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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将军从外头走进来,一开门,灌进了不少冷风,冻得丞相缩了缩脖子。</p>
  “把门关上些,外面风冷。”丞相隔着屏风招呼了一声,起身去把蜡烛拨亮。</p>
  将军一脸喜庆,抱着狐裘过来坐在床边,把一盘蜜枣和梅子干递到丞相面前去,喊他尝一尝。丞相喜欢吃蜜饯糖糕,掂了一块咬在嘴里,拉过将军,把蜜枣送到他口中。</p>
  “你不要动不动就亲人嘛。”将军责怪一句,慢慢咬那颗蜜枣,尝到甜丝丝的红糖味。</p>
  丞相靠回去,带着些得意的神采,眼角眉梢都是温暖的情意。他翻翻手里的书,指给将军看:“前些天去集市上买了本话本子,你猜是何人所作?”</p>
  “这我怎么猜得到,我平时不看话本。”将军摇摇头,含着梅子,突然怀念起夏天的酸梅汤来。</p>
  “谅你也猜不到。”丞相侧着身子伏在床沿,把书合上,指着封面上一行字,“你看看,秦九郎写的!”</p>
  将军吓了一跳,忙俯身去看那书,仔仔细细把封面看透彻了,才笑道:“是秦公子?他居然会写话本子?写的什么故事?”</p>
  丞相把书翻开到第一页,把老大一个标题指给他看:俏丞相朝堂掀风云,小将军夜宴酬宾客。</p>
  “对仗还挺工整。”将军忽然来了点兴趣,手指顺着一行行字往下滑,“哦豁,这丞相长得还真俊俏,你瞅瞅,‘面如冠玉,眉如远山......’,啧,满大街的人都这么写......”</p>
  丞相和他凑在一处看那闲书,举着灯笼照着,指指点点,看到诙谐处都打趣逗笑。夜晚的雀城很安宁,门窗关着,听不到外头的风声,屋里烧着炭火和香料,醺然如阳春三月。</p>
  将军拊掌而笑:“想不到秦公子除了会种花,还会写故事,哪天他要是出了别的话本,我可要第一个去买来收藏。”</p>
  丞相左右端详那书,皱了皱眉头:“我怎么总觉得他这书里写的人好眼熟啊,总觉得在哪里见过。”</p>
  “天下将相是一家,廉颇老将和蔺相如那事儿还被传成了佳话。再看看咱们,不也是一家么!”</p>
  “就你会说!满嘴跑骆驼!”丞相上手去掐他的腰,将军腰细,肌肉紧实,摸上一把能把人心都化掉。</p>
  将军跟他玩笑了一阵,才说:“外头下雪了,出去看看吧。”</p>
  “下雪了?真的么?”丞相说着要去推开窗户,被将军拦住了。</p>
  “别开窗,风吹进来冷。”将军把狐裘给丞相披上,提着灯笼与他一起并肩走出去,外面的北风灌满了丞相的袍袖。</p>
  丞相倚着栏杆,扣紧狐裘的领子,望着雀城遥遥吐了一口气。气息化作白雾消散在风里,屋檐上落下雪沫子,有些沾在了丞相的肩头。</p>
  难怪白日里那么冷,原来是等着下雪。这是雀城今年的第一场雪,丞相觉得新奇,他还没在边疆看过雪落。</p>
  将军抬手指指远方,黛蓝的天幕下有山峦横卧,他说那是扎图尔贡雪山,是异族的神山。</p>
  “不知道那个神仙现在在哪里了。”丞相的语气忽有些飘渺,“那可是活神仙啊,天下都找不出第二个了。”</p>
  “在异族的传说里,他们的神仙住在最北方的冰海里,异族王每年都要去祭拜。”</p>
  丞相抬手接住雪花:“哪天咱们有空去异族走走,听说柏海儿湖很美,那里有梅花鹿和白桦林。”</p>
  将军牵着丞相的手,与路过的士兵点头见礼:“异族的冬天冰封千里,不是个游玩的好去处。要是你想去,等来年春天湖水化冻,我们再骑着马一起去。”</p>
  丞相眼尾叠起浅淡的皱纹,里面藏着缱绻的憧憬,他能想象那般微风拂面,湖畔芳草连天。</p>
  看了一阵子雪,北风渐渐小了。丞相进屋去抱了一个纸糊灯笼来,他加上柴火,点燃了,与将军一起把灯笼放上了天空。</p>
  “在我老家,每年下第一场雪的时候,家家户户都要放灯,给冬天的神明指路,求福求寿。”丞相看着灯飘远,神色略有缅怀。</p>
  丞相的老家在泸州,泸州飘满酒香,但是很少下雪,所以那里的人把下雪看得尤其隆重。</p>
  “还记得你上次放的那盏灯吗?上面写着‘福寿绵长,万寿无疆’。”将军忽然怀念起往事。</p>
  他们对视一眼,心照不宣,尽管往事不堪回首,却总有一轮明月照耀其中。</p>
  丞相让将军把手伸出来,他要看手相。丞相把自己的手和将军的手靠在一起,指给他看:“你看,这条线对上了,你跟着我啊,必定是福泽无量!”</p>
  将军笑了,他们拥抱在一起,隔着千山万水,最后归来的,还是当年故人。</p>
  冬至那天落了很大的雪,南城的院子收拾妥当了,丞相就住了进去。天井里的梅花开得正好,丞相在花下煮了一壶茶,他生来风雅,看得将军很是欢喜。</p>
  丞相又命人在后院挖了一口池塘,旁边摆上假山怪石,石头里移栽了一树梅花。池塘是活水,天光云影共徘徊。</p>
  将军很喜欢这一处院子,丞相在临水的平台上摆上桌案和香炉,日暮里点上蜡烛,与将军对坐,看他处理军中的政务,再温一壶老酒,看梅花落满池塘。</p>
  帝都有管家在打理布坊的产业,年关将近,商队都回来了,今年交易不错,赚了不少银子,丞相看着账本直乐。</p>
  “看什么呢?”将军把茶水给丞相添上。</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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