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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我要求的是一剑封喉换七万纹银。”她想让她下了地狱,也发不出声,说不了话,柔福宫里爆发出姜月白阴森诡异的笑声,她眼里的光燃成一团,“你猜,她胸口那一剑是谁刺的?”
  “姜月白。”顾子期正对着她,他比她高出一个头,垂眼望着她徒自抱着肚子笑到癫狂,“你真是连死都要算计。”
  “表哥不打算查查么?”
  “不查了。”笑声戛然而止,姜月白不可思议地瞪大眼珠,就听顾子期的声音依旧平静如水,“再查下去,我就真成孤家寡人了。”
  ☆、九五至尊
  今年是顾子期登基的第十二个年头,四年一届的采选办的热热闹闹。
  一大早,元容就亲手备了早膳,顾子期坐在床榻上,月色的里衣领口绣着金丝,双龙缠绕着隐入脖颈后,他盘着腿,单手撑在额上,就这么不吭不响的望着元容独自忙活。
  这些年,岁月把她打磨的越发温婉,一举一动都透着成□□人的风韵,从一块璞玉被逐渐雕琢成上佳的珍品。顾子期偶尔也会想起那个雨夜,那个提刀砍向山贼的女子,他好像错过了最真实的元容。
  可这不是他想要的么,折断她的翅膀,让她陪着他永远呆在这栋富丽堂皇的牢笼里,一起死去。
  “今个起的倒是早,往日休沐也不见如今日般。”元容挥挥手,见顾子期醒了,这才快步行来,语气里倒也带了几分亦真亦假的抱怨,“想来是知道宫内要入新人,你睡不踏实。”
  边说着边拿素白的指头尖戳戳他的胸口,元容没用力气,点上去就像棉花砸到一样柔软。
  “淘气。”顾子期捏着元容的鼻尖
  朝堂复杂的就像一盘棋局,黑白子不停搏杀,只有在她这儿,顾子期才能放松片刻,她笑起来眼角已经出现细细的纹路,下巴也有些微微的圆润,他原先一直以为元容是养不胖的,可当她把心思了了,觉得安全了,便也长了些肉出来,抱起来很是舒服。
  顾子期伸手揽着她的肩膀,身上的重量都往元容身上移,就见她渐渐地有些往后倒,她不开口,他权当不知。
  “重。”也许真的是太沉,元容咬咬唇,伸手推他,“这会新人还没见着呢,就开始欺负我了。”
  私下没人的时候,元容总是你你我我说个不停,顾子期也不纠正她,仿佛这样,他和她的关系就能够近些,再近些,“这么些年,宫墙内的颜色来来回回的换着,有哪个能越得过你去。”
  宫中三位夫人,如今还能站在顶点上风光的,可不就剩个姜元容。
  不少人都在传,若不是鸾歌殿那位与陛下有着结发夫妻的情意,凤印八成是要易主的。
  这阵风不仅吹到了姜元容耳里,也吹到平林,吹到了太子顾麟耳里,太子身子弱,又无得力的母族,比起稳稳握着兵权的姜家,得宠的容夫人,确实处于下风,偏偏顾曜不同念儿和其他的几位兄弟。
  他与顾麟年岁相当,早些时候年岁小,不懂得皇权于他们的重要性,俩人一度交好。
  可时光太残酷,随着年纪一起增长的,还有野心和防备。
  “曜儿呢?”顾子期被宫人伺候着吃了早膳,忽然想到,平日里一向爱到元容这蹭吃蹭喝的小子,今个居然没出现。
  “还不是你,非要和曜儿下棋,结果把温先生布置的文章胡乱写了一通,气的温先生罚他一早就去重着。”元容又倒了杯热茶,双手捧给顾子期,“现在定是还未用朝食呢。”
  “曜儿文思过人,就是性子急躁了些,你平日里还要多加看管才是。”茶叶飘在水面上,略显可爱,顾子期这话,倒是一点没觉得自己错,反倒倒打了她一耙。
  元容不乐意了,就见他刚把杯盏放到唇边,还未来得及饮,几根葱段般的指头就从中截了胡。
  元容捏着杯子,跟顾子期对视,丹凤眼好看极了,“儿子又不是我一个人的,你怎么不管啊。”
  “我还没管啊。”手指逐渐从杯壁移到元容手腕上,顾子期低头在她手背印下一吻,眉眼含笑,“在管下去,指不定又传出些什么。”
  过犹不及。顾子期小心的提点元容,宠臣,宠妃,他要是在多花些心思在顾曜身上,东宫就真的按耐不住了。
  元容被顾子期这一棒打回现实,背后出了薄薄的一层汗,她忘了,太子是个敏感的性子。
  顾子期把他的儿子弄成了这么个病秧子,面上却又能做出一个父亲对嫡子最多的期望,这点,她确实要学。
  “太子殿下,该用药了。”鸾歌殿的伺候宫人屏住呼吸,生怕扰了顾麟。
  乌黑的汤药散发着浓浓的苦气,在顾麟的记忆中,这种药他不知道喝了多少,一碗饮下去,就好似喝水一样。
  苦?他根本感觉不到苦。
  汤药荡在莹莹剔透的药碗里,看的他心烦意乱,他今年已经年满十二,这个岁数,足够看得清自己的处境,虽名为太子,可是谁也不知道,他这个太子还能坐多久,他的身子骨,他太清楚了,没有那个病怏怏的太子,能够登上九五至尊的,说不定哪天父皇对自己失望,说不定哪天自己睡过去就再也醒不过来。
