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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外面风大雨大,撑伞也不管用,刚才去车里拿行李箱,哪怕撑着伞,也还是又淋了一场。
  眼见到了午饭时间,他回头嘱咐祝今夏:“你在这等我,我去饭馆打包点吃的。”
  祝今夏:“何必这么麻烦,一起去得了。”
  “在这等着。”时序皱眉,下达命令时很有校长威严。
  于是一天下来,他又陆陆续续往外跑了几趟,除了买饭,还去街尾的超市里买了水果和零食,最后甚至买了双拖鞋回来。
  虽然出门时无一例外带了伞,可回来时皆因手里多了大包小包而无从打伞,最后只能将伞夹在胳膊下方,双手拎袋子。
  整个人都跟从水里捞出来似的,从头到尾就没干过。
  “穿上。”
  最后一次回来,他从袋子里拿出拖鞋,拆封后蹲下来,摆在祝今夏面前。
  她的球鞋湿透了,看着都捂脚。
  祝今夏正削水果,一手拿刀,一手拿着削到一半的苹果,见状要放下东西去洗手,又被时序叫停。
  “你削你的,我来。”
  “哎?别啊——”祝今夏脚一缩,还没来得及拒绝,已经被人捉住脚踝。
  ?!?!
  没等她反应过来,鞋子被人一拔,袜子也被一抽,眨眼脚上多了双拖鞋。
  他滚烫的手心像炭火一样灼伤了她,眨眼又离她而去,像个短暂的错觉。
  祝今夏:“……”
  眼睁睁看着他神色如常拿走她的鞋袜,她羞愤到耳根子都泛红。
  “时序!”
  偏他回头时一脸平静,“怎么?”
  祝今夏:“#¥@%……&*(!”
  她忍无可忍,涨红脸说:“你注意点边界感行不行,我好歹是已婚人士!”
  时序沉吟片刻,问:“怎么,碰一下你的脚,算出轨吗?”
  “……”
  时序又扯扯嘴角:“算也没事,反正你也已婚不了几天了,这不是正赶回去离吗?”
  “………………”
  等到时序进了里屋又出来,才说:“鞋子晾在后院走廊上了,淋不着雨,吹吹风看看明早能不能干。”
  他又打开超市的塑料袋,“把头发吹干,别感冒了。”
  祝今夏定睛一看,他居然新买了一只吹风机!
  “……”
  祝今夏无语:“买这个干什么啊?能用几次?过了今天就要走了……”
  “嗯。”时序无所谓地笑笑,“所以也破费不了几次了,就让我尽情破费吧。”
  他把吹风机递过来,空气里短暂地静默片刻。
  明明已经换上干净衣物了,明明他才是浑身湿漉漉的那个,祝今夏却觉得整个人连同胸腔里这颗心都像浸泡在冷水里一样。
  她低头看着他破破烂烂的人字拖,再到他仍在淌水的短裤上,最后上移至他的面庞,时序静静地看着她,眼神透亮。
  祝今夏被那样的目光看得心里发虚,不由自主移开了视线,却忽然注意到一旁的超市口袋里还有个东西,隔着塑料袋看不清是什么。
  “你还买了什么?”她怔怔地问。
  时序没说话,从袋子里拿出一杯速溶奶茶,摆在桌上。
  祝今夏的目光落在杯身,又是一怔。
  “超市看见了,随手买的。”时序语气平平。
  是吗,随手买的?
  仿佛有只无形的手揪住她的心脏,祝今夏有些呼吸困难。
  恍惚间记起从山上下来那天,她先后目睹旺叔发病,尝试以书信方式与卫城沟通却无疾而终,因呷西拉姆与甲措打架一事,同于小珊闹不快……那一整天诸事不顺,她像颗阴晴不定的地|雷。
  也是在那天,时序驱车五小时,往返县城为她买来奶茶,那张小小的标签上贴着配料表:椰果,珍珠,茶冻,红豆,波霸,奶冻……
  能加的东西他全部加了一遍。
  微信上,他问她好喝吗,她答:难喝的要命。
  可想想还是加了句:下次只加红豆,三分糖。
  时间似乎一晃就过了,可时至今日,当他从超市“随手”买来奶茶时,却不偏不倚是红豆奶茶。
  即便他说过不需要她回报,即便她无以为报,仍有一股冲动如烈火焚心,驱使着她做点什么。
  祝今夏没有说话,也没有接过那杯奶茶,她踩着崭新的拖鞋站起来,默然不语在墙上找半天。
  时序问她:“找什么?”
