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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谢茉同志, 我认为现在这个境况,我只是你的?丈夫。”
  卫明诚的?嗓音低越温醇,好似夜幕下的?松涛, 涌到了?谢茉的?心扉,回荡。
  谢茉轻轻挑眉, 脊背随意靠上椅背, 双臂抱于胸前, 眼睛肆意打?量卫明诚,浑身透着那么一股灵俏的?鲜活劲儿。
  她呵笑一声,回道:“卫明诚同志,我希望你能主动觉悟, 在任何时间、任何场合,我说你是丈夫,你才?是丈夫, 我说你是徒弟, 那你便是徒弟。”嘴角微翘, 上挑的?眼神却闪烁着挑衅。
  小模样傲娇的?不得了?。
  这神态可与她话里的?霸道劲儿相吻相符, 只那懒懒的?语调与之不大相衬,听在卫明诚耳里, 倒跟正一下一下轻撞他小腿肚的?圆润脚趾般, 是亲密, 更?在撒娇。
  很招人。
  卫明诚好歹把呛出喉咙的?笑声卷回去, 眼底笑却一个劲朝外?漫延, 说:“嗯,那你现在该是领导。”
  “嗯哼。”谢茉装模作样点点头, “这觉悟勉勉强强。”
  低低哑哑,如同大提琴尾音的?笑声从?卫明诚喉头飘逸出来。
  谢茉瞠目:“你笑什么?”
  顿了?顿, 她说:“明明是你先不正经?,提什么师啊徒的?。”
  谢茉理直气?壮地?倒打?一耙。
  一举在至高地?站稳。
  卫明诚脾气?极好,连眉毛都?没抬一下,便嗓音含笑地?痛快承认:“好,是我的?错。”
  谢茉不知道“见好就收”四个大字怎么写,思忖片晌,她说:“你看,你的?失误给我造成一定程度的?误解,那你是不是该给我赔礼?”
  卫明诚作势思索了?一会儿,微微颔首,倏地?,卫明诚隐隐勾唇,弯腰凑向谢茉耳畔,故意徐缓低语:“什么赔礼?”这话没问题,可他视线在谢茉脸上绕了?绕,在那两瓣润湿红若玫瑰的?唇上停留了?一会儿。
  眼神意味深长。
  就显得不那么正经?。
  低哑的?嗓音好似跟谢茉的?耳膜发生共振,酥麻像一股细细的?电流,顺着耳道攀延至更?深处,半边身体微微发麻,心脏猛地?一悸。
  谢茉身体应激般微微后仰。
  “正……”紧急刹话,谢茉险些咬到舌尖,“端正点!”
  卫明诚自认端正,站直身体,说:“好,我听你说。”
  谢茉眨巴眨巴眼睛,丝丝缕缕的?笑编织成网,朝卫明诚铺撒:“我说什么你都?答应?”
  卫明诚笑说:“说来听听。”
  谢茉挑眉睨向卫明诚:“嗯?”
  卫明诚温声纵容道:“都?答应。”
  嗯……谢茉却支吾了?起来,只是话赶话到这里了?,并没确切想要的?东西或指使?卫明诚的?事?儿。不过机会都?硬塞手里了?,哪有不把握住的?道理。
  天予不取,反受其咎!
  谢茉冥思苦想,意图多?取一点是一点。
  卫明诚看她情态,眼神沁上温柔。
  “让我好好想想……”谢茉一面儿说,一面儿点点右边肩膀。
  卫明诚转到谢茉身后,探出手捏上她肩膀:“肩膀不舒服?”作为长期跟文字打?交道的?伏案工作者,肩颈最易出问题。
  再如何内敛,心尖尖上的?人身体不爽利,他话语里也?充斥着掩饰不住的?心疼。
  “没。”谢茉否认。
  肩膀不酸不麻,只肌肉略紧,被卫明诚温而有力的?手指不轻不重地?捏揉一阵儿,便渐渐松散下来了?。
  规律的?揉捏舒服得谢茉想哼哼。
  幸而,正事?没被揉散。
  思绪飘飘忽忽,谢茉遽然捕获了?一个念头。想到童年时代最爱的?电视剧,电视剧那个十多?年后仍记忆犹新?的?情节,谢茉自认为搜刮了?一个绝妙的?主意:“那你答应我三件事?吧。”
  卫明诚思维严谨,笑问:“一个赔礼,三个要求?”
  谢茉毫不不亏心地?点头:“嗯。”
  她怎么可能做赔本买卖——不占大便宜就是赔本!