  而他那位皇弟,更是优秀的令他寝食难安。
  “殿下……”汤药再不喝,就凉了。
  “滚!”剧烈的咳嗽从顾麟口中传出,震得整个胸腔都在抖动,他死死地压着,肩膀抖成一团。
  压抑,无与伦比的压抑。
  每到这个时候,太子殿下总会变得喜怒无常。
  宫人慌忙跪下,额头撞在大理石铺就的地面上,咚咚作响。
  “二弟现在在哪呢?”顾麟努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绪,指甲抠进手心,有些疼。
  “一早就去温先生那儿读书去了。”这是软语斋传来的消息。
  “他倒是个上进的。”冷冷出声,顾麟一抬手,药碗便被稳稳的奉上,“过会儿随本殿去看看。”
  这时候,俩人还不知道,这一行,成了双方彻底撕破脸的导火索。
  宫中因着采选的事情,难得显得有些热闹,顾曜趴在桌子上,手中的毛笔被沾了墨抿干,没写两个字,就又伸回了砚台里。
  “二哥,你真的不吃啊?”顾念单腿翘在椅子上,怀里抱着一匣子点心,阳光照在脸上显的人懒洋洋的,他们兄弟几个,轮容貌,顾念长得是最像父皇的,高鼻薄唇,桃花眼天生带着几分情意,如果,没有脸上那道骇人的疤痕的话。
  伤疤从眼角延到上唇,伤口早已愈合,生长出粉红色的嫩肉。这是之前那场刺杀留下的,也是从那日起,一向与自己不太对付的顾念忽然转了性子,无论是对他还是对母妃,都多了几分真心。
  顾曜眼神微闪,似不经意的掠过他的脸颊,声音含笑,“堂堂男儿,怎喜食小女儿家的零嘴。”
  “我注定是要当王爷的。”伸手点了点脸上的伤,顾念又捻了一颗金黄的团子丢到嘴里,入口微酸,皱皱眉,他嫌弃的咬了两口囫囵咽下,“跟你和太子可不一样,你们俩倒还能争一……”
  “念儿,休得胡言。”桌子被人猛地一拍,吓得顾念当场打了个哆嗦。
  有些话,说不得,即便皇子也不行。
  “吓死我了,万一我被点心噎到了,算谁的?”顾念挪挪屁股,锦靴翘到桌案上,对上顾曜的眼睛,小声嘟囔道,“我又没说什么。”
  “可不,三弟又没说什么。”顾麟的声音从身后飘来,如同深夜的风,带着止不住的冷。
  平日里说了太子那么些好话没被听见,难得说两句不合礼的,就被抓了个正着,顾念也顾不上吃了,随手把匣子丢在桌上,起身和顾曜向着顾麟行礼。
  “我嘴快开了玩笑罢了,太子哥哥莫要见怪。”顾念依旧嬉皮笑脸,显然没注意顾麟有些阴暗的脸色。
  “怎会。”见顾麟坐下,俩人才又一起入座,他随手翻了翻顾曜的文章,赞道,“三弟方才所言,甚有道理。”
  这次,不光顾曜感觉得到,连一向粗心的顾念也察觉到了些许的不妥。
  龙椅只有一把,太子只有一个,他要与他争什么?
  四目相对,顾曜扑哧笑出声,他笑着把之前被温先生批的体无完肤的篇章指给他看,“我的文章自然不及太子殿下,哪敢与您争个一二。”
  微风吹过,顾麟看着他,肌肤呈现淡淡的小麦色,透着健康的红润,一头乌黑的发被白玉绾起,真是个翩翩如玉的少年。
  鲜活到让他不安,生机勃勃到让他心底的厌恶在咆哮。
  作者有话要说:  话说我今天发烧39.4,但还是更新了一章,简直要被自己感动哭。至于为啥生病,我猜应该是昨天看变形金刚5吓的,世上居然有这么难看的续集?情怀都已经不起滤镜作用的难看……其实是因为昨天和朋友去吃了一堆海鲜,顺便到湖边吹吹风,回家发现热水器里的热水用光了,懒得烧,就洗了个冷水澡…我太高看自己了…悲痛挥手…
  ☆、适可而止
  “麟儿还未睡?”审喆的声音从床幔后传来。
  今日后宫采选,公里热热闹闹了一天,这些年,她看透了顾子期,也伤透了心。有时候,审喆也会望着空荡荡的宫殿发呆,她活了三十余载,做了二十多年的公主,十二年的皇后,看似得到了一切,可到头来,却又什么都没有得到。
  此次采选,她称病未出,牌子便都是元容做主留的。相识多年,南晋宫中的那次相见仿佛还历历在目,她一身的骄傲,元容也纯粹的如待放花苞,她们一个为着蜀国,一个为着南晋,彼此小打小闹的试探着对方的底线。
  而现在,蜀国没了,南晋没了,当年的她们也没了。
  宫中的女子不停地换着,年轻的就像初春的柳,柔桡轻曼,娇艳的又如夏日的花,妩媚纤弱,燕瘦环肥应有尽有。
  元容留牌的有八位,据翠湖说都是颜色好的,翠湖回她的时候还抱怨着啐了几句狐媚子,审喆权当听不到。
  那个丫头至今都不明白,容夫人怎么能够容忍新入宫的女子容貌才情样样引人,她就不怕那些新鲜的肉体分享属于她的恩宠和荣耀么?
