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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零二四年,十一月二十日。
  飘着大雪的a城银装素裹,厚重的积雪惹得街道寸步难行,垂掛在屋簷的冰柱看似永远无法消融。
  今日是南雪尘的生日。
  陆行洲下午去领了早订好的蛋糕,在晚上和南雪尘窝在沙发边吃蛋糕边看电视。
  偌大的屋里只有二人,但电视机传出的节目声和俩人的几句说笑,也将空间中剩馀的寂寥填满。
  这个生日,过得很愉快。
  晚间洗簌完来到卧室,床上的女人早已睡得沉。
  轻手轻脚来到床边,本想如数月来替南雪尘的手擦乳液和药膏,但见她久违地睡得安详,陆行洲还是收起想法,轻轻拉下床柜的夜灯便躺到她身边。
  闔上眼,入眠。
  卧室静悄悄,床柜里也静悄悄——躺着一封拆开的信。
  信中是一张照片,正面是大片的金黄沙滩和一望无际的湛蓝海洋,橘红的夕阳悬掛在海面尽头,四散出的暮色将波浪映得闪亮绚丽。
  而背面,只写着一句话。
  墨跡瀟洒,如海风恣意,张扬而不羈。
  ——生日快乐。
  ……
  ——雪尘姐姐,我会一直一直保护你的。
  ——我以后要当警察,把欺负你的人全抓起来!
  ——以后我们结婚了,一起努力,开间咖啡厅吧。
  ——南雪尘,你还真是脏啊。
  ——你说说,你还要脸吗?
  ——雪尘,对不起,不要等我了。
  ——你想做一个好人,我给你一个机会。
  ——我和你一样,从来就得不到那些温暖的东西。
  ——手抬高,眼睛看着目标,专心对好。
  ——放心,任务结束后,我一定会给你弄个徽章的。
  ——雪姐,当家对你是真心的。
  ——要不是陈警官先开了那一枪,当家不会是那么狠心的人。
  ——南雪,不要走。
  ——陈警官不在了,任务已经结束了,你已经不是卧底了。
  ——我要,我永远都要你。
  ——南雪尘,我永远都会爱你。
  ——你世界里不愿意添上的恨,就放我这里吧。
  ——雪尘姐姐,是我先喜欢你的。
  ——我不会杀你,我要让你活着给我赔罪。
  ——不管是陆行洲还是姚文炎,让他们进来这里救你,才是死路一场!
  「轰——」
  一道轰鸣在脑中炸开,南雪尘双手交叠躺在床上,双眸紧闭。
  散着清香的卧室内一片昏暗,耳畔是匀称的呼吸声,颈下是男人的胳膊,柔软又温暖的白棉被覆在颈口,一切祥和得不可思议。
  在如此平稳的静謐中,有两串汹涌的泪水,自南雪尘的眼角落了下来。
  ?
  寒风吹啊吹的,一个月又被吹走了。
  气温如往年在年底降到了最低,城市被雪堆得像个冰库,可人们的心却因一个又一个节日,升腾起了巨大的暖意。
  南雪尘的情绪在这个月来迅速地好转,她不再夜醒、梦游,食慾回到往常的份额,不再频繁洗澡和洗手,会主动开口和陆行洲对话,甚至不会下意识牴触陆行洲的接触。
  一切好像回到了三月,所有事情都未突发前。
  陆行洲对南雪尘骤然的转变感到很意外,彷彿她数月来的那些尖叫与恐惧的神情都只是他的一场大梦。
  但他也未曾不因此感到庆幸。
  特休将近尾声,他很快就无法日夜陪伴在南雪尘身边,如果她的情况持续恶化,那他只有离职这个选择。
  更何况,只有看到她露出笑容,他才能安心去接受一月的手术。
  所以在圣诞节的晚餐,陆行洲踌躇地问了南雪尘,在跨年夜那日,要不要一起出去走走?
  而出他意料之外的是——南雪尘答应了。
  没有像六年前带南雪尘去市中心的新年市集,陆行洲带着她去了离家不远的喷泉广场。
  广场因新建喷泉池歷经了两年的封锁期,在今年年初终于重啟开放,业者从九月就不断宣传,要在今年的跨年夜举办一场全国最盛大的音乐喷泉秀。
  虽为一睹吸睛的喷泉表演,也有不少人在今日不约而同来到此地,但市中心早成传统的新年烟火总比新建的喷泉惹眼,今夜广场的人潮远远不及市集拥挤。
  路灯在边缘的石子小路整齐排列,圆盘状的广场晶亮一片,陆行洲牵着南雪尘来到喷泉池的外圈时,这里早已聚集了不少人群。
  几次替南雪尘拢着围巾后,时间很快就来到倒数的前五分鐘。
  周遭明亮的灯光在接近最后一分鐘时骤然熄灭,而人群也瞬间兴奋了起来,爆出一阵阵期待的喊声。
  「五十一、五十、四十九??」
  并未像当年和人们一起倒数,陆行洲只是时不时低头看向南雪尘,将她被风吹露的围巾拢回去,又捧着她冰凉的手哈气。
  「三十四、三十三、三十二??」
  前头的喷泉池漾起了蓄势待发的小水花,人人兴致被拉至最顶,南雪尘却也没有瞥一眼,只是静静看着身旁男人的侧顏,内心像是远方喷泉的积水槽,渐趋潮湿。
  「三、二、一!」
  「哗——」
  随着人群的喧哗一齐传出,喷泉池忽地涌起闪烁的水墙!
