容锦道:“想到面露凶光?”
  阙舒开玩笑道:“每每想到你不肯与我好,我何止面露凶光,简直可以穷凶极恶。”
  何容锦道:“那你岂非要穷凶极恶一辈子?”
  阙舒笑容一下子没了,“什么意思?”
  “好是左女右子,你我皆是男子,如何能好?”
  “那是中原。西羌文的好可不是这么写的!”阙舒有些气急败坏,何容锦的表现完全出乎他的意料之外,明明已经随他回西羌,两人和好应是水到渠成之事,为何看起来还如镜花水月一般虚幻?
  何容锦道:“因为我叫何容锦。”
  阙舒看着他,慢慢收敛起脾气,轻声道:“是否因为赫骨的名字?”
  何容锦道:“是也不是。”说完全不介意自然不可能。被别人替代的感觉并不好受,而且名字能够替代的话,是否意味着人也是可以被替代?他始终认为阙舒对他的执着来自于不甘心,不甘心他臣服于闵敏王,不甘心他当年对他的不屑一顾,更不甘心他执着了这么多年依旧得不到回应。但让他勉强自己逢场作戏来满足阙舒的执着,他又做不到,于是,变成了死结。
  阙舒紧追不舍道:“何意?”
  何容锦道:“我相当何容锦,不想当赫骨。正好有人成了赫骨,遂了王的愿,也解了束缚我的绳索,一举两得。”
  阙舒盯着他,半晌突然笑了,“果然是有怨气的。”
  ……
  一个人自说自话的时候,便是十匹马也拉不回来的。
  何容锦只好沉默。
  阙舒道:“傅炎祖和你是不同的,他就算顶着赫骨的名字也只是个外人,你却是我的心上人。”
  何容锦震惊于他越来越厚的脸皮,连说心上人三个字时都脸不红气不喘。
  阙舒道:“其实当初让他改名字也是为了能让他更快地融入西羌,毕竟他出身中原,统领大军始终难以服众。”
  何容锦皱眉道:“言下之意,你打算易将?”
  阙舒道:“临阵易将是大忌,我自然不会如此做。只是想等伤势好一些,亲自上阵而已。届时,你领左路,他领右路,我坐镇中军,察隆负责后方,不愁拿不下突厥送上门的十万大军。”
  何容锦热血翻腾了一下。离开军营这么久说完全不想念也是假的,不然也不会听到号角声响起时就想返回去与确珠决一死战。但是这种冲动只维持了一会儿,便被理智压下去了。他摇头道:“我怕难当大任。”
  阙舒面色沉下来,“你始终不愿意为本王效力。”
  何容锦道:“我只是厌倦了战场。”
  “将军厌倦战场,你叫那些受你保护的百姓该当如何?”阙舒冷声道,“难道一个两个都束手就缚等着当亡国之奴?!”
  这话说得重了。
  何容锦跪倒在地,心里却被他的话激出几分血性和愧疚来。
  阙舒并不因为他的示弱而放过他,乘胜追击道:“当年本王与闵敏王之战,你我分属不同阵营,往日恩怨本王既往不咎,可如今突厥大军来袭乃是外敌入侵,你怎能以一句厌倦战场来推辞?难道当日你跪在本王面前说披肝沥胆鞠躬尽瘁都是假的不成?”
  何容锦一时说不出话来。他当日所言的确出自真心,只是那时他还在突厥,这些话对他来说还很遥远,而如今他站在西羌的土地上却发现曾经的自己已经被轻易抹去,要重新站起来必须努寻找自己的位置。这对他来说,太过于难堪。
  他低下头,为自己的退缩和软弱而羞愧不已,却又难以迈步,那意味着与阙舒长久的纠缠不清。
  阙舒放柔声音道:“今日既然说到这份上,我们便把一切都摊开直言吧。你究竟想要如何?”
  何容锦沉思片刻才道:“我愿随王抵御外敌,只等战事一了再告老还乡。”
  阙舒怒极反笑,“你多大便要告老还乡?”
