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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杂志、代言接不完江暮云获选城市形象代言人
  江暮云今出席公益活动无依儿童以他为榜样
  网友发现作品一秘密……江暮云认了有女友!
  眼睛肖像的主人?江暮云公开背后深情故事
  另一半是视障者?江暮云:请别对她太关注
  初恋惦记十馀年江暮云亲手描绘情人盲眼
  「这次检查到这就差不多结束了。」萧医师转回椅子,语气明快地说,「接下来也是定期追踪就好。」
  十几年前,在季紜希被所有医师拒于门外的时候,来到萧医师这里。
  当时萧医师初出茅庐,父母对他并无太大信任,抱持着一种死马当活马医的心态。
  诚然,萧医师说了和其他医师一样的话——治不了,少晒太阳、多吃点对眼睛有益的食物,看过几年医疗技术发达后能不能治。
  但他说完后,对季紜希说了句:「你很勇敢。」
  看了十几个医生,只有他看见病人的无助和悲伤。
  她从此决定在这里看诊,十几年了,从看得见到看不清,视野里萧医师的面容已然缺损变形。
  他声音却始终没变,令她觉得安心踏实。
  和萧岳申口中的萧医师,很不一样——
  『他说你举止优雅秀气,又很积极配合治疗,心态很正向,是他从医以来看过最模范的病人。』
  「……谢谢您。」
  总觉得诊间流转着尷尬的气氛。
  「对了,有个艺术家最近很有名啊,」忽然,萧医师说:「叫江什么来着……」
  「……江暮云?」
  「对对,是这个名字。江暮云。」
  季紜希有些茫然。
  这瞬间才忽然意识到,原来江暮云真的成为了知名人物。
  江暮云三个字成为大眾在茶馀饭后会拿来转换气氛的名字。
  「他那位情人,是你吧?」
  她一愣。踏入诊间前,她想过会被问起拒绝萧岳申的原因,就是没想过萧医师会问起这件事。
  「萧医师怎么知道?是我父母告诉您的?」
  实际上,这几个月来她的生活并没有受到什么影响。
  她没有露脸,没有揭露名字,连张照片也没有,团队仅是以她为原型形塑了一个虚构故事。有时她甚至会忘记正在扮演江暮云的情人。
  ——只有父母记得很清楚,称得上深信不疑。
  母亲特别高兴,总是唸叨着她找到这么好的对象,之前怎么不肯承认。
  考虑到之前向萧岳申撒谎自己有心上人,季紜希不好老实说只是假装,只好顺着他们的话说。
  「不用别人告诉我,他那些作品一看就知道啦。」萧医师爽朗大笑,「我可是你的主治医师,盯着你眼睛看了十几年了——怎么会认不出来?」
  「不好意思……」
  「不用道歉,虽然我很希望你成为我媳妇,但这种事本就勉强不来。」
  「我很感谢萧医师对我的欣赏。」
  「我看了几个专访,觉得那个艺术家还不错。优秀又善良,懂得感谢他人,对你应该满好的?」
  季紜希忍不住笑了。事实似乎有点出入,但……
  「他的确对我很好。」
  「那就好,那就好。」萧医师说,「紜希,其实我对你是有点愧疚的。如果你再晚生个几年,现在的医疗技术是能让你维持住一定视力的,可惜……」
  可惜,她病发得太早,又太晚发现。
  可惜,当时医界对青少年型黄斑部病变还没什么头绪。
  可惜、可惜……
  原来是因为可惜,才想让她变成萧家人吗?
