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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个比一个看不出破绽。
  郝悦:“……”
  再试探你们我就是狗。
  一股无力感袭来,郝悦觉得挺邪门的,第一次见投资商上赶着塞人,结果塞人的人藏着掖着,被塞的人也藏着掖着的。
  她深深的看了眼对面两个“jia”字人士。
  “……”你俩最好别让我找出来。
  正说着,门口走来两个人。
  一男一女。
  男人自然是刚刚离开的杨校长,走在她身边的女人年约三十多岁,眉眼温柔、神色病态苍白,她脸上带着浅浅笑意,身上穿着格子衫,袖口挽到手肘,肤色较深,是常年劳作才有的体态。
  “杨老师!”郝悦霍然起身,满脸激动,上前与她握手。
  “你好,郝记者。”出乎意料的,并非长相展现出的柔和、静默。
  杨思楠是个爽朗又大方的性子,笑起来眼睛弯成月牙,刚刚大病初愈,却很利索的步行撑着伞,从卫生所满腿泥泞的走来。
  她身上有一股蓬勃的朝气与生命力,那是驻扎在大山深处,历练数年风霜,向阳而生的美感。
  张校长有些无奈地看着她,先给她倒了杯热水,“她不知道从哪儿听说你们来了,硬是要来见见你们。劝了也不听,哎,头疼啊。”
  “确实,杨老师,您身体还没好,本该我们去见您的。”郝悦忧心道。
  “哪里就不好了,明天还能照常上课。我才应该跟你们说声抱歉,山里头五六月份多雨,我光希望你们来了,却忘了提醒你们下雨的事,”杨思楠眼里有些真切地歉意,“对不起啊,郝记者,还有各位。”
  “您别,真别,我们天南地北的瞎闯,哪里没去过。”施吕笑着起身,依次介绍了自己和身边几人,“杨老师,幸会,久仰大名了。”
  张校长给他们倒完水,又去隔壁教室搬了几个椅子来,叶嘉几人自然不能看他一个人忙活,都跟着上前帮忙。
  大家一人一把木制板凳。
  这板凳没有椅背,是农村院子里常有的小木凳,表皮掉了漆,其实大部分农村中学桌椅总是不够,桌子还能凑一凑,椅子坏了,就只能用木板凳撑着。
  进了屋子,大家闲聊过后,开始谈拍摄的事。
  杨思楠垂下眼睑,看着郝悦递过来的手稿,片刻后,笑了笑:“郝记者,我先给你介绍下我们学校的情况吧。”
  “村子里留守儿童很多,集镇的中学又太远,往返要两个小时,县政府特批我们在村子里盖中学,学校现在总共一百多名学生,等今年中考结束,真正能上高中的学生十不存一。”
  “我是学生们的主课老师,语数外都教,偶尔也帮忙教教物理和化学,”她道,“你们刚才来看,应该也能发现教师宿舍就住了几户人家,加上我在内,学校只有八名老师,我们八个一起教三个年级。”
  杨思楠眼神有些温柔和怀念,“我是当年支教来的清水村,一晃在这也干了十多年了,整个学校只有一个年轻教师,就是我。
  “我希望你们也能拍一拍其他教师,他们比我年长,扎根在这里的时间更长,有些老师其实普通话说的都不利索,但富民中学能办这么多年,一直坚持接受学生,都是他们和校长的功劳。”
  “我做的所有事情,都是在向他们学习。”
  张校长捧着搪瓷杯,老脸一红,连连摆手:“哪里哪里,这么小的孩子,不上学能干什么,读书改变命运嘛。”
  杨思楠笑眯眯地看着他,没说话。
  读书改变命运。
  这是一句谁都能说的出口的话。
  但只有少部分人在为这个目标十年如一日的努力着,奔波着。
  叶嘉安静的听着,手中记录不停。
  这是他们来这里的第一次谈话,唐秋风在拍摄,他在记录,小小一间狭窄的房屋,灯光昏黄,外面是滂沱大雨,屋内却坐着两个不平凡的人。
  他其实无法想象,一个女性,在十几年前那样的环境下,毅然决然选择支教山村,究竟经历了多么大的阻力,又克服了多少困难。
  这十几年来,每个辗转反侧的夜晚,她有没有后悔过,有没有想过家。
  执炬行于莽原,同行者追光。
  或许这就是郝悦不远千里,也要来这里拍摄节目第一期的原因了。
  总要有人,记录下他们波澜壮阔的人生。
  ……
  来这里的第一晚,大家并不疲惫,畅聊到了大半夜。
  后半夜才各回各屋。
  叶嘉和彭明明住一块,现在条件复杂,没法洗澡,两人轮流去水房打水,热水兑凉水,擦了擦身体,换上干净衣服,再准备休息。
  临睡前,彭明明躺在床上,手机在床头充电,他难得想着事情,有些放空,余光瞥见叶嘉要出去,立刻笑道:“怎么,跟你那位什么哥报平安去了?”