  何容锦道:“请王成全。”
  他的神色那般坚定,仿佛这个决心已下了数百年,如磐石般无法转移,将阙舒所有的怒火反驳全堵在胸口,出不得气,发不得火。阙舒只能叹气道:“我会用尽一切办法将你留下来。”
  何容锦没想到他说得这么直白,“这又何必?”
  “你总是问本王何必!难道你非要本王一再承认本王喜欢你,喜欢到本王纵然不甘愿也不得不强留你在身边的地步?还是要本王承认我为你神魂颠倒到情不自禁的地步?!”
  他的话就像鞭子,热辣辣地抽了何容锦脸颊两边,让他双颊一下子红得像火烧。
  阙舒放缓语气道:“你莫要怪本王用手段留你下来。我看得出你对我并非一点好感都没有,不然当年你又怎么会手下留情?”
  何容锦下意识地反驳道:“我只是不愿西羌失去一位明君。”
  “这便是好感了。”阙舒道,“久而久之,你自然会发现本王除了是明君之外,还是一位好伴侣。”
  死结,又是这个死结。
  何容锦脸颊发烫,手脚却发冷。
  阙舒看着他赤红的面容,以为他稍稍回心转意,忙道:“本王并非刚愎自用之人,你若是有何不满,尽管直言。本王一会儿便下令让傅炎祖恢复本名,如何?”他说到后来,语气里甚至带着几分谄媚与讨好。
  何容锦闭了闭眼睛,紊乱的思绪突然被理直,自己最纠结的问题才是这个死结的中心,既然他要开诚布公,自己自然不必再藏着掖着。“你可不可以只要我一个人?”
  阙舒笑容尽去。
  何容锦道:“我心目中的伴侣是一对。”
  阙舒徐徐道:“你认真的?”
  何容锦道:“是。”
  “若本王答应,你便答应?”
  何容锦嘴唇一抖。
  “若本王答应,你便答应?”同样一句话,这次除了疑问之外,还多了几分逼迫的强势。
  何容锦看着他,咬了咬牙道:“是!”
  阙舒紧紧地盯着他,呼吸略微急促,许久才疲惫地摆手道:“本王知道了,你先出去吧。”
  何容锦默然地站起身,跪地太久,使他踉跄了一下才站稳。
  阙舒蹙眉道:“你的脚……”
  “无碍!”
  何容锦急促的回答颇有几分欲盖弥彰的意思。阙舒挑眉道:“你去房中等候,我让军医过去瞧瞧。”
  何容锦只得答应。
  回到房中,何容锦心跳久久未平。脱口而出的话太像争宠和要挟,事后想来,满心懊悔。既然打定注意离开,何必横生枝节?腿伤传来的疼痛稍稍抹平他心底的懊恼,他拐着腿回床,准备躺下休息,谁知鞋还未脱,军医便上门了。
  军医最擅长的便是这些外伤,摸了摸,又看他走了一圈之后便叹气。
  何容锦道:“要落下病根?”
  “伤口没愈合好。”军医道,“以后走路会有些跛。”
  何容锦早有所料,也不意外,“能走便好。”
  军医帮他重新包扎了一番,便去阙舒那里报告,随即被阙舒劈头盖脸的一顿骂。
  军医匍匐在地不敢做声。
  阙舒趴在床上,许久才稳住情绪,轻声问道:“真的治不好?”
  军医见他的表情就知道那个人身份非同一般,委婉道:“延误了。”
  阙舒沉默良久又道:“若是有天神珠呢?”
  军医茫然地看着他,显然不知天神珠为何物。
  阙舒稍稍解释了一下。
  军医惊诧道:“天下竟有如此离奇的宝物?”