  「没关係,我只是看不清楚,没什么可惜的。」季紜希平静道:「而且……这阵子,我反而庆幸自己看不清楚。」
  「哦?怎么说?」
  「看不清楚,反而能看见别人看不见的。」
  离开医院后,季紜希搭上小斐的车前往滨海别墅。
  小斐现在的主要工作就是担任她的司机。
  她本想婉拒,江暮云却冷冷道:「我也没其他事给他做,要我开掉他吗?」
  季紜希只好答应。
  小斐倒是挺开心的,每天早上准时出现在她家门口接她上班。
  「江先生真疼你,还派司机来接……」母亲时常这么说。父亲则叮嘱她别给江暮云添麻烦,就算是另一半,也得好好工作。
  季紜希也搞不懂,江暮云这些行为到底代表什么。他既矛盾又多变,态度出尔反尔。
  但他对她的确很好。
  就算他对她说难听话、就算他暴躁又易怒,就算他讨厌她、就算他警告她别再往前……
  他是个温柔的人。关于这一点,她的想法从没变过。
  「季小姐,已经到啦。」
  小斐的声音传来,季紜希回过神。
  下车前,小斐探出头来对她说:「对了!紜希姊,别墅里现在可能没人。江先生早上有外採离开了,因为主题和江载明的作品有关,所以莱儿姊也跟着去了。」
  「好,我知道了。」
  她有别墅的备用钥匙。开了大门,她在大厅里试着呼喊。
  真的没人。
  她笔直越过大厅,一步一步,同时从包里翻出另一把钥匙,紧紧捏在手中,因为兴奋或别的什么,她几乎颤抖起来——
  第三十步,她昂起脖颈看向楼梯。
  在视野里,楼梯模糊不清,线条歪斜扭曲,她扶着墙,小心翼翼地走上去。
  这是她拿到钥匙后,第一次踏上这座楼梯。
  儘管江暮云给了她钥匙,但不代表她能随心出入那间卧房。
  平时别墅里总是有人,大家十分留心她的存在。而那间房就像诅咒之地,不能轻易进入、不能引来其他人的注意。
  何况,只要那扇门一被打开,自己和江暮云的关係似乎就会发生改变——她莫名有这种感觉。
  而现在,屋子里什么人也没有。
  江暮云也不在。
  今天是最好的机会。
  摄影棚里,江暮云坐在单人沙发上。claire站在棚外。
  有人替他调整造型,只不过是几缕头发也要坚持梳齐。
  然后,所有人都远离他了。
  身后掛着无数画作——全是江载明画作的复製品。
  主持人来了,和他握手言笑。然后,手又松开了。
  有人喊一二三开拍,他挤出微笑来。
  「今天我们邀请到年轻艺术家江暮云,要来和我们介绍传奇艺术家——江载明!」
  江暮云向镜头点头,按照访稿上的流程打招呼。
  「随着儿子的发跡,父亲江载明的画作再次受到大眾瞩目,浮光艺术馆每日客流量更创新高。对此,请问您怎么看?」
  「我养父本就是台湾艺术界德高望重的前辈,老实说应该是我沾了他的光。我也在努力走出和他不同的路。」
  「这就是您之前在专访中说『我在等江载明死掉』的意思吗?」
  「是,这就类似『影响的焦虑』……」
  主持人故作惊讶:「原来如此。创作者的成长与作品风格形成,多少受到前辈有如父亲的影响。您希望能摆脱父亲的影响,走出属于自己的路。」
  江暮云只是点头。
  「但您的确非常敬爱养父,对吧?」
  江暮云对镜头微笑。
  「是。虽然公开的作品都是另一半的眼睛,但我开始创作眼睛肖像,是因为思念父亲。」
  ——同样的谎说多了,便能自然地脱口而出。
  「不好意思,今天主题明明是江大师的作品……不小心聊多了。江大师生前很少提及您,所以大家都觉得很神祕。」
  他从喉咙里挤出笑声。
  「不过,提到这个就必须向大家分享。有人发现,在收养江暮云先生后,江载明的作品风格有很大的转变,在质与量上也有卓越的提升——」
  指甲掐在掌心,感受不到疼。背后的画作好像要跌下来了。
  「或许吧……养母长年卧病在床,两人一直没有孩子。我是唯一一个。」
  「他的代表作都是在收养您后才创作出来的。某种层面来说,虽然您是男性,但可以说是江载明的繆思了。」
  这段不在访稿上。
  忽然,「哎——」主持人惊呼出声:「小心!」
  画全部垮下来。
  垮下来一帧两帧三帧四帧——这瞬间错觉像砸在背上黏住他包裹他无法移动连张脣都做不到——
  工作人员涌进来扶起地上的画。製作人在棚外破口大骂。
  「您没被砸中吧?」主持人紧张地问。
  江暮云摇头,只是问:「不好意思,我们今天能先到这吗?」
  claire坐在副驾驶座,透过后照镜瞄了一眼。
  只见江暮云双手交叠,面色平静淡漠。
  「你还好吗?」
  他望着窗外,轻声说:「我看起来不好吗?」
  「那倒不是……」
  他看起来是挺好的。但她总有点不安。
  claire想了想,低头传了封讯息。
  小斐:
  今天季小姐看完诊后,先直接送她回家。暮云可能需要一个人静静。
  「回别墅后先好好休息。我帮你把后面的行程推到明天。」
  江暮云不置可否,只是缓缓闭上眼睛。
  claire凝望他良久,最终仍回过头,看着前方她沉沉在想:在她看不见的地方,他都看到什么了呢?