  他笑嘻嘻的,朝叶嘉挤眉弄眼。
  叶嘉有对象的事不是秘密,组里人都知道。毕竟这一路叶嘉的手机隔三岔五就要响一响,对面那头的男人很有耐心的问他到了哪儿、身体怎么样、难不难受。
  腻歪的很。
  偏偏又像是知道他们所有行程,总能在下飞机、下火车、下车的第一时间,打过来‘查岗’电话。
  叶嘉穿着蓝色睡衣,悠悠瞥他一眼,细白的手腕拿着手机,特意披了件外套,看样子要煲电话粥。
  他头发有些潮,刚洗了头,这里没吹风机,只能等自然风干。
  黑的眼、白的肤,高挑清瘦的身段,有种不合时宜的好看。
  彭明明心里暗叹,这样是他对象,他也不放心。
  叶嘉低声对他道:“我待会儿回来,你先睡吧。”
  “南边走廊信号好,”彭明明道,“杨老师说那边打电话不卡,你去吧。”
  叶嘉朝他比了个“ok”,轻手轻脚的关上门,离开。
  下着瓢泼大雨的无月之夜,灯一关,四处黑的看不清手指。
  叶嘉开了手电筒的灯,走到南边走廊,这里没住人,挨着教室,富民中学的教室是一排排平房,每排四间,一共三排。
  正前方就是操场。
  操场中心杂草丛生,跑道也是黄土路,此时被雨水泡的泥泞,叶嘉手机的信号终于艰难的恢复成三格。
  也就是同一时间,无数条信息发了过来。
  都是沈知韫的。
  也有叶父叶母、何子烨他们的,问他到没到地方,现在怎么样。
  时间太晚,他连忙微信回复了叶母和何子烨他们,报了平安,再给沈知韫打回去。
  “嘟嘟嘟……”
  手机铃声静静响着。
  很快,那边接通,沈知韫声音低沉,有些沙哑,“嘉嘉?”
  “知韫哥,”叶嘉心情放松下来,“你还没睡吗?”
  “在等你的电话。”电话那头,沈知韫似若无声的叹了口气,嗓音温柔而轻缓,隔着重重风雨声,问他:“安定下来了吗?”
  “嗯,我们已经到学校了,现在在学校宿舍住着,还见了这次的采访对象,是一位支教老师,在这里已经支教十五年了。”叶嘉向他诉说今天发生的事,“明天就能正式开始录制节目,差不多一周就能结束,你别担心,这里挺安全的……”
  沈知韫便耐心地听,直到通过卡顿的信号,听清叶嘉身边明显的风雨声,他才微蹙着眉,出了声:“嘉嘉,你在哪儿?”
  叶嘉眼也不眨,“在屋子里。”
  “雨声怎么这么大?”
  “我挨着窗户,这里一直在下雨。”
  “好,”沈知韫不置可否,“你去加一件衣服,小心着凉。”
  “穿着呢,”叶嘉笑道,故意甩甩外套袖子,发出扇风声,“听到了吗?你给我买的冲锋衣,很保暖的,这趟出门我特意带上了。”
  沈知韫忍不住轻笑,问他:“只带了我的衣服吗?”
  叶嘉没听明白,还有些懵,“对啊……不对,是你给我买的衣服,不是你的衣服。”
  “这样啊,”似乎确定了他的安全,沈知韫也有了闲心功夫逗他,嗓音不疾不徐、漫不经心的,“那嘉嘉想我了怎么办?我出差都带了你的衣服,你那件睡衣和——”
  ……又说这种话!
  “你想我就给我打电话。”叶嘉打断他,耳根微红,正色道:“知韫哥,很晚了,我要睡觉了,明天要早起的。”
  “好,”沈知韫轻叹一声,“那明天什么时候才能跟我通电话呢?”
  “明天…明天中午吧。”叶嘉思考片刻,明天学校不上课,杨思楠要去几个学生家里催学费,也要去几个中途辍学的学生家里做思想工作,很忙的一天,“或者下午、晚上?”
  电话那头一时没有声音。
  许久,低低传来一声叹息。
  “嘉嘉,具体一点,”沈知韫道,“不然我会忍不住中午下午晚上都给你打电话。”
  叶嘉一顿,唇角勾起些笑:“那就晚上吧。”
  “晚上吗?”沈知韫向他确定。
  叶嘉道:“嗯,晚上时间比较自由。你不用担心我,我一切都好。”
  “那…那好,嘉…嘉,”电话里的讯号又开始变差,叶嘉不动声色地起身,往深处走了走,他捧着手机,想寻找更好的信号位置,“你休息…息吧。”
  吱吱啦啦的卡顿,将沈知韫好听温和的声音模糊成背景。
  不远处,校门口的位置,有闪烁的灯光晃来。
  叶嘉敏觉的站起身,黑眸盯着门口,看见了其中两道熟悉的身影,披着雨衣,喊着乡音,从门口一路淌着泥水,带领身后众人,挨家挨户的喊着话。
  隐隐约约的,叶嘉听见几个字眼。
  塌了。
  他心一紧,知道不能再跟沈知韫聊下去,便果断道:“知韫哥,我睡觉了,晚安。”
  讯号过于卡顿。
  沈知韫果然没有听到这头的动静,依旧笑着回道:“嗯,晚安……兹拉嘉……嘉。”
  挂了电话,叶嘉快速朝屋子跑去。
  他跑得很快,匆忙穿好外套,推开房门,彭明明还没有睡觉,正警惕的穿着衣服,站在窗边往外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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