  审喆猜想,姜元容是不怕的,她走到这一步,坐到这个位子,身后背靠着姜家,有个健康争气地儿子,她还有什么怕的呢?
  帝王的疼宠,那算什么?那时只有十几岁少女才追求的东西。
  元容如今拥有的这些,早已盖过了情爱赋予的安全感。
  翠湖正坐在矮椅上偷吃果脯,听到审喆的声音,连忙把手上的糖霜擦在浅色的宫裙上,“回娘娘,太子殿下打回了宫,就把自己关在了书房内。”
  昏暗的灯光,清爽的夜风,审喆不知怎么忽然没了睡意,她撩开床幔,伺候的宫人机灵的上前去搀扶她。
  “给麟儿带个话,让他莫要如此拼命读书。”
  宫人飞快的应下,弓着腰碎步退出了内殿。
  望着远去的背影,翠湖这才伸手倒了杯温茶在杯中,替审喆揉捏着肩膀解乏,“太子勤奋是好事啊,您再看三殿下那几个,啧啧。”
  “老四、老五年纪小,老六这会儿话还不懂说,哪能看出个什么,至于念儿,幸得他是个贪玩的,若真书富五车,反倒平添烦恼!本拖袼亩右谎詈笳饩洌髥粗帐橇粼诹硕亲永铩
  “太子有治国之才,满肚子韬略,娘娘该帮衬他一把才是。”翠湖跟细柳不同,她不是显后留给审喆的,能爬到这一步,全凭着自个的那点小聪明。
  她眼睁睁地看着审喆从那个张扬跋扈,动辄喊打喊杀的任性公主,逐渐变得畏首畏尾,甚至规避逃离着宫中发生的种种,虽还挂着皇后的名头,她走出去别人也会客气的尊称声姑姑,但软语斋那几个风光的相比,还是远远差了一大截。
  捧高踩低,宫中的太监宫女全这副嘴脸,就差没在屁股后头插根尾巴摇晃了。
  翠湖越想越觉得有些憋屈。
  “顺其自然吧。”审喆眼神微暗,她怎么帮他,她帮不了他的。
  元容发现顾曜和太子别苗头,是在一次顾子期考校后,两份相同的题目,曜儿偏生了几分与顾麟比较的心思,他文风向来洒脱,言语不拘一格,这次却与太子的风格如出一辙,大气沉稳,不是不好,只是太过刻意。
  顾子期倒也没说什么,只拿着两份文章摇头笑个不停,“孩子就是孩子。”
  连斗气攀比都这么明晃晃。
  在顾子期看来,这篇文章二人写的都不算好,曜儿被局限住了眼界,束缚住了手脚,顾麟则激进了许多,字句间难免偏颇。
  “准是又闹别扭了。”元容从中打着圆场,她把脑袋靠在顾子期肩上,从他的角度,正巧可以瞧见雪白的脖颈,古人所言的肌肤如玉似瓷,不过如此,元容晃着他的胳膊,“等我找机会非好好说叨他几句不可。”
  “是该说说,写成这样,罚他这一个月,每日多着篇文章。”顾子期顺手把揽着元容的肩膀,把几页纸张随意地摊在桌面上,轻轻拍了拍她的胳膊。这些年,元容在讨好他这件事上,做的越来越不留痕迹,他说不清楚心里是个什么感觉,只是转念一想,人世间的夫妻莫过于此,也就释然了。
  人要懂得客气,懂得适可而止。
  啪——
  纸团从高处摔到顾曜脚边,他跪在地上,软语斋只剩他与姜元容二人,太监宫女战战兢兢地守着门口,连勺儿和乐衣也没留下伺候。
  “你跟着温先生学了这么些年,就学出了这么个东西?”元容压抑着内心的火气,她不知到底哪里出了问题,会让曜儿小小年纪就动了心思,有些东西,不是他说要就要,有些念头,也不是他该生的。
  也幸得顾子期没往深处想,或者他想了没问,无论哪点,元容都感到庆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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