  别墅里,季紜希缓缓走上楼,找到唯一的那间房,摸索着将钥匙插入孔洞。
  转动。
  门开了。
  她拉开门,无尽黑暗和热气争先恐后往外窜出来——
  空气里隐约带着一丝霉味,毫无生气。
  季紜希迈出脚步,差点被地上的东西绊倒。她蹲下身抚摸,发现是一张椅子。
  再往前走几步,踩到了丝绸帷幔之类的东西。
  有一些乾瘪枯萎的花瓣,轻轻一踩便发出清脆的碎裂声。
  整间房乱糟糟的。
  难道在那之后,江暮云也从没进来过?
  她听说过作品是绘製在窗边,于是季紜希直起身,小心地越过那些东西,一直走到窗边。
  季紜希将窗帘一把拉开。
  阳光和灰尘捲起来,她掩嘴轻咳。
  光灌了进来,黑暗却没被驱散,依然盘旋縈绕。
  看见了,好像有图案在上面。
  季紜希从包里翻出放大镜和望远镜,踩上椅子,拿着放大镜,对着那些线条细细地看。
  黑色、黑色、无止尽的黑色——
  眼前线条微微变形扭曲,她仅能在心中衡量估算,猜测它的外型……
  她每看一眼,便在纸上画下来。
  一开始仅是点,而后线,最终线连结成了匀称身形——
  真的是这样吗……?
  她向claire打听过,墙上的画是个女人。
  季紜希爬下椅子,跪在地上,拿起纸张反覆端详,眉头紧拧。不自觉出了一身汗。
  光芒渐渐转淡,外头阳光西沉。她一半的身子陷在黑暗里。
  「季紜希。」
  她吓了一跳,下意识把纸张藏到背后。
  转头一看,昏暗中,男人正倚在门边,平静地凝望着她。
  「你、你怎么在这?」
  「我刚回来。」他淡然地说,「发现楼下大门是开的,就上来看看。」
  他这么看着她多久了?自己怎么会没发现?
  「对,对不起,我——」
  「看到什么了吗?」他问。
  季紜希怔愣。
  他大步走来,拉上窗帘。世界一瞬暗下来,只透出一点点光。
  江暮云蹲下身,离她很近很近,凝视她发亮的眼睛。
  钥匙是他给的,不怕她看,反正她也看不见。
  但……
  「你说过你看不见。」他瞥向她脚边的望远镜和放大镜。
  「我也说过,我不是全盲……」
  「所以,都看到了些什么?」
  江暮云语调平静,就像真的只是单纯好奇。
  所以当他伸出手要拿那张纸,季紜希并没有挣扎。
  他轻抖纸张,抖落上头的尘屑……
  呼吸驀然一滞。
  他抬起眼,震惊地望着季紜希。
  「画得肯定不像。」她苦笑,「我看东西总是有点扭曲,这种线条画对我来说太难……」
  「你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吗,季紜希?」他声音冷颼颼的。
  空气一瞬凝结。
  「什么……?」
  「告诉我,你看到了什么?你觉得那是什么?」
  他箝住她肩膀,力道之大,几乎泛起疼痛。
  「等等,你先放开——」
  「告诉我!」
  「我、我觉得是一个人……」
  「……谁?」
  「我,我不知道,只觉得是个男的……」
  江暮云松开了手。
  季紜希茫然地问:「是我……看错了吗?」
  江暮云摀住脸,像枯萎的花垂下去,气焰尽失。
  「江暮云……?」
  ——暮云,你是我的繆思……
  她伸出手,想试着触碰他。
  他却往后一躲,惊惶失措的。
  下一秒,他放声大笑起来。笑着笑着,声音哽咽起来。
  「你没看错。只有你没看错……真他妈讽刺……真他妈噁心……」
  ——看不清楚,反而能看见别人看不见的。
  她不庆幸了。
  若要看到江暮云这个样子,还不如什么都看不见。
  可是看不见,不表示不存在。
  夕阳彻底陷落,视野里黑暗蔓延,吞噬仅存的微光——
  「没事的,我在这里,江暮云。」
  「你在有什么用?妈的,你会视而不见……你会一走了之……」
  季紜希摸索着找到他的手,紧紧握住。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但我现在就在这里,我就在这里。」
  她闭上双眼,将他的手轻轻碰在脣边。
  ——我已来到你的地狱,江暮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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