  而下瞬,水幕又突然化作数条晶莹的水柱,于不断变换色泽的灯光旋转、舞动,在四周音响下谱出撼人心魄的动感乐章。
  待那金色的水柱骤然聚拢,又一个飞升至顶,最后猛地散开——无数道金色的曲线犹如烟花,将广场上空点亮得通透!
  望着眼前华丽壮大的喷泉表演,人人表情从惊讶到沉醉,却不忘与身旁人相互拥抱、亲吻,甜蜜道出新年的第一句佳话。
  「新年快乐!新年快乐!」
  「雪尘——」
  手心被人扣了扣,南雪尘从思绪中抽出神,看向身边的男人。
  那张白俊的面容因灯火渲染像淌着星光,清澈好看的眼如当年一样到映着她,唇角是柔和的弧度。
  「新年快乐。」
  心脏抽了下,南雪尘努力摁着喉咙里的酸涩,也朝他扬起一个微笑。
  「新年快乐。」
  ??
  凌晨一点,俩人牵着手在广场外圈绕着,陆行洲已经问了数次要不要回去,南雪尘却总摇摇头说再待一会儿。
  听南雪尘主动说不想回家,陆行洲禁不住地笑,心口是一点点地趋向饱满。
  喷泉秀断断续续持续到两点,直到又喷洒两次小表演,陆行洲似乎突然想到什么,忽然停下了脚步。
  「对了雪尘,我有一个新年礼物要给你。」
  南雪尘一愣,疑惑看向他,「??新年礼物?」
  「对啊。」陆行洲莞尔道,松开她的手从口袋拿出手机,又在图片库滑了下,随之将萤幕递到她面前。
  「你看。」
  萤幕光忽然闪来面前,南雪尘反射性闭上眼,而再睁开,就看见一段已播放起的影片——
  掌镜人似乎正待在一间咖啡厅,四周流淌着轻盈的钢琴声,木质风的装潢温暖而踏实。
  只见他在里头拐拐绕绕了会儿,直到似乎觅得什么,于是蹲下了身——
  当那团白色的绒毛映入眼帘,南雪尘心脏震了下,瞳孔难以置信地收缩。
  伸手让小猫在五指蹭着,男人笑了笑,温润的话音自手机传出:「雪球,叫爸爸?」
  说完,见雪球毫无反应,反倒机灵咬住他手里的猫粮,无奈一叹,「哎,不能一直吃啦,快叫爸爸啊?」
  「雪球,叫声爸爸来?」
  听他这么说,像是感应到什么,雪球咀嚼完后呆萌地抬起头,一双水灵大眼眨啊眨的,然后张口。
  「喵——」
  宠溺一笑,顺了顺牠的毛,「真乖,就是这样。」
  「你还有一个妈妈喔,到时候也要这样叫她,知道吗?」
  「喵——」
  「对,真乖。」
  影片到了结尾,泪水早已佔据眼眶,南雪尘抬手捂着嘴,胸腔像被刀剜开,痛得不可言说。
  抬起头,她隔着一片朦胧看着眼前的男人,只见他低眸将手机收起,又看向她。
  陆行洲站在路灯边上,一身白外套亮得晃眼,清明的笑眼被鹅黄灯映得柔和,又缀着远方喷泉池的瀲灧水色,澄澈间添着单纯的傻气。
  「你小时候的愿望,我终于给你实现一个了,现在就剩咖啡厅了。」
  笑看着她,陆行洲温声道:「我已经办好领养手续了,我们后天一起去接牠回家吧?」
  双眼被他的笑容一刺,南雪尘低下头,觉得喉咙里像堵了什么,叠加的难受几乎让她无法呼吸。
  眼角不断洇开水痕,睫毛刷上了泪珠,她皱紧发红的脸蛋,狠狠抽泣出声:「陆行洲??」
  瞧此一愣,陆行洲脸上的笑容微僵,「??雪尘?」
  「怎、怎么了?」有点呆,语气起了慌张,「你怎么哭了?」
  泪水一颗颗不由分说地往下坠,南雪尘哭得上接不接下气,手指紧揪着胸口的围巾,努力翕动泛白的双唇——
  有寒风吹来,扫过女人嘶哑的哭声,让含糊的尾音迅速流失在四周的喧嚣里,徒剩一团寂寥的冷空气。
  可陆行洲还是听到了。
  「我们分手吧。」
  ??她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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