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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随着太子入主东宫,武德七年有惊无险地过去了。
  武德八年春天,沉寂许久的燕王府迎来了一桩天大的喜事,在王府小心翼翼养了八个月后,燕王侍妾玢柔成功生下了一个男婴。
  这个孩子是武德帝的长孙,即便他不喜玢柔,也到底顾忌了长孙的颜面,酌情免了玢柔宫奴的身份,而孩子没几日后,燕王又亲自入宫为爱妾求个名分,彼时武德帝对这个儿子算是彻底失望透顶,在这种失望下,玢柔成功占据了燕王一个侧妃的位份。
  借着这股喜气,在皇长孙满月宴这日,云贵妃也解了禁足,重新恢复到贵妃位份。
  皇长孙满月宴办的热闹,玢柔抱着儿子盛装出席,狠狠扬眉吐气了一回。
  夫妻二人站在一处,就容貌而言,倒也般配。
  可和她同席而坐的夫人们的脸色便不是那么好看了,世人都讲究个出身高低,即便玢柔是王府侧妃又如何,在座的哪位不是出身不凡,夫君尊贵,再不济,祖上也曾辉煌过。
  且不说身份,玢柔能从一届宫奴成为燕王侧妃,便无人觉得她是个纯真良善之辈。
  有好事之人提起了燕王和姜绾曾经的婚约,“听说贵妃娘娘极喜欢靖国公的爱女,即便婚事作废了,也时不时赐下东西来。”
  一位夫人以扇掩唇笑道:“谁让人家亲爹是靖国公呢,别说是燕王……”她指了指头顶,“说起来太子还是长兄呢,也到该娶妻的年岁了,说不定到时候啊……”
  周围几人明白她的意思,都意味深长地笑了笑。
  倒是有知道些内幕的人插嘴道:“也不见得,听说靖国公府的小姐要去书院求学,这一去好几年,等回来可就什么晚了。”
  “是吗?”
  “也不知是真是假。”
  ……
  上京城郊外长亭中。
  一辆马车停在亭子外,胡绮楠望着远处送别的场景哭笑不得。
  当初姜绾推李清婉入水时那般干脆利落,平日里做起事来也丝毫不拖泥带水,谁知竟也有这般小女儿作态的时候。
  从靖国公府门口送到郊外,犹在拽着父亲依依不舍。
  秋禾在一旁偷偷抹眼泪。
  姜绾扑在姜静行怀中啜泣:“爹爹,说好了的三日一书信,届时信送到了,可不能觉得女儿烦人。”
  “怎么会呢。”姜静行拍着女儿后背,柔声承诺道:“绝对不会。”
  “你若实在想家了,便骑快马回来,总归也要不了几日光阴,若是不习惯书院的吃食,便来信家里,我让人给你送个厨子过去,还有银钱上,若是不够用,只管来信告诉你姑姑。”
  姜璇点头,十分不舍道:“要不还是在惠州买栋宅子吧,就买在书院旁,以后绾儿想家了,我们也能过去住些日子。”
  姜绾闻言摇摇头,总算舍得从父亲怀里出来了,“那样太麻烦姑姑了,一年也住不了几次,还累的姑姑和父亲来回奔波。”
  “这有什么。”姜璇抱着小姑娘,霎时红了眼圈,“你一定要照顾好自己。”
  姜绾重重点头,和姜璇相处了这些日子,她知道姜璇待她比亲女儿也不差了,她生而丧母,可却从一个毫无血缘关系的女人身上感受到了母爱。
  老天待她终究不薄。
  朴玲登上马车,回首抿唇一笑,眉眼弯弯,脸颊旁垂着的珊瑚珠子都不如她来的轻快明媚。
  “爹爹,姑姑,我走了。”
  姜璇捏着手中帕子忍不住上前走了一小步,姜静行站在原地不动,只颔首轻笑:“走吧。”
  在众人的依依不舍中,马车载着两个小姑娘驶离了繁华如梦的上京城。
  姜静行在原地站了许久,直到彻底看不见马车了,才带着心情低落的姜璇回家。
  与此同时,泰安楼也有一场饯别的宴席。
  都道一人得道鸡犬升天,随着陆执徐入主东宫,作为他表弟的章云彻,还有曾做过他伴读的霍鉴琦,皆随势受到了重用,如今章云彻成为了名正言顺的博安侯府世子,而霍鉴琦也升任太子左卫率,负责宿卫东宫。
  今日这场宴席上,在东宫深居简出的陆执徐端坐主位,二人陪侍左右,至于对面坐着的,便是已经成为太子心腹的年鸣英了。
  年鸣英满斟一杯酒敬三人:“送君千里终须一别,饮过这杯酒,我也该上路了。”
  章云彻翻了个白眼,不满道:“你这话说的太不吉利了。”
  霍鉴琦闻言皱眉道:“陛下将你调任惠州通判,管的也不过是粮运琐事,跟你原本刑部侍郎的官位一点都不相关,陛下接连贬斥亲近东宫的人,这明显是在针对殿下,你以后想回来可难了。”
  年鸣英笑笑没说话,他看向上首的男人,比起在王府时的闲云野鹤,已做了半年太子的陆执徐成熟许多,身上的威势也一日盛过一日,如今再看,已然是年富力强的储君模样,也就怪不得当今越来越忌惮这个儿子。