  阙舒一看他就知道也不知道天神珠能不能用,不耐烦地挥了挥手,然后叫了塔布进来。
  塔布看他脸色不好,以为发生了什么事,一脸的紧张。
  阙舒道:“本王要知道天神珠的下落。”
  塔布越发紧张,“王的伤势……”
  “不是我用的。”
  塔布道:“难道是赫骨将军……”
  阙舒道:“不要让他知道。”
  “是。”
  腿会留下后遗症其实何容锦多少心中有数,可是得到证实之后多少有些郁闷。看着新送来的轮椅,他缓缓地坐上去,推着轮子出了门。
  城中百姓还不知突厥即将兵临城下,仍是一派和谐景象。
  何容锦忍不住拐进一家酒坊里要了壶酒喝。
  西羌的酒不同于中原的清冽又不似突厥的浓烈,别有一番滋味,而且后劲十足。何容锦喝了一壶,就觉得有些上头。于是推着轮椅找个僻静的树荫下乘凉透风。
  不知过了多久,百姓们突然疾奔。
  何容锦不明所以,不久便听到擂鼓声。
  开战了?
  他想站起来去城头巡视,却见城守坐在轿子里一脸焦急地冲他招手,“王宣我们去府中议事。”
  何容锦点了点头,推着轮椅跟在他身后,到府邸,就看到塔布站在门口,见到他才松了口气道:“王正等着将军。”
  城守闻言,好奇地看了何容锦一眼。
  何容锦充耳不闻。
  阙舒要议的果然是战事,只是他们根本没有工夫议论,城头不断有军报呈上来,确珠攻势猛烈,竟似要打个鱼死网破!
  城守道:“突厥一定是怕粮草不济,想要速战速决。”
  何容锦道:“塔尔旗镇离此不远,从那里支援粮草也可支撑一时,实在无须如此着急。”
  城守道:“莫非是战略?”
  阙舒道:“依将军之见,突厥可擅长攻城?”
  何容锦道:“突厥擅长骑兵,比起攻城战,野战更适合他们。”
  阙舒道:“那依你之见,他为何如此急切?”
  何容锦道:“用兵打仗不过虚实之道。虚者,虚张声势,后继无力,因此不得不强攻迷惑敌人,以壮胆气。实者,实力浑厚,不计伤亡,志在一鼓作气以搓敌方锐气!”
  阙舒道:“你觉得确珠是哪一种?”
  何容锦道:“我不知道确珠这次是哪一种,但我以为确珠并非一个不计一切后果之人。他做事,总喜欢三思而后行。”
  阙舒闭着眼睛想了想道:“传令下去,让傅炎祖……赫骨将军固守城门,等他们撤退再出城追击!”
  城守吃了一惊道:“王,这,是否太冒险了?突厥是十万大军,而我们……”
  阙舒道:“既然是虚张声势,便没什么好担心的。”
  城守看向何容锦。
  何容锦微微一笑。虽然他没有明言,却的确做出了这个暗示,而阙舒显然是站在他这一边的。“臣愿为先锋出战!”
  48、匪石之心(二)
  突厥攻势比想象中更加猛烈,战况持续一天一夜,城头数度告危!何容锦两次上城头替换傅炎祖,傅炎祖每次都休息一炷香时间又冲了上去。
  战事吃紧。撞门木的撞击声犹如丧钟一般,长梯锲而不舍地架到城头,突厥士兵不要命地不断攀爬,前赴后继,源源不绝。
  何容锦看着藏在千军万马中那支代表确珠亲信卫队的旌旗,眼仁微微作痛。
  傅炎祖喘着粗气道:“他们就是针对青峰城而来的!”青峰城的城墙比其他城池的城墙高出近三丈,可他们的梯子却是刚好,不止如此,进攻作战的阵型安排人员安排无不针对青峰城的守卫,绝非朝夕促成。
  何容锦道:“确珠算准我们会退守青峰城。”
  傅炎祖一手拿住飞上城头的流箭折成两段,咬牙道:“我出城反守为攻。”
  何容锦道:“哨兵回报突厥分兵南门,有可能会两面夹击发动进攻。城中守卫已然不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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