  她也不回答,最后总算在角落里找到一只插线板,把吹风机的插头安上,拉开八仙桌前的椅子:“坐。”
  时序:“?”
  “让你坐就坐。”语气听着很冷,她没看他,只低头摆弄吹风机,试风档。
  时序看着她垂下头来的样子,湿润的头发遮住面颊,却隐隐露出泛红的眼角。
  他微微一顿,似乎知道她要做什么了。
  他坐下来。
  她站在他身后。
  “抬头。”她声色平静。
  他依言照做。
  吹风机响起时,温热的风从身后涌来,有只手轻轻地拨动他的头发,像母亲对待孩童。
  时序有刹那的恍惚,似乎那阵风并非吹在头顶,而在胸口;那只手拨动的也不是头发,而是心弦。
  他们在一片静默里听着吹风机的轰鸣,更远一点是肆意的风雨声。
  他闭上眼睛,听见鼓动的噪音里,身后的人说:“买都买了,还是多用几次吧。”
  ——这样也算多用了一次,不是吗?
  时序也笑笑,半晌才说,很多事情,有过一次就很好了。
  ——
  那天夜里,忽然电闪雷鸣。
  方姨的卧室里只有一张单人床,晚上睡觉前,时序铺好床单被套,让祝今夏睡在上面,自己则拎了两张长凳拼在一起,就睡在外厅的药柜旁。
  直到半夜忽然打起雷来,他于梦中惊醒,默然起身,将凳子拎到了卧室外的走廊上。
  一帘之隔,祝今夏本来就被雷电惊醒,听见动静,忍不住坐起身来。
  “时序?”
  “嗯。”他又一次在长凳上躺下,“是我。”
  祝今夏没问他怎么搬到门口来睡了,好半天才语焉不详地说:“我不是说了吗,早就不怕打雷了。”
  “嗯,知道。”时序语气如常道,“我怕。所以你勉为其难,保护我一下吧。”
  “……”
  祝今夏想笑,刚咧开嘴,眼眶一热。
  她想说你放屁,你怕个屁,你时序的字典里就没有害怕两个字,可插科打诨的话在嘴边绕了一圈又一圈,出口却只得两个字。
  “谢谢。”
  她把脸埋在被子里,闻到了枕头里的荞麦壳香气,帘子外面的男人低声应了句,嘱咐她睡吧。
  二十九岁的祝今夏,在成年很久以后的夏天,一个电闪雷鸣的雨夜,又一次被人守护着度过雷暴,她闭上眼睛,安然入睡。
  第六十章
  天光大亮时,时序在长凳上醒来,下意识扭头看天。
  ……雨已经停了。
  他阴沉着脸坐起身来,活动了一下僵硬的背。
  卧室里的人还在睡觉,均匀的呼吸声隔着布帘隐约可闻,时序在帘子外面听了一会儿,悄无声息走出院子。
  他站在屋檐下,无语地看着天上那轮红火大太阳,老天爷变脸太快,哪还有半点昨天风雨交加、电闪雷鸣的痕迹。
  可理智知晓,雨也不可能真下到世界末日,偷来一天已是意外之喜。
  这样想着,时序回头看了眼卧室的小窗,窗帘没拉严实,隐约可见床上的被子隆成小山,里头的人蜷成一团,睡姿像个小孩,毫无安全感可言。
  她侧卧着,朝着他的方向。
  太阳歇了一天,又开始耀武扬威,透过窗帘缝隙照进屋里,嚣张地爬上她的脸。
  祝今夏开始睡不安稳,眉头渐渐蹙起。
  时序知道,按照山里这紫外线强度,她很快就会被烫醒,可窗帘在屋里,他鞭长莫及。
  在他反应过来之前,他已经上前几步,站在窗外用身体挡住了那条缝。
  这下光骚扰不了她了,全打在他脸上。
  时序感受着滚烫的热度,又在心里骂了声娘,他在干嘛,站岗吗?校长没当够,改行当保安,还是假装遮阳伞?
  这种傻逼行径很不像他,更像是顿珠才干得出来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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