  见卫明诚点头,谢茉立马开始行使?第一个要求:“第一件事?,我要你给我写一封情书,字数不少于五百字,要真?情实感?,字体工整,不得堆砌辞藻凑字数,不得大段摘抄书本内容,可以是书信体,散文体,甚至是诗歌。”
  谢茉笑眯眯,回身,侧歪着头看卫明诚。
  眼波流转,初秋的?黄昏仿似一整个映照在她眼睛里。
  卫明诚的?字至阳至刚,书写缠绵悱恻的?爱语,无异于“猛虎”和“蔷薇”,“刚”“柔”并济,极致冲击,极致浪漫。
  上一世,在手机于学生群体普及前,即谢茉初中毕业前,她三不五时便会或当?面或转交或书桌洞里收到情书,当?时一心扑在学习上,希望通过读书给奶奶和她挣一个更?宽裕的?未来,压根无心早恋,因此收到的?情书她很少拆开。
  再加上奶奶一直因她出色的?相貌忧心,怕她被小混混招惹欺负,怕她一不留心走了?窄路,那会儿的?治安和风气?相对乱,和奶奶一起出门还有大胆的?男孩子朝她吹口哨,流氓哨。因此,谢茉把情书们全丢进火塘烧成灰了?,后来成年了?,毕业了?,工作了?,翻腾记忆时偶尔会闪过那一封封情书,不免生出一点点遗憾,并非遗憾错失早恋的?时机,而是遗憾没给那段懵懂又美好的?时光留下一丝暧昧痕迹。
  如今,卫明诚作为她的?丈夫,由他弥补再正当不过。
  卫明诚怔了?怔,失笑应下:“好。”
  谢茉满意得眉开眼笑,左右晃了?晃脑袋,她又说:“至于这第二个嘛……我想喝汤。”
  想了?想家里现有食材,她开恩般说:“就丝瓜肉丝汤好了。”的确算是开恩,这会儿子,农贸市场基本没菜肉可卖,倘使?谢茉作兴上头,非点名排骨汤,卫明诚要么挨家挨户淘换,要么去肉联厂想折。
  谢茉不由地好生自夸一通。
  卫明诚笑说:“就这个要求?”
  “昂,这个要求是不是非常简单?”谢茉邀功,“……也?就我了?,多?明显的?放水行为,你好好感?谢我吧。”
  卫明诚不置可否地?“嗯”了?声,垂眸注视着谢茉,眼底徜徉着柔和的?笑,漾起调侃的?粼粼碎光。
  谢茉视线滑走又滑回来,手指曲起,轻轻敲着下巴尖:“还剩最后一个要求……嗯……现在场合说不大合适,让我再完善完善,以后再说。”
  她脑海里确实掠过一个影影绰绰的?想法,一闪而逝被她抓住,仓促说出来便可惜了?。
  来日方长。
  日子还长着呢。
  谢茉勾住他的?手,语调慢悠悠的?:“可以吧?”
  卫明诚低眼,静静端视谢茉削薄地?肩背,和优美颀长的?颈子,她后肩颈的?线条流畅漂亮,飘逸雅致,仿佛由东方水墨画勾勒,极具韵致。
  视线好不容易开拔,卫明诚说:“不着急。放心,我不会忘。”
  谢茉看一眼卫明诚,心想,她不着急,反正这个人就站在一边笑看着她。
  谢茉为俩人默契笑弯了?眼,小拇指指尖忍不住在卫明诚掌心划拉着,很不老?实。
  卫明诚手臂一僵,就听她铃铃笑说:“去吧,我饿了?。”
  无奈一笑,卫明诚抬手摁在谢茉头顶,反复揉搓好几个来回才?抬步厨房。
  身后,谢茉笑得像是偷腥成功的?猫儿。
  卫明诚在厨房忙碌,谢茉也?没闲着。
  入秋天儿渐渐凉了?,谢茉着手收拾衣柜。
  将洗干净晒干的?短袖短裤折叠好铺在床上,再把装厚衣服的?行李袋从?衣柜底层提出来,把里头的?外?套毛衣一件件抽出来,找个艳阳天过过水,洗掉隐隐霉味儿,最后再把短袖短裤塞进空行李袋安置回原位置。
  有一件外?套是军绿色,很厚实,居然是双排扣西装领的?款式,这个款式经?过时代大淘沙,后世仍常见,只不过在布料颜色和花样上比如今更?丰富多?彩,这是个历久弥新?的?经?典款,如今有个响当?当?的?准数称呼,叫“列宁装”。
  谢茉忍不住披身上试了?试,很合体,站在镜子前左右前后照照,飒爽且精气?神十足。
  美滋滋。
  谢茉拾掇好换季衣裳,抻了?个懒腰,摸摸干瘪的?肚子踱步出了?卧室。
  书房灯亮着。
  一道拉长变异的?暗影投照在地?上,谢茉悄步凑近,卫明诚正一边微微蹙着眉低头看着什么,一边给钢笔盖上笔帽。
  谢茉凑过去,惊诧问道:“写完了??”
  “不算。”卫明诚说,“还只是草稿。”
  谢茉耷眼一瞧,满满一页,已超五百字。偶尔划掉几个字词,不影响阅读,显而易见,卫明诚这份情书写得很顺畅。
  词句喷薄而出。
  文思泉涌?或者,情思泉涌?
  “你写了?多?久?”谢茉笑意盈盈地?问。
  卫明诚说:“半个多?小时。”
  丝瓜肉丝汤用时十分钟,期间他还凉拌了?一盘木耳,趁着米饭蒸熟的?这一段时间,他忍不住在做书桌前,提笔书写。
  抒情。
  提笔这一刻,他方发觉,他竟在心口积攒了?那多?话想说给茉茉听,酝酿发酵,他迫不及待想把自己说给茉茉听,把他们俩的?未来说给茉茉听。
  束缚心间、冲不出口的?话,诉诸笔端便如大坝开闸,一泄如洪,一发不可收拾,回过神他已洋洋洒洒写了?一整页。
  奇异地?,白纸黑字摊在茉茉眼前,他居然没设想中的?不自在。
  ……甚至于心底,浮出一汩汩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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