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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顾思源撞得厉害,麻药的药劲散去之后,她只觉得浑身都疼。她的不好受,钟离然都看在眼里。沐浴之后,钟离然躺在她身侧,见她难受得直皱眉头,又不敢伸手抱她。
  顾思源看穿了她小心翼翼的神情,小心挪着手,伸过去勾住了皇帝的手,说得温柔:“我没事的,倒是陛下,额上的伤还好吗这是怎么伤的,在车上的时候被撞到了?”
  钟离然握紧她的手,“你当自己的胸口是块铁吗?能将朕撞成这样。”皇帝说着,微微抬眸凝视着顾思源的模样,神情温柔,“是朕自个不小心摔的。”
  “思思……”钟离然俯身,将吻落在了皇后的吻唇角上,轻声呢喃:“下回不要做这么危险的事情了。”
  “你若有事,朕恨不得以身代之。”
  顾思源启唇:“可是……”她话还未说完,皇帝就将一根手指压在她唇上,一脸认真道:“没有可是,听朕的,没有可是。”
  “朕只盼你平平安安,长命百岁,一生无忧。”
  钟离然轻轻拍了拍顾思源,语气郑重,“朕可以什么都不要,可唯独不能没有你。你一生顺遂,于朕而言,便是幸事。”
  顾思源伤重,就留在了小楼阁养伤。太皇太后见她无恙后,遂起驾回宫了。只余皇帝还留在钟离岱此处,照看顾思源。
  俗语说“伤筋动骨一百日”,顾思源肋骨和脊骨都伤得不轻,也只能在小楼静养。可皇帝陪着她,还是惹来了许多非议,不过三五日,就有臣子上了奏折,让皇帝回宫处理朝政。这些折子钟离然一律压下,只当做没看见,陪皇后为上。
  光阴匆匆,转瞬之间就是十日之后。九言寺卿与钟离茗领着卫队一路急赶,总算是赶到了澜州的望月关,将格尔沁的尸体交还给溯北。
  那是一个傍晚,夕阳挂在天边,鲜红得好像一团血,染红了晚霞。青黄不接的草地上,蛮族士兵驻扎在道路两侧,举着他们金色的雄鹰旗帜,与城楼上阵列鲜明的楚军遥遥对望。
  钟离茗站在城楼之上,看着漆黑的铁门缓缓上拉,八匹匹骏马拉着一辆华丽的马车从铁门出来,朝着阵列鲜明的蛮族武士驶去。
  马车驶过土黄色的官道,留下沉重的车辙。一列蛮族武士驾马前来,朝城楼上的九言寺卿拱手行了一礼。紧接着八名武士跳下马,一人拉着一匹骏马,举起手中的屠刀对准骏马的脖子,在指挥官的一声令下,手起刀落结束了骏马的生命。
  骏马长嘶,朝着夕阳发出最后的哀鸣,鲜血喷溅在武士们的盔甲上,染红了苍茫大地。
  “呜呜呜……”恢弘的号角声响起,在荒凉的草原傍晚上,仿佛在呼唤着祖先的姓名。武士们将死去的马匹撤下,换上溯北的骏马,驾着马车,朝着日落之地飞奔而去。
  钟离茗趴在墙头上,看着一群武士护着格尔沁的灵柩,在苍凉的号角声中奔向远方。于滚滚尘烟中,落下了最后一滴泪。
  她握紧了拳头,舔舐着自己干燥的唇瓣,心想草原的雄鹰,最终还是回到了自己的故乡。
  很快,日暮降临,楚军打开城门,将倒在城门口的死马运回了城中。九言寺卿眺望着城楼下的血迹,抚着黑须一声长叹:“战争,很快就要来了。”
  诚如九言寺卿所言,战火很快就在楚国的边境燃烧了起来。常言道“兵贵神速”,可谁也没想到这位大君的攻势是如此的来势汹汹。
  他蛰伏数年,早早召集了各大部族,就为了一雪前耻,夺回部族的荣耀。而格尔沁之死,刺痛了蛮族各大部族的神经,愤怒的蛮族军队很快集结,甚至比数年之前还要统一地进攻楚国。
  在格尔沁的尸身运回溯北后的第二天,大君于帐中斩杀了自己的次子,召集各大部族首领,迅速进攻望月关。
  不过短短半个月,蛮族一路烧杀掠夺,摧枯拉朽地席卷了整个澜州腹地,甚至夺下了此前皇帝运到澜州的军粮,直逼黎州。
  澜州刺史死守都城,尸首被四分五裂,挂在了城楼。黎王迫不得已出战,却在战中不幸被俘,在被押解回帐中的路上,撞向蛮族人的刀刃,以身殉国。
  至此,楚国打了一月的败仗,丢失城池无数,还险些被攻到了旧都黎州。
  失去记忆的钟离钰并不能成为楚国力挽狂澜之人,皇帝手下无数能将请战,却未有一人能止住楚国的败势。一直到东北战线的杨铭万险胜一场,才稍稍止住了楚军的颓势。
  没有了云中王做统帅的楚军,人心涣散。仅是一场险胜,并不能重振军心。尤其是蛮族军队围攻黎州城后,朝野上下人心惶惶。
  民间处处流传着蛮族即将跨过北川河打入宛州的消息,因此有大臣请命,祈求皇帝御驾亲征,重振军心。
  皇帝几度犹豫,丧父的钟离茗却主动请缨,欲替皇帝亲征溯北。皇帝见此,不再游移,总算是下定了决心,亲往黎州,重振士气。
  此时正值春寒,春花暂开,处处都是一片生机。顾思源的伤还未好,只能躺在床上,不能下地。
  潇潇暮雨中,皇帝站在宫殿的一角,背对着通明的灯火,抬手抚摸着挂在身前漆黑的盔甲,轻轻道:“朕听说,昔年先帝率军驱蛮,穿的就是这身盔甲。希望它能保佑朕旗开得胜,平安无事。”
  她说着,扭头看向躺在床上的顾思源,轻轻道:“思思,明日朕出发时,你就不用来送了。朕怕见着你,就不想去了。”
  顾思源抬眸,看着她年轻消瘦的面颊,轻轻点了头。
  钟离然又叮嘱道:“前些时候,朕命人从中洲运了一船樱花过来。你让人栽在东宫里,好生看着,一定要养活了。”
  顾思源没问她为什么会突然要在宫中种花,又点点头,脑袋比方才垂得还要低一些。钟离然走过去,伸手捧住她的面颊,轻声道:“朕不在,祖母和弟弟妹妹们,全赖你照看了。遇事不决,就问问左右丞相,还有六部那些老头子。”
  “你父亲虽然有些迂直,可见地也是很不错的。这段时日,就辛苦你了。”
  顾思源再点点头,于是整张脸都埋进了钟离然的掌中。泪水打湿了钟离然的掌心,钟离然愣了一下,伸手将她揽入怀中,轻轻拥住。
  次日清晨,皇帝早起,穿上了盔甲。顾思源坐在床上冲她招手,钟离然便走过去,于是得到了一个香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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