  作为陆执徐的心腹,年鸣英早做好了仕途坎坷的准备。
  他吐出一口气,安慰众人道:“好歹是五品官,且惠州是我老家,陛下也不算赶尽杀绝。”
  “我敬殿下一杯。”
  陆执徐回敬,搁下酒杯后淡声道:“惠州离幽州和嘉峪关不远,这一阵子边关不安分,你日后执政一方,切记警醒自身,万事小心为上。”
  年鸣英拱手,正色道:“微臣定不负殿下所托。”
  “保重。”
  陆执徐起身拍了拍他的肩头,门外有内侍等着,他不能出宫太久,只好在此时离开,年鸣英也知晓轻重,起身将他送到楼下,等回到楼上吃完酒席,也到了该上路的时辰。
  章云彻和霍鉴琦将他送到郊外,年鸣英回望了一眼上京城,翻身上马,疾驰而去。
  而在他离开一月之后,皇帝和太子的矛盾也从幕后放到了明面上。
  自古以来,皇帝和太子便有着不可调和的矛盾,何况武德帝今年不过四十多岁,尚且是年富力强的时候,去年被逼立太子只是无奈之举,他如何甘心就此放权,可陆执徐作为太子,也急需权力帮他坐稳储君之位。
  父子二人利益相悖,在朝政上的磕碰越来越多。
  而为打压太子,武德帝越发倚重绣衣卫,当初为搜捕寒衣教而成立的绣衣卫,终于成了帝王手中的鹰犬,朝中保皇党和太子党泾渭分明,少有朝臣能保持自身。
  武德九年六月,原本的礼部老尚书年老致仕,礼部右侍郎刘洪接替了礼部尚书一职,随后沉寂许久的安王在大朝会上公然请旨赐婚他与刘洪之女,武德帝欣然应允,随之又有大臣提出为太子选妃,谁知却被武德帝以天象不合拒绝。
  皇帝对太子的打压昭然若揭。
  大臣们或明或暗的视线投向最前面的太子,谁知太子不怒反笑,端的是一位神情和煦的翩翩君子作态,霎时看的不少人心中惊疑不定。
  就在这种诡异的氛围里,边关也不太平。
  端王勾结异族的案子早已了结一年多,可拓跋宏如何处置却始终没个定论,一是大雍不愿如此轻易放人,二则是拓跋宏作为突厥亲王,也不能轻易杀了,两厢纠结下,便只能继续把人关着。
  到了七月末,正值酷暑难耐。
  早已野心勃勃的突厥再也按捺不住,以大雍扣押可汗胞弟之名,接连派兵骚扰来往商队百姓,威胁大雍释放拓拔宏,并要求大雍以黄金万两,并嫁给新可汗一位公主作为补偿。
  此事一出,武德帝大怒,拓拔宏私通端王在前,突厥不臣之心在后,若将人放了,大雍的脸面也就丢尽了。
  边关战事一触即发,武德帝接连召见几位重臣入宫,朝中战意昂扬,可直到八月,边关也没有传来突厥进犯的消息,反而没过一月便鸣鼓收兵,随后突厥吉力可汗来信武德帝,言明要派出使者前来上京城谈判。
  武德帝应了,释放拓跋宏一事便就此不了了之,只留给礼部和突厥使者来回扯皮。
  突厥使者入京那日,正好是八月十五前一日。
  下月便是九月,九月为授衣之时,学院援衣假,姜绾得了一月假期,当即快马加鞭赶路,总算赶在中秋佳节前几日回了家。
  姜璇许久没见侄女,一腔母爱顿时迸发出来,她抬头看了看天气,些许云彩将月亮遮了大半,毫无赏月的气氛,随后低头想了想,当即拍板要带着侄女去山上庄子里避暑赏月。
  彼时靖国公府三位主子刚用完晚膳,正坐在院子里乘凉。
  姜绾一听这话,也起了兴趣,便赞同道:“山中地势高,的确是个赏月的好去处。”说完还煞有其事地点点头,转头便和姜璇商量起要去哪处山头赏月才好。
  翌日便是中秋节了,今日姜静行早早下值在家,此时见她们两个想一出是一出,不禁好笑地摇了摇头,面上却是一副不怎么感兴趣的样子。
  都道女大十八变,姜绾比去年长高许多,已经比姜璇还要高那么一点了,五官也长开了些,人却比以往更爱向姜静行撒娇了。她抱住姜静行手臂摇了摇,笑着哀求道:“姑姑是打定主意要去山上赏月了,中秋团圆夜,爹爹有五日假期呢,便随我们去吧。”
  姜静行笑而不语。
  姜璇打着扇子,笑话她道:“你爹没这福气,宫里有中秋宴会,她可离不开。”
  姜绾也想到了这一回事,顿时耷拉下眉眼,一副泄气失落的模样。
  见女儿如此失望,姜静行躺在摇椅上晃了晃,沉吟片刻道:“也不是不能去,只是要我亲自去宫里告假才行。”
  中秋宫宴不是什么重要场合,往年也有大臣告假不去,只是她这没病没灾的,突然就告病不去,少不得惹人关注,若是再有多事之人查她踪迹,知道她为了上山游玩而翘了宫中宴会,少不得